第41章
  在一楼的时候他脸上还挂着无所谓的笑,但到了二楼走廊,没人看见时,他的神情变成了他自己都很陌生的一种奇怪的样子。
  大哥礼佛的房间,他从来没进去过,这还是第一次进,看见自己送的那个佛龛,地上的蒲团,还有桌上快抄完的经书,步霄坐在硬邦邦的红木沙发上,胳膊肘抵在膝盖上,控制不住地想点烟,把烟叼在嘴里,“啪”的一声点着时,看见坐在自己对面的步静生,大哥的眼神在烟气弥漫里,有种颓唐。
  忽然想起十三四岁自己第一次抽烟,被大嫂发现,摸起扫帚朝着自己抡时,他躲在大哥身后,步静生帮他挡扫帚,劝道:“哎呀,小男孩儿抽个烟有什么,你朝我打就行了……”
  画面闪回里,他又看见了当年的大哥和大嫂,步霄有点不知所措,低下头把烟塞嘴里,想缓解那种他控制不了的感觉。
  烟气袅袅里,对面的步静生垂着眼睛,声音很低颓地开口了:“老四,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我不会找你的,这事儿你没错。”
  步霄抬起眼,轻轻舔了下唇角,这句话让他痛苦至极,如果大哥说的是“这事儿全是你的错”,他会更好受一些,因为千错万错,全都是他错,他把这辈子的所有的“对不起”都说完了,也不会让自己更好受一些。
  ☆、第58章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章后半部分大修,改了剧情,大家请从步徽和步静生谈话那里重看一下,不然接不上这章内容,我把饭局的剧情改成兄弟谈话了。
  “有什么事儿,您说吧。”步霄沉声道,看见指间的烟气升腾起来,烟灰积得有点长了,他捏着烟举到唇边吸了一口。
  步霄身后是屋里的窗户,窗帘拉了一半,另外一半玻璃窗让夕阳的红色光芒倾洒进屋里,映衬着步静生的脸,大哥整个人都坐在西沉的日落余辉里,却被照得脸色更苍白,并没有抬眼看着自己,一直垂着眸,腰背有些佝偻的样子,全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小徽他那个不懂事的,昨天晚上跟我说要走,我问他要去哪儿,他说离开g市,我问他大学怎么办,他一声也不吭……”步静生垂着眼睛,低着头,说到这里时,表情才有了些波澜,胸口起伏着:“我知道他是被惯坏了,一点也不懂事,但g大他好不容易才考上的,就上了这么不到一个月……”
  步霄听着步静生的话,大哥越往下说,语调越苦楚,自己的表情也跟着越凝重,他隐隐知道了大哥的意思,却一时间无法开口,喉间那种苦涩的感觉更浓烈了。
  “我、我就是个窝囊废,连儿子都管不了……”步静生摇晃着身子,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坐在日落光辉里一个死了半截的人:“我问他到底要去哪儿,他说要么去北京开车,要么去部队当兵,哪一种都不怎么样,他那个臭脾气,能吃得了苦,受得了罪?出去碰一鼻子灰,怎么就不能……先好好把书读完?非得折腾,他那个破车,我看着都危险,上次出去撞过一次了,他还想再来……”
  步霄艰涩地咽了一下唾沫,坐起身掸烟灰,听见大哥的下句话,顿时不可控制的手指轻轻颤抖起来。
  “我就剩这么一个儿子了……我也知道这事儿怎么都怪不到你身上,是我太自私了,所以腆着脸来求你。”步静生说到这里,终于情绪有点崩溃。
  “大哥。”步霄忽然打断他,步静生听见他喊自己,忽然有点怔住,抬起眼看着老四,逆着光坐在自己对面的沙发里,表情因为逆光看不太清楚。
  但他这一声“大哥”,似乎真的是很多年没叫过了,十几年来,他根本没跟老四好好说过话,彻底交过心,每次见面身边都有人,都是在家里的饭桌上,两个人从来没有单独交谈过。
  十几年前,他跪在自己房门外,他就没有出去跟他说话,后来又看见他把月梅从房梁上抱下来时嚎啕大哭,他觉得全世界都塌了,更无法开口跟他说一个字……后来还是老爷子,以死相逼,不愿意分家,这个家才被守住,不然有可能,他跟老四一辈子都不会来往了。
  老四并没有做错,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错的是自己的心魔,他在心里竖起铁壁,把自己缩在里面躲着,觉得能躲到死的,每次看见老四,他都难免想起往事,所以他就尽量不去跟老四交流,一句话也不多说。
  这么多年,他也明白,四弟兴许比他还痛苦,他把一切都扔了,到了忌日就躲在佛龛前面,小屋也从来不敢靠近,自己生性懦弱,只懂畏缩,但老四一点点都还在记着。
  那件月梅给他买的黑外套,他穿了多少年了,都没扔,每年都穿在身上。
  那只小土狗,是当年月梅捡回来的母狗下的小崽子,其他几只都送人了,他还非得留一只养着。
  每年放孔明灯,他都写一些问候语,什么“你好”什么“谢谢”什么“祝平安”,偶尔去小屋里磕头上香……
  步静生忽然在一瞬间,被他一声“大哥”叫醒,想着自己刚才那番话,真的对他来说太残忍了,他“就剩一个儿子了”这话,或许老四会觉得他还在怪罪他。
  “我……”步静生想开口,抬头看向老四时,忽然忍不住眼泪,哽咽了起来,因为这会儿光暗了,太阳完全沉下去了,他看见步霄脸上的表情,老四还是笑着的。
  看见大哥哭了,步霄轻轻叹了口气,他虽然不想笑,但还是得笑着,沉声道:“没事儿,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我替小徽走,其实我也知道,我留在这儿,还整天甜蜜蜜的,卿卿我我的,他看着心里难受,换我我也难受,我也想远走高飞。这谈不上不懂事什么的,他学习重要,我这生意,出去跑一跑也好……惯着他长这么大了,还剩几十年呢,在嫂子坟前,我说过要惯着他到我死那天的。”
  步霄挑挑眉,把烟捻灭,看见步静生颤抖着肩膀,还在哽咽,他这时才发现,大哥真的老了不少,他年轻的时候,骑着自行车带着自己在胡同里转悠,车把上经常挂着买回家的刚打好的脆烧饼,自己还喜欢每天晚上睡前,偷拔他的气门芯,第二天听着大哥去上班之前,呼哧呼哧的打气声,笑着从被窝里爬出来,那个时候大哥年轻英俊的,如今真的风姿不在了。
  这么多年来,他之所以变得这么憔悴,这么衰老,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痛苦,丧妻丧子,甚至这些事的缘由全在自己身上,步霄无法对大哥的任何要求、哪怕让自己替小徽去死说一个“不”字,更何况,他有情可原,是来哭着求自己……
  他走的话,真的是最好的选择了,时间可以淡化一切,但有点慢,一个人的离开会加速这个效果,让小徽把鱼薇忘了,甚至有充足的时间,再去找个喜欢的女孩儿,等那时候,他再回来,叔侄之间已经略过了尴尬的过程,说不定因为想念,会变得比从前更好。
  只是这决定唯一对不起一个人,还是跟小徽一样重要的人,他或许在未来的一大段时间里,没办法陪着她,昨天决定要带着她去游历名山大川的想法,估计又要耽搁一段时间了。
  步霄从大哥房里出来时,一抬眼,突然看见藏在门边的人,鱼薇竟然站在那儿,她看着他的眼睛里隐约有薄光流过,他的心在那一瞬间又软得不行,几乎为她愿意融化成一滩水。
  他从来都是潇洒不羁,我行我素的,这辈子也就这点柔情了吧。
  “都听见了?”步霄冲她轻轻地问道,他还真没想到鱼薇会来偷听,她一向很讲究礼貌、很正经的,估计是太担心自己了。
  鱼薇有点僵硬地点点头,她刚才听着步霄跟大哥的对话,心里跟着他一起难受、痛苦,但她自己直到现在都还有些无法接受:“你真的要走?”
  步霄要走了……她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会以这种方式结束,她从来没想过,她跟他只是在一起这么短暂的几天,他就暂时要跟自己离别。
  “嗯。”步霄很轻很轻地应了一声,再也说不出让她伤心的话,于是一把搂住鱼薇的肩膀,耍无赖道:“先不说这个,下楼吃饭,嫂子今天准备好吃的了。”
  鱼薇心里涌动着很多酸楚的滋味,被他搂着,跟他下了楼,一楼这会儿终于热闹起来,老三下班接樊清和龙龙回来了,三嫂白天带孩子回了趟娘家,老爷子也下来准备吃饭,正在指挥老三调台看地方台的天气预报,姚素娟摆好了饭,冲他俩笑道:“跟你大哥谈完了?”
  姚素娟今天摆这桌饭,是步静生的意思,说有话要跟老四谈,她原以为是兄弟俩这么多年终于因为小徽这事破冰,第一次谈话,但看见鱼薇下楼时的神色,她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不出所料,全家除了缺席的小徽,在桌边坐下时,步静生也下来了,姚素娟太了解他不过,一看他那个死样子就知道没好事,饭吃一半,步霄忽然开口说要离开一段时间。
  姚素娟顿时就明白了,瞪着身侧的步静生,后者果然神色怏怏地坐着,没胃口吃饭了,一看就是他干的好事……
  “那就这样吧,过段时间我再回家。”步霄看着这句话说出来,饭桌上气氛顿时冷了,每个人都神色一僵,于是赶紧开个玩笑:“都别太想我了。”
  家里气氛很是压抑,大概每个人都隐隐猜出来了事情原委,饭虽然吃得很慢,但终究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散了席后,步霄带着鱼薇离开。
  走出前门,走进院子时,鱼薇忽然听见身后的喊声,回头看见姚素娟急匆匆地赶了出来,大嫂站在门厅的灯光里,身形被映照得很清楚,她站在灯光里,犹豫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像是有很多话却不知道该说哪一句,最后千言万语只有一句话,声音有些发颤地对着步霄说道:“老四……早点儿回家。”
  步霄笑了笑,拉开了车门,对着姚素娟说道:“知道了嫂子。”
  鱼薇坐在副驾上,看着车一点点驶离步家的院子,调转方向时,从后视镜里还能看见大嫂一直站在那儿没离开,目送着他们的车缓缓消失,她心里的感觉更酸楚了。
  离开了步家,车里只剩下她和步霄两个人,鱼薇知道自己和他终于远离了纠纷和这场波折,但这件事被解决的方式并不是快乐的,现在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里,她冷静下来,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鱼薇才明白,这或许是一段时间内,他最后一次在家里吃饭了。
  鱼薇此时坐在车上,忽然觉得即将分离的实感像是此刻忽然而至的劈头盖脸的大雨,猛砸在自己头顶。
  最终当黑色轿车在逐渐淅淅沥沥、转为小雨的雨幕里开到了市区,看着眼前熟悉的路线,是步霄要送自己回家,果然车开到了小区楼下,停下了。
  没有下车的意思,两个人还坐在车里,雨刷已经停了,车也熄了火,车窗外是一阵蒙蒙细雨和漆黑的夜色。
  “不让我上楼坐坐、喝杯茶?”步霄打破了沉默,看着鱼薇的侧脸,笑容一如既往的不正经:“要走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走,得把事情都处理一下,咱们还能再甜蜜两天……”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觉得从方向盘上拿下来手被鱼薇紧紧握住了,她像是要握住救命稻草一般用力,攥住了就大有不想松手的意思,步霄也紧紧回握住她的手,朝鱼薇望去时,是她努力克制情绪的侧脸。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店里还是家里,什么都可以交给我。”她眼睛看着车前窗,没有望着他,可是车前窗外什么也没有,一片黑漆漆的。
  “我不放心的,那可就多了……”步霄背靠上座椅,跟她十指紧扣,从眼梢温柔地注视着她:“比如你是不是又傻乎乎地玩儿命挣钱去了,是不是又在外边儿瞎认哥哥了,你那个酒吧的工作还是辞了吧,那个时间太晚了也没人接你,最重要的是,不用太想我……我很快就回来。”
  鱼薇还是没有转脸看他,她知道看着他,自己一定憋不住想哭。
  “宝贝儿,还记得我教你的么?”沉默了一会儿,鱼薇听见步霄开口问自己:“围棋里的打劫……”
  她忽然明白他什么意思了,眼前的情况像是一次劫争,往复、循环而无解,必须得在别处下一着,于是步霄要暂时离开眼前的僵局,以消除所有人心结。
  “其实都说逝者已往,死了的不应该影响活着的,但其实不是……”步霄说到这儿,语气忽然变得很认真:“我一直被影响着,也愿意被影响,之所以被影响着,才会活到现在,活成这个样子,被影响着没什么不好,因为走了个那个,对活下去的那个不会有任何的坏心,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总是穿着这件外套吗?”
  鱼薇终于转过脸,看着步霄,看见他亮晶晶的黑眸里闪过一丝深色,她又看了眼他身上那件黑色旧外套,隐隐知道了答案。
  “嫂子想不开之前,有一段时间特别正常,表现得跟正常人没区别,有天给我买了这件衣服,很大,我穿着特别不合身……”步霄第一次重新提起这件事,轻轻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我问她怎么买这么大的,她说衣服买大一点,能穿很久,希望我长大以后,能长高长胖很多,但一直到现在,我都被没吃成她想要的那种样子,还是有点瘦。”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跟自己提他心里的伤疤,鱼薇认真地听着,知道他不需要安慰,于是没有说话,他其实早就应该想通了,大嫂根本没有怪他,还希望他能健康、幸福,所以他才会照着大嫂想要的样子活下去,其实步霄心里大概是很多愧疚却又掺杂着很多怀念的吧。
  “我生下来就没见过妈,大嫂就是我妈,老头儿因为代沟太深了,一直除了打我也不管我,大哥就跟我爸差不多,别看他现在这么面乎乎的像个冬瓜,也不喜欢理我,我小时候,他真的很疼我……”步霄紧紧握着鱼薇的手,笑着凝望住她:“所以,就算没有当年那事,我照样还是会替小徽走的,我是他叔叔,还有就是,得到你的人是我,怎么看也是我比较幸福吧?占了这么大便宜,已经幸福到顶儿了,不在乎这几天。”
  他捧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露出一种很认真的微笑,深深地望进她眼底:“宝贝儿,理解我一下。”
  ☆、第59章
  鱼薇一时间无法回答,像是一堵墙硬生生地堵在胸口,让她很难喘上气来说话。
  她对步霄显然超过了单纯的“理解”,这几天,她为他难受,为他不忿,为他愧疚,为他痛苦,也为他在作出决定时感到一丝丝释然,在每一个时刻,她都毫无罅隙地带入到他的感受里,分分秒秒地跟他产生着共感,哪怕步霄说要走,她也没有多少念头是为自己想的。
  鱼薇平静下情绪,神色镇定地说道:“你真的不用担心我,全世界都不理解你,也会有我理解你的,而且,我真的不难受。”
  步霄眼神温柔地望着她,看见鱼薇剧烈起伏的情绪已经平息下来了,她一字一句都说得很缓慢而诚恳:“跟你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更何况度过了这么多天,什么都跟你一起做过了,还试过这么多从没试过的第一次,我这辈子都没什么遗憾了。”
  听见她这种毫不遮掩的大实话,步霄的眼神一瞬间像是被风吹乱的湖面,荡起一片光亮,她这些话听上去这么傻,这么简单、直白,却又让他听得很心疼,他紧紧扣着她的五指,继续听她说。
  “我最难熬的日子已经彻底熬过来了,跟你在一起后,真的不会再有任何苦,比那个时候还苦了。”鱼薇继续说着大实话,恨不得把心里全部的感觉都一股脑地倒出来,让步霄知道:“你最担心的那些问题都不存在,我一定会把自己全都弄好,不光是我自己,还有你店里,还有家里,我都会去的……等你回来,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想做什么都可以。”
  听到这里,步霄笑着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他最近都有点忘记了,她是个多独立的人,从前他在的时候,她就最讨厌麻烦自己,现在他不在身边,她只会把自己打理得更好……
  “哎呦,我受伤了,你就这么不需要我,嗯?”步霄整个人往后一摊,因为话题太沉重,开起玩笑。
  鱼薇很认真地摇摇头,有句话她一直当成箴言:“当然不是不需要你,只是没有你我要自己过得很好,有了你只会变得更好。如果就因为你不在我跟前,我就活得像一滩烂泥似的,你凭什么喜欢我呢?”
  步霄哭笑不得地低下头,被她的人生真理逗得直笑,再次转过脸看她,她的表情还是那样坚定、从容,他忽然有种预感,她将来会变成他完全不曾预期过的样子,买卖这么多年,他捡过最好的宝贝,都比不上她万分之一。
  “我怎么觉得我以后会变成妻管严呢?”步霄挑挑眉,伸出一只手摸着鱼薇的脸:“我看出来了,以后大嫂可以退居二线了,家里你管事儿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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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步霄没有留在家里过夜,回了无宝斋,鱼薇知道他可能有事要处理,第二天他一大早就来了她家,说买了翌日的飞机票,最近国内外的展会和交流会都很多,他光是跑完这些都能过去大半年。他跟她聊了一两句,鱼薇才知道,原来他这个生意确实需要满世界跑,去各种地方收货,会发生各种很有意思的故事,认识很多很有意思的人。
  这是步霄第一次跟她聊做生意的事,他还说了很多大言不惭的话。
  “挣不到一个亿我就不回来了。”步霄吊儿郎当地跟鱼薇这么说了一句,鱼薇真没听出来真假,但后来怎么想都觉得他在信口胡说……
  她原本担心他离开g市,很久不回家,在外面会过得不好,但听他这样一聊,顿时放心多了,他本来就经常出差,步霄说最近他的确太懒了,很久没跑过了,跑一跑也好。
  这一整天,两个人绝口不提第二天分别的事,鱼薇其实也不知道他说那些话是不是为了安慰她、怕她担心才故意说的,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不想再去考虑那些,只想把这一天好好过完。
  步霄带着她跑了几个地方,先回店里把一些零碎事情给她交代了,鱼薇主动提出要帮他看店,毕竟店里还有老黄做主,步霄就答应了。
  接着两人去了一次超市,逛了一下午,买了很多东西回家,马上十一放假娜娜和祁妙要回来,鱼薇买了很多食材,打算到时候给她俩做好吃的……
  终于把所有事情都弄完,行李也收拾好了,鱼薇问步霄晚上想去哪里,他淡淡地笑着说道:“吃你做的饭。”
  于是她进了厨房,做了几个很简单的家常菜,三菜一汤,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了一段时间内两人之间的最后一顿晚餐,当时天已经黑透了,深夜降临,拂晓将至,这会是最短暂的一夜。
  就像是步霄情书里的那句“时间一会儿很漫长,一会儿又很短暂”一样,时间真的变成了一个没什么了不起的概念,它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跟他在一起和分离时,相对论体现得那样的明显。
  如果一个人的出现篡改了你的时间,那么他很有可能将肆意侵占你余生的每一个瞬息和心里的每一个角落。
  “你明天几点的飞机?”睡前,鱼薇在床上躺下时冲步霄问道,她今天一天都没问这个问题,可越临近那个时间,她越是有一丝心慌。
  “早上八点多。”步霄在床沿坐下时,声音也变得有点疲惫。
  这么早,几乎是天一亮他就要走了,鱼薇现在跟他一起躺在床上,才体会到那种滋味,轻压慢捻,绵长而难以消退,在心里无处不在,游走、流动着,她渐渐把那种感受变了埋怨,她到底为什么要承受这些,步霄从头到尾都没有错过,她更没有错过,为什么他被逼走了……
  步霄搂着鱼薇,慢慢感觉到她在自己怀里呼吸变得有点紊乱,转过身,一手扳过她的小脑袋,低头望着她:“怎么了?”
  鱼薇咬着后槽牙,她几乎就要忍到明天他走以后,自己一个人爆发的,她用力克制着慢慢咬字道:“你要知道,你什么都没错……”
  依稀看见她的眼睛里有水光,步霄原本就知道她根本不会那么好受,这会儿都快心疼死了,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真的没事儿,我很快就回来,等我挣一笔大的,带着你满世界溜达,咱们把地球当成地球仪给玩儿了,怎么样?”
  鱼薇听他开着玩笑,说哪里哪里风景不错,哪里哪里一定要去,她紧紧地搂着步霄,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味道,一秒钟也不想浪费。
  “快睡吧,很晚了。”步霄眼睛沉黑地望着她,提醒道。
  明天她上课的时候,他就已经走了,天就快要亮了,睡着了这个夜晚只会更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