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那人手一转,匕首直接在沈来宝手掌中转了一圈,刺客们用的匕首都是精铁炼制,锋利无比,这一刮,刮得他肉开见骨。
  沈来宝吃痛,一掌朝他打去,右手却不松开匕首。
  这种冷兵器落入武功极高的人手里,那胜算更少一分。
  那人也没料到他竟不放手,又被他一掌袭来,心中诧异,唯有松手避让。
  沈来宝将匕首一转,握了手柄处,目盯那人,不敢挪开半寸,低声,“小花你躺一会,等会我带你回家。”
  花铃知道那人不简单,可她就是爱听这种话,哪怕是安慰人的,“嗯。”
  等沈来宝起身,她也没有合上眼,极力睁着眼睛看那边。她努力不让自己晕过去,手指还摸到一个石头,要是打不过,她还能朝那人扔石头,万一仍中了他的眼睛呢,那就好了。
  花铃又胡思乱想起来——实则胳膊都抬不起来,更别说砸人了。
  “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那人忽然改变主意了,一个沉着的姑娘不能打动他,可是再来个冷静果敢的男子,两人就真的让他有所想法了,“入我门下,听我安排。”
  沈来宝问道,“那你一年能给我一千两黄金的俸禄吗?”
  那人拧眉,不解。
  沈来宝笑笑,“连一千两黄金的工资都不能给我,那凭什么要我给你卖命?”
  他好歹是明州首富的儿子,好歹是个马场主,好歹是能赚钱自己花的沈来宝。
  “……”
  那人怒声,“找阎王要去吧!”
  第89章 同生共死
  到底是刺客首领,恼羞成怒起来,都比普通的杀手更显得杀气冲天。沈来宝被匕首割得血肉模糊的手还在滴血,血顺着匕首直滴,沾在刀刃上,如水珠滴落。
  沈来宝平时精练武艺,但是也甚少受伤,终究是一个富家子弟,更不会像一般人那样随便伤筋入骨。他怕等会手疼起来会分散注意力,就往左手换刀。几乎是在他换刀的瞬间,那人就步动身动,往他冲来。
  凛冽一掌横劈他的脑袋,如果不是沈来宝闪得快,那脑袋就得像冬瓜一样被劈碎了!
  他侧身躲开,揽风而过,额上更是有冷汗渗出。不等他劈下第二掌,他便以利刃挥向那人胳膊。
  反击的动作太快,那人微觉惊诧,收回攻势,往后退步。还没停住步子,又见他匕首刺来,毫无畏惧。他这才发现这年轻人根本没有考虑防守,所以只有进攻。
  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在跟他对抗,可他根本不必如此,以他的身手,就算不出来,也不会被人发现。却偏是为了救个女人,伤了手,还做危及性命的事。
  一个两个皆是如此,着实让他想不通,又非至亲,为何能以命来换别人。
  沈来宝见他略微分神,攻势更迅速,他怕血流得太多会意识不清,这人明显不是能随便打发走的。
  一招一式,两人都没给对方留半点余地。
  那边尘土飞扬,扑了花铃满脸,呛得昏昏沉沉的她一顿咳嗽,顿时清醒过来。
  她手里还抓着一把石子,偏头往那看去,见两人死斗,不由紧握,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让她坐起身来,紧盯前方。只是两人动作太快,方向又总是变换,根本没有办法砸中那刺客首领。她拧了拧眉,干脆换了一把沙子。
  首领虽然武艺高强,但沈来宝到底是年轻,比他体力好了太多,哪怕失血,凭着强大意志,也没有落下风。
  他突然意识到如果再不将这年轻人杀死,那死的就是他。
  但不用尽全力根本杀不了对方,如果拼劲力气,只怕那小姑娘又要如狼扑来,她生得娇弱,可是骨子里,却硬如精钢岩石。
  花铃让他有所忌惮,而对沈来宝来说,却是哪怕让他断了条胳膊也不会退步的支柱。
  他不能死,他死了,小花也会有危险。
  一个忌惮,一个更是拼上了性命,顿时让那人节节退后,危机感几乎溢满胸腔。
  这不要命的打法他还是头一回见!
  终于,他明白如果再顾忌下去,那他真要被杀了。他怒喝一声,掌中聚了十成功力。
  “来宝哥哥蹲下!”
  正聚精会神要接招的沈来宝猛然听见这声音,几乎是条件反射,绝无怀疑地“嘶溜”蹲下。随后他就见头顶一片飞沙,打在那人脸上。
  那人全然没料到花铃会在这个时候过来,还朝他扔了一把沙子!
  始料不及的他几乎是以整张脸迎接沙子,刺入眼中,疼得他下意识“啊啊”惨叫,掌力顿散。步子一退,立刻察觉到有风掠来,顿感不好,可是已经来不及,腹部一疼,只见寒光闪过,随后就见了血。
  “啊——”
  沈来宝从他腹部抽刀而出,猛地站起身,双手握匕,直直刺入他的心脏处。不等他退开,就先拔走了刀。
  刀离身上,血刹那喷溅,如瀑布泻下,无可挽救。
  沈来宝还要加刺一刀,那人踉跄两步,眼因残留有沙,还赤红充血。他“咯咯”几声,说不出话来。不过片刻,便跪倒在地,尔后瘫在地上,再无气息。
  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死在——如此卑鄙的手段下!
  花铃要上前去探他鼻息,沈来宝忙拦住她,自己上前,怕他闭气装死,还打了他两拳,终于是确定他死了。
  花铃抱着他的胳膊倚靠,有点站不直,见了死人,倒不那样害怕了,或许是因为沈来宝就在一旁,所以无可畏惧。
  “真可怕。”
  花铃抖了抖,又伸腿踢了那人一脚,见他不会动弹,这才放心。
  沈来宝想笑,可脸上有伤,一扯就觉得疼了,“还好你朝他洒了一脸沙子,否则非得打到夕阳西下。”
  “他估摸要在阎王面前说我卑鄙。”花铃撇嘴,“谁在乎。”
  沈来宝一笑,脸又疼了,笑颜便歪了。
  花铃稍稍恢复了些精神,觉得自己有力气下山了,说道,“盘子在来的路上,还等着……”她突然想起来,“你是往那个方向来的,那肯定见到她了。”
  “见到了,是他指的路,我才找到了这。”
  “那她呢?”
  “潘家其他暗卫赶到,已经击杀殆尽那些刺客,盘子也送到寺庙里疗伤了。到了那,自然会有你二哥看着,不用担心。”
  花铃点点头,“那我就放心……”她默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因为想到了盘子。虽然盘子常年束着白布条,但取了白布条,好像并不小来着。
  那二哥……再怎么呆,也不会看不出来吧。
  话没说完,沈来宝却见她往她的前面看了看,若有所思,倒觉奇怪,“小花,我说盘子,你看自己的……自己的……”
  花铃瞪直了眼,沈来宝生生把话咽了下去,改口道,“下次在深山里不要乱跑了。”他的面色已然变了,有怪责,有懊恼,“如果不是我发现你不见了,问了人过来找你,你……”
  他说着,突然后怕了。
  花铃低头,撕了自己的裙摆给他绑着受伤的手,“我没事,你不是及时赶到了么?”
  沈来宝身体往前一倾,唇轻轻碰在她的额头上。花铃顿了顿,默默给他包扎好手,轻轻握着,许久才抬头,“我刚才很害怕……也很不痛快。我怕我死了,你身边会出现别的姑娘。和你拜堂的是她,共枕的是她,生孩子的是她,你的都是她的,你也是她的。”
  她咬了咬唇,眼又红了一圈,“所以我刚才还想,要是我死了,你也死了,就没遗憾了。可是当你出来抓住匕首的时候,我才明白,我一点都不想你死,一点都不想。”
  她探身抱住他,又不敢用力,怕压了他的伤口。
  “我甚至想,为什么我这么没用,让你深陷险境,我应该好好保护好自己,那你就不会有危险了。”
  沈来宝恍惚片刻,这话听着,怎么像他的台词。她果然是他的小花,是他的霸道总裁小花。
  花家怎么就能那么厉害,教出小花这样好的女儿来。他抱着她,视线落在她背后,那衣裳几乎都被青草青藤染绿,还有许多裂痕,好几处好隐约见血。
  天知道她到底受了多少苦。
  “你很好,小花。”沈来宝捧着她的脸看着,“你甚至比得过男子了,你没听见,连刺客首领都想要你做他的手下吗?今天的事别说你,就算是我或者是你二哥,恐怕都未必会做得比你好。刺客来势汹汹,如洪水猛兽,绝非一人之力可以抵抗,你做得很好了,小花。”
  花铃怔怔看他,又往他身上一靠,“嗯,以后我也要跟你去校场,爹爹说的没错,技多不压身,我太懒了,二哥拽我学武,我总是偷懒。”
  沈来宝微微眨眼,认真学武的小花……有朝一日,会不会变成女侠?
  只怕会……更霸道总裁了。
  想到这,他笑笑,倒也好。
  知道安全的两人都几近没了力气,彼此倚靠,许久才恢复了气力,这才互相搀扶着回寺庙。
  路上花铃不无担忧,“一批刺客奇袭不成,那只怕还会有第二批,潘家的暗卫再怎么厉害,也是敌不过宫中侍卫的。”
  沈来宝微顿,“那些人是朝廷的人,还是侍卫?”
  花铃估摸除了不能将盘子是姑娘的事告诉他,其余的说了也无妨,便将事情说给他听。
  沈来宝听完,才知道为何会有人突然来杀盘子,他叹道,“潘相一死,朝廷格局要变,盘子的去路只怕也要被堵死了。”
  花铃真想告诉他盘子还有一线生机,可她要忍住,这种事情,终究是要为盘子保密的。不是怕他会故意泄露,而是朝廷中人法子多,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迷药,能让人说真话。
  想到迷药,花铃又想到了谭心。
  盘子有事,谭心只怕……
  凶多吉少了。
  只是她心思歹毒,还想毁她清誉,花铃倒没有过多同情。如果当初不是她恶名远扬,盘子又哪里会盯上她,拿她来为她隐藏身份,成了牺牲品。
  沈来宝见她心事重重,以为她是担心盘子,安慰几句,却不见她回答,总觉得……她好像有事瞒着自己。
  只是他知道她会说的事就一定会跟他说,不能说的事一定是不能说,也不方便说,他便没有问。
  从原路返回寺庙,一路都见死尸,没有死尸,也能从草丛中看见一滩一滩的血,触目惊心。
  路过那潭灵泉,池水仍旧清澈,刚才从盘子手中掉落的竹筒,还埋在土里。
  “簌簌。”
  似有人从背后过来,两人同时生了警惕,转身往那看去,几乎瞬间就在心里拉起了警戒线。
  一侧林中,忽然跳下个人来,身上沾着绿叶,略有些狼狈。他的目光和两人一对,皆是欢喜。
  “铃铃!”
  “二哥。”
  花朗几步上前,将自家妹妹打量一番,见她浑身都是伤,神情顿时沉落,却还是安慰道,“没事了,铃铃。”
  “二哥你怎么会在这?”
  “那些暗卫把盘子送回寺庙,我听说这里出事了,赶紧过来。可是没有看见你,唉。”他欣慰地叹了口气,见她没受重伤,已然觉得高兴。只因方才一路过去,见了太多死人,心中害怕。
  花铃展颜安慰他,“我没事。倒是盘子,她怎么样了?”
  “昏迷不醒,但已经上了药,血止住了,应该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