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但如果不是他为何要骗自己,如果不是陈欣蕾生的,那还会有谁?那段时间小家伙根本没有和别的女人接触过。
  或许孩子根本不是亲的?
  可那又有什么好瞒的?而且看小家伙对孩子的态度,说孩子是领养的谁也不能相信。
  和陈欣蕾联合作假,苦心孤诣地瞒骗自己,孩子如今的年岁大小,即便那个猜测是那么的荒诞,但傅之卓也不得不往哪个方向想,只要那么想,所有的困惑,所有的谜团就能够解开。
  傅之卓语气蓦然柔和了下来:“恩恩的父母另有其人是不是?”
  程萧然唰地抬头,定定望着傅之卓的那能够将人吸摄入深渊的眼眸,半晌点了点头。
  “恩恩是你的亲生儿子,这毫无疑问对不对?”
  第82章 接受
  程萧然又缓缓地点了点头,他已经明白傅之卓的意思了。
  他猜到了。
  傅之卓轻轻地抽了一口气,即便是他此刻都忍不住有些紧张起来:“可是他并不是你和陈欣蕾的孩子。”
  程萧然再次点头。
  “上次我无意中听到你和伯父的通话,以及你和徐谨行的对话,你担心恩恩说话晚,七八个月的孩子不说话是很正常的,你是通读过医书,通过医学范畴的东西很懂,不可能不知道这种生理常识,所以其实恩恩比表面上的月份要大。”傅之卓用力握了握自己的双拳,面上依旧淡然从容,很好地掩饰了内心的剧烈起伏:“可是在陈欣蕾之前,你没有和任何女性有过亲密接触……再结合赵煌所说的,所以我可不可以做一个很大胆的设想。”
  他蹲下身去,和程萧然平视,握住程萧然在身体两侧收紧的拳头,专注地凝视着他,声音极其轻柔,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连呼吸都屏住了:“恩恩其实是你自己生的,是我和你的孩子,对吗?”
  程萧然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看着傅之卓,忽然笑了:“傅先生,你可真厉害,想象力可以这么丰富这么大胆,一般人可都想不到这上去。”他嗓子有些发紧,停顿了片刻才低声说,“恭喜你,猜对了。”
  他闭上眼,叹了口气,故作轻松地说:“如果你一时半刻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我可以给你一点时间来消化,实在接受不了的话,我们就好聚好散,以后就不要再来往了,我现在也算事业有成,一个人养孩子完全可以……”
  其实他心里却在狞笑,眼前这个男人如果敢露出一丝一毫的嫌弃,哪怕只是迟疑,他都会把这男人揍得连他妈都不认识,然后套上麻袋丢到海里喂鱼去。
  以前是没走到这一步,心还很宽,想的都是如果傅之卓和别人一样将他和恩恩视为异类,其实也可以理解,他又不是非要赖着这个男人,老死不相往来最好。可是现在他却没法看得那么开了,这家伙这么撩拨自己,搞得天下第一情深意重的样子,都把自己弄得有些小小的动心了,要是敢嫌弃他们父子,哼哼,他要他好看!
  心里转过无数折磨人的酷刑,面上却一副苍白无奈的样子,傅之卓在他点头承认的那一刻,即便已经有足够的准备,脑海中依然一片空白,震惊,狂喜,峰回路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都做好把小家伙的孩子当作亲生儿子来养的决心,结果发现这个孩子根本就是自己的,是小家伙为他生的,是他们两人的血脉结合,绝对是惊喜中的惊喜候,感觉被巨大而甜美得令人疯狂的馅饼砸中了。
  他整个人都凌乱了。
  这个时候他几乎无法分出心神去探究男人如何生子这个问题。
  可是下一刻看到小家伙闭着眼,脸色苍白,犹如接受审判一样的表情,他心疼得不行,顿时别的念头都没了,将他按到了自己胸口:“瞎想什么呢!我怎么会嫌弃你们,恩恩是我们的孩子,我开心都来不及,在你眼里我就那么愚昧狭隘?”
  程萧然大大松一口气,紧绷的双肩悄悄放松,闷在傅之卓怀中,暗暗道,很好,麻袋用不上了。
  他闷声道:“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吗?赵煌都说我是怪物。”
  “那是他少见多怪。”察觉到他情绪低落,傅之卓深怕他留下心结,安慰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男人生子的新闻又不是没有过,别人的眼光不用在意,我会让所有人都说不出半个字来,萧然,难道你也觉得自己是怪物吗?”
  程萧然目光沉了沉,微微退开,看着傅之卓的眼睛缓缓地说:“我不觉得自己是怪物,但我担心你会这么觉得。”像只担心被遗弃的小狗一样。
  傅之卓心里缩了一下,有点闷闷的痛,就是抱着这样的担忧和恐惧,他的小家伙才死死瞒住这件事,一个人偷偷地生下孩子,一个人默默地把孩子养大,他根本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那些事情,他竟然一无所知。
  他心痛地摸了摸程萧然冰凉的脸,脑门抵着他的脑门,哑声说:“傻瓜,怎么会这么想?”
  要怪就怪他们的开始并不美好,怪他为什么非要在那个时候出国,怪他还差点认错了人,怪他后来明明对小家伙上了心,却轻易被激退,对小家伙不闻不问,直到在国外重逢……
  “那个时候在医院里碰上,你是刚刚……”
  程萧然点了点头:“刚生了恩恩。”
  怪不得他当时那么虚弱,他非但没有体谅,没有帮忙,还胁迫他答应什么一年之约,傅之卓觉得自己渣透了。
  “都是我不好。”其实想想,更早的时候,他就发现小家伙有点不对劲,他还抱过他,发觉了他腰线的加粗,任何时候都要穿一件宽大外衣,那么瘦的一个人,非要裹得像个球一样……
  傅之卓恨不得时光回到那个时候,狠狠抽当时的自己一巴掌。
  情绪翻涌,他心中五味杂陈,愧悔与惊喜交织,他定了定神,郑重地说:“我不嫌弃你们,我也绝对不会觉得你是异类,相反我太高兴了,萧然,我真的很开心。”
  程萧然听得很熨帖,但也有点意外:“你不怨我一直瞒着你?”
  “可以理解,当时我们认识不久,了解不多,你不信任我是正常的,这样的警惕心非常好,这一年里,其实你一直在考验我对吗?”
  程萧然觉得再没有比这人更合自己心意的人了,怎么就这么思想开明,这么通情达理,这么为他着想呢?他心中一热,忍不住伸出手去抱了抱他的脖子:“不错,现在我宣布,你通过我的考核了。”他笑起来,镜片后的桃花眼都弯了起来,喜悦之情毫无遮掩地溢出,“我决定接受你了,彻彻底底毫无保留地接受你。”
  其实要验证傅之卓说的是否是实话,知道他到底是如何看到恩恩的存在的话,只需要用精神力催眠他,探查出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就行了。
  但程萧然从最初开始就不想用这个方法,一开始确实只是想给这个人一个机会,毕竟是自己孩子的父亲,他也想尊重傅之卓;而到后来,是想慢慢地了解这个人,用自己的眼睛、用自己的心去判断;而现在,如果傅之卓真的是心口不一,那这演技他也认了。
  他相信这个人没有骗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真心诚意。
  程萧然笑眯眯地说:“高兴吗?”说着又觉得自己有点亏,“早知道你能够这么轻易接受,思想这么前卫,我还千方百计瞒这么久干嘛?不是都做了无用功吗?”
  一个人在那防来防去,想想真有点傻。
  傅之卓为那句“毫不保留地接受”弄得眼神都深了一下,好好的思绪一下子歪到不知道哪里去,可是再看小家伙一脸喜悦单纯,他又觉得自己这时候想那些实在太不应该。
  他轻咳一声,拍拍他的头:“所以警戒心是好的,这件事我是理解,但该算的账还是得算,不过现在不是说着的时候,我能见见、见见恩恩吗?”
  此刻在念出这个名字,他只觉得心底如同滑过一抹电流般的悸动,那是他的孩子,是他的骨血啊,小家伙给孩子取名叫恩恩,以前他还有些嫉妒程萧然对这孩子的看重,可是现在知道了真相,他只有满心无比的动容。
  强压至今的冲动再也抑制不住,只想马上见到那个孩子。
  程萧然笑了笑:“这是当然。”他想到什么慢慢瘦了笑容,也放下了圈着傅之卓脖子的手臂,“不过要先把这里的事解决掉。”
  傅之卓显然也想到了外面有些复杂的情况:“那个和你容貌相似的先生到底是……”
  程萧然轻叹一声:“那人叫做陆津南,是我的父亲。”他看了傅之卓一眼,“就是生了我的人。”
  自己的恋人是一个男人生的,傅之卓心底默念了两遍这个事实,迅速适应了下来,看来小家伙这个是遗传体质。
  “那你另一个父亲……”其实他心里有点数了。
  “你应该也猜到了,另一个就是赵政。”程萧然将上一辈的恩怨粗略提了提,“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赵政的双胞胎弟弟那边到底怎么回事我完全不清楚,当年赵政扮演什么角色我也不知道,不过无论怎么说,我这两位生父之间是有血海深仇的,你说我该面对他们?”
  程萧然这话刚说完,外面就有敲门声,阿洪愁苦地道:“老板,程先生,那位陆先生急着要见程先生,我们快拦不住了,还有外面宾客有点失控了,你们看怎么处理?”
  别只管自己躲起来说悄悄话啊,有个任性的老板阿洪觉得心好累。
  傅之卓拍拍程萧然:“我陪你去见那位陆先生。”
  程萧然想了想,摇摇头:“算了,我自己来吧,再叫上小叔,我们是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你帮我把赵家那边给处理好,不要让消息泄露出去好吗?”
  目前看来是只有赵煌和杜哲知道程萧然自己生子的事,但万一还有泄漏呢,杜哲远在国外的绑架了陈欣蕾的同伙,赵煌这边亲近的人,该封口的都必须封口。
  程萧然又说:“还有欣蕾,你一定要保证她平安回国,我两次害得她受难,欠她的实在太多了。”
  傅之卓用力地抱了抱程萧然,在他额头亲了一下:“别担心,这一切都有我们一起面对,我们好好补偿陈小姐。”
  封口的事情毕竟最重要,傅之卓立即出去处理,程萧然独自坐了会,今天的事情太多,他到现在都有些发懵,不过和傅之卓坦白了以及傅之卓的反应实在是让他感到轻松和惊喜。
  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柔软的笑,然后拿出手机准备拨打程述年的电话。
  结果发现了数个未接电话,都是小叔的。
  他把手机静音了,都没察觉到来电。
  他立即回拨过去:“小叔。”
  “萧然,萧然你爸爸回国了!他说他已经见过你了,我现在在往你们那里赶。”
  第83章 撇清
  程萧然放下手机,轻轻叹了口气。
  爸爸。
  没见到那人的时候,一句一个“我爸爸”他倒是喊得顺溜,但人就到自己面前了,他反而喊不出口了。
  太陌生了吧?而且也根本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想想刚才的场景,对方对自己应该还是多少抱有感情的,暂时就先将对方看成是有点可靠度的亲长,以及和海外长夷族接触的桥梁吧。
  程萧然略坐了坐,觉得这样干等着小叔过来的行为很傻,于是便起身,问门口守卫着的傅之卓的人:“最后来的那几位客人在哪里?”
  “他们在走廊尽头的贵宾室里。”
  程萧然点了下头,朝走廊尽头走去,那扇门前也同样有人守着,见到程萧然就低声喊了句“程先生”。
  程萧然问:“你们这是……”
  “非常时期,老板让我们在这守着好随时掌握里头客人的动向或者提供客人需要的帮助,倒不是要把人控制起来的意思,老板说过,里头是对于程先生来说很重要的人,我们不敢怠慢。”
  程萧然心中感动,傅之卓善解人意无微不至,如果不是为了他,又怎么会如此吩咐他的手下?真是难为眼前这位三大五粗的壮汉这样细致体贴地解释。
  程萧然整了整衣襟,抬手准备敲门,只是还没敲到,里面便传出了激烈的争执声,使用外语说的,程萧然还未听清,门就被打开。
  程萧然的手几乎要落到一张与他相似但更为成熟冷硬的脸上。
  他有些愕然,而对方看到他之后,脸上的急切焦虑瞬间转变成功惊喜,继而激动中夹杂着些许无措,嘴角动了动:“你……你来了。”
  程萧然点了点头,温和地说:“我能进去吗?”
  “进来吧,进来吧。”陆津南连忙让开,有些慌乱地给他倒水,程萧然坐在沙发上,见他如此,自己心里的一丝丝忐忑反而放下了,他轻笑了一声:“陆先生,你不必这样,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听到这声“陆先生”,陆津南眼里的光一下子熄灭下去,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坐在程萧然对面,目光深深地望着他。
  雅恩见两人气氛有点不对,对程萧然微笑起来,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闪过一丝歉然:“很抱歉,回去之后我又查证了一些东西才把你的存在告诉阿南,他知道之后就什么也不顾地冲过来了,本来想赶上给你祝贺的,谁知道飞机误点,而且你们国家的交通实在太令人头疼了……”
  “雅恩。”陆津南忽然平平地打断了他,“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和萧然单独说说话。”
  雅恩耸了下肩,轻叹一声,俯身过来轻轻抱了他一下:“不要紧张亲爱的,都到这一步了,事情已经越来越好了。”
  这种安慰的举动在国外非常普遍,雅恩也常常对他做,但这一次陆津南却整个人紧绷起来,有些不安地看了看程萧然,见他眼神温和嘴角微微带笑,才心下稍安。
  见雅恩和瓦奥莱特出去了,程萧然才笑着说:“雅恩先生很在意你,他在追求你吗?”
  作为一个长辈,被自己第一次见面的儿子问到这种事,陆津南意外之余不免赧然:“没有的事。”
  “这样也挺好啊,听说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单身,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荒废大好年华,实在太可惜了。”程萧然是真的为他感到遗憾和惋惜,二十出头到四十多岁,以他从雅恩等处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他这位身生父亲这二十多年过得何止一个萧索凄冷。
  陆津南怔住:“你知道我的事?”
  “雅恩先生和我小叔提过,哦,我的小叔就是程述年,你们以前是很好的朋友?”
  提到程述年,陆津南眼里滑过一抹极为复杂的神色。
  他当初迁怒于程述年泄底而导致族人伤亡惨重,此后多年不曾对此人问上过一句,最近才知道,程述年为了赎罪坐过十几年牢,而且还拼死救下了他的孩子,将其抚养长大,他对程述年就只剩下愧悔感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