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快收起来!”
  苏茉一看甜儿要当着这些人的面看那幅画,面色一肃,连忙呵止道:“别弄坏了。”
  苏茉话音刚落,外面婆子急匆匆赶了过来,还没进院子便喊道:“来了,来了,姑爷来接小姐了。”
  “快,快,准备好送小姐出嫁!”
  这话一出,甜儿自然不好再看那幅画,急忙将那幅画收好,又是叫丫鬟将盖头赶紧拿过来。
  屋子里面又是好一通忙乱。
  苏茉听见那婆子的话,不知为何并没有最初的紧张和不安,十分平静,没有想苏筝那番话,没有再想出嫁这件事。
  仿佛一切都和她无关,静静地让杨夫人盖上红盖头。
  眼前一片红色,苏茉安静地等着那个人来接她……
  喇叭唢呐的声音不绝于耳,喜庆的吹打声一直响着。
  齐慕阳现在院子里,一身大红喜服,端的是玉树临风,风流俊俏公子,那一双丹凤眼最是引人注目,目光流转,让一旁的丫鬟都看呆了。
  不得不说,齐慕阳穿上这大红衣裳更显风流,真是如沐春风,满面喜气的新郎官。
  齐慕阳瞧着苏烈背着苏茉走了过来,耳边宾客的说笑声都仿佛消失不见,只剩下苏茉那一身红裙。
  “你以后可要好好待我妹妹!”
  苏烈一脸郑重地望着齐慕阳,最后将苏茉交到齐慕阳手里,又说了这么一句。
  齐慕阳背上苏茉,点头承诺道:“你放心,我会好好待她。”
  红色穗子在眼前晃动,苏茉却只是听见了齐慕阳那一句话,脸上如晕开了的胭脂,笑颜如花。
  苏家这边不肯让苏茉被人小瞧,以往的那些流言都要在这大喜的日子烟消云散,便是那一同出府的嫁妆浩浩荡荡,气势不凡。
  一路红妆,一路喜颜。
  齐府这边也是花了一番心思,想着借这门亲事冲喜去晦,便叫人一路洒喜钱。
  围着的百姓一路跟着,也都说笑,沾沾喜气。
  即便是知道苏家这新出嫁娘还是有克夫的命,这时候也都没有跟着议论这件事,终归是吹吹打打,热闹的一件大喜事,他们心里还是清楚这时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齐慕阳骑着那大红马,回头看了一眼花轿,嘴角上扬,满是笑容,至于过往的忧愁,烦闷,在这一刻都消失不见……这边齐慕阳去苏府迎娶苏茉,齐家这边已经是高朋满座,宾客相贺。
  西府那边的人虽说和东府这边关系不大好,可这样大喜的日子终究要过来喝一杯喜酒。自从这东府丢了武阳侯的招牌,西府那边的人也早就偃旗息鼓,若说心里终究是还有些算计,但也不过是寻常计较,并不似过去那般。
  更别说这齐慕阳迎娶的还是苏家小姐,说起来和邢老太太还有一些关系,又怎么能不来道喜。
  还有林老太太的娘家林家也派人了人,方家自然便是方少意亲自过来道喜,因着地位显赫的曹内侍也过来喝了一杯喜酒,替圣上赏赐了一件大喜的贺礼,更是让着前来道喜的宾客更加看重齐家。
  怎么说齐慕阳也是入了新帝的眼。
  沈家虽说已落败,早不算京城名门,但终归是沈氏的娘家,也是齐慕阳的舅家,只是沈家那几位老爷如今脸皮薄,一个劲地喝酒买醉,压根就不愿出来丢这个脸,便是沈恪带着沈瑜一道前来道喜。
  便是沈恪也不大愿久留,看着那些宾客说起来也和沈家有旧,但一个个都长了一双势利眼,现在又有谁登沈家的门。
  送上一份贺礼,沈恪便匆匆离去,只是这沈瑜身边却还是有一个人陪着。
  沈瑜瞧着这满府上下热闹不已,只觉得有些刺眼,心里正想着什么,便是听丫鬟婆子们欢欢喜喜地赶了过来,嘴里喊着,“来了,来了,这少爷接了少夫人来了。”
  屋子里面,齐慕婉听见这话,忙起了身,说道:“沈瑜,快快我们也过去看看。”
  说着,齐慕婉便急急地出了漪澜院的门,想着去看一看这新娘子。
  沈瑜站起身来,刚准备走,却是听见身旁坐着的人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看着他娶别人,你心里难道不觉着难受?”
  沈瑜脚步一顿,拢了拢手腕处的绳环,抬头瞧了一眼院子里面红色一片,并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走了出去。
  说这话的人瞧见沈瑜没回应,嘴角泛起一丝笑容,又问道:“要不要我替你想想办法,叫他们结不成这亲。”
  听见这话,沈瑜脸色一变,忙呵斥道:“沈麒,你住嘴!”
  坐在屋子一旁交椅上的人正是早就从刑部大牢里面出来的沈麒。
  沈麒面容憔悴,一双眼睛深陷进去,身子看着比以前要瘦了很多,想来在刑部大牢里面也受了一番折磨,吃了一些苦头。
  沈麒看见沈瑜生气,皱着眉头,看着倒像是对他这话真的恼了,不禁一笑,走到沈瑜身旁,望着院子里面的花草,廊檐下的飘动着的红绸,问道:“怎么?你心里不是喜欢他,这会子怎么又生起气来?”
  “要知道他现在马上就要和别的女子拜堂成亲,洞房花烛,难道你心里就不觉得难受,就不觉得生气?”
  沈麒一脸笑容,饶有兴趣地望着沈瑜,眼睛一眯,叫人瞧不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头一偏,继续说道:“你应该很怨恨那名女子,很嫉妒她吧?要不是他是你表叔,你是他表侄女,今日在那喜堂上和他拜堂成亲的人便是你沈瑜了。”
  “沈麒,你——不许再说!”
  沈瑜听着沈麒的话,心里半是羞恼,半是气愤,只觉胸口有一股气让她浑身难受,尤其是看见沈麒那一脸调笑的面容,更觉难堪。
  偏偏她的心思被沈麒瞧了出来,现在还被沈麒当着面这般挖苦讽刺,真是让她恨不得直接钻进地缝,也省的在这被沈麒羞辱。
  “不许?”
  沈麒一笑,望着前院正堂那边,目光深邃,低声说道:“我这分明就是替你着想,你当真像嫁到扬州去?”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要是再多说一句,就——就别怪我不客气!”
  沈瑜瞪着沈麒,眼睛睁大,狠狠盯着,大有一副你再说一句,我和你拼命的架势。
  沈麒瞧见沈瑜这般,伸手抓住沈瑜的右手腕,一把抢过手腕处的绳环,捏在手里,斜睨着沈瑜,问道:“怎么恼羞成怒了?”
  “你的心思再明白不过,不要当众人是瞎子!”
  沈瑜一看沈麒居然将她的绳环给抢走,十分气愤,猛地朝沈麒手中抓去,想要将那绳环抢回来,只是还不等沈瑜去抢,沈麒便将那绳环扔到沈瑜身上,倒叫沈瑜有些发愣。
  “你当真不要我替你帮忙,我可是有办法叫那苏家小姐嫁不成。你心里既然喜欢他,便该想办法夺过来,怎么又什么都不做,就站在这看着他娶别人?”
  沈瑜听着沈麒说这些话,饶是她之前心里忍着,可现在也忍不了了,脸色难看,望着那吹打声传来的地方,捏紧手中的绳环,声音沉重,有些嘶哑地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只是有些事终归是注定了的,他始终都是我的表叔。”
  “表叔?”
  沈麒冷冷一笑,走到沈瑜跟前,低声说道:“我有办法叫你们两个在一起,就看你愿不愿意?”
  沈瑜听见沈麒这话,身子一僵,只觉脑子有些发懵,沈麒怎么会有办法,现在齐慕阳都已经要和苏家小姐拜堂成亲,等过了这一日,他们二人便是夫妻,那位苏家小姐到时候也就变成她的表婶,又有什么办法。
  只是听着沈麒这般蛊惑的话,沈瑜心里也难免有一丝想法,只是她心里清楚根本就没有可能,便也摇了摇头,说道:“你不必再多说,我心里清楚。”
  “从我当初答应嫁到扬州,我就已经知道终归是没有结果。”
  沈麒还准备说什么,却是看见沈瑜已经朝着院门外走了过去。
  不远处那吹吹打打的声音一直响着,沈麒站在廊檐下,瞧着沈瑜离去的背影,目光闪烁。秋风寒意更甚,呼呼而过,沈麒觉得身子发冷,咳嗽了几声,再抬头望了一眼那灯火通明,流光溢彩的院子,冷笑道:“没有结果?”
  “既然是没有结果,那自然就让他没有结果!”
  说完这句话,沈麒也跟着走了出去,满院的丫鬟下人早就去拿正堂瞧新娘子去了。
  ……
  正堂里面,齐慕阳和苏茉拜堂成亲,礼成之后,自会有丫鬟领着齐慕阳和苏茉去新房。
  在新房里面又是一阵说笑打趣,齐慕阳还要出去招呼外面那些宾客自然不能一直留在新房里面,瞧着苏茉盖着那红盖头一直坐在床沿边上,一动不动,心里倒有些担心。
  齐慕阳瞧了一眼已经离去的那些婶子,还有府上那几位姨娘,便走到苏茉身边坐下,低声说道:“我先出去一会,待会屋子里没人,你别一直这么坐着,好好歇歇,我叫巧儿给你准备了一些吃的,马上就送过来。”
  红盖头之下,苏茉听见齐慕阳这番话,心里自然是有些感动,也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甜儿一瞧齐慕阳坐在苏茉身边说悄悄话,又捂着嘴忍不住笑了起来,又说道:“姑爷,太太那边叫你过去敬酒。”
  齐慕阳一听这话,也不好耽搁,只说道:“等我,我会早些回来。”
  苏茉听着齐慕阳的脚步声渐远,终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少喝些酒,你的伤可还没好。”
  齐慕阳听见苏茉这句关切话,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直笑个不停,像个傻子一般,走出门的时候都撞在那门槛上,险些摔倒,引得屋子里面的丫鬟都忍不住笑了。
  苏茉听见这动静,心里担心,很是犹豫,准备揭开那盖头瞧一瞧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可又有些犹豫,还是甜儿走到苏茉身边,按住苏茉的手,附耳笑着说了几句,让苏茉听后也笑了。
  她倒是像瞧瞧齐慕阳究竟是什么表情。
  齐慕阳知道自己惹了笑话,也不好多留,便吩咐院子里丫鬟仔细服侍苏茉,又叫人去催一下巧儿那边,别叫苏茉久等。
  交代完这些,齐慕阳才出去敬酒。
  齐家宗族那边虽说以前闹得不大愉快,但事情终究过去,齐慕阳也已经入了齐家族谱,便是看在这件事,少不得也要和族中长辈打交道。
  除了齐家这边的亲戚,便是林家和方家,其他好友都是看在往日武阳侯齐景辉的面,又或是得知齐慕阳如今入了曹内侍的眼,备受升上器重,便也将这早就断了的往来又给捡起来,借齐慕阳大喜的日子便也讨一杯喜酒喝。
  如是这般,就算这宾客不算太多,齐慕阳这一轮下来,也是喝了不少。
  好在一旁还有方少意挡一些酒,齐慕阳这才没倒下,晕晕沉沉地回了新房。时候不早,天也快黑了,宾客们也都散尽,纷纷告辞离去。
  就算是喝醉酒,齐慕阳还是揭开了苏茉的红盖头,只是再没有别的话,醉倒在床榻上。
  苏茉瞧着齐慕阳喝的满身酒气,半是无奈,半是心疼,沈氏那边早就备下了醒酒汤,一早就打发铃兰送了过来。
  齐慕阳喝了一碗醒酒汤,只觉脑子晕晕沉沉,也没有好受些,躺在床榻上,拉着苏茉的小手,说道:“倒是——倒是我喝多了,叫你担心。”
  苏茉吩咐丫鬟替齐慕阳打水,怎么也要擦拭一下身上,拿着帕子替齐慕阳擦拭了一下额头,瞧着齐慕阳喝醉酒的样子,满脸通红,再不复往日的俊朗飘逸,只觉有些罕见的风流妩媚,又替齐慕阳将身上衣物褪去。
  “姑爷这也真是的,大喜的日子喝这么多酒,倒叫小姐受累。”甜儿看着苏茉服侍齐慕阳,心里气不过,忍不住嘟哝了一句。
  一旁的跟来的花嬷嬷听见甜儿这句话,少不得要训斥几句,瞧了一眼那屏风外的丫鬟,便说道:“还说什么小姐,该改口了。”
  “这大喜的日子自然是要喝酒庆祝,那些宾客敬酒少爷他又怎么能推迟,只是少爷毕竟年轻,酒量自然是比不过那些人,这才会醉倒。”
  苏茉听了花嬷嬷的话,心里点头。
  她也是知道齐慕阳如今虚岁也还不过十四岁,她和齐慕阳的亲事本就是显得有些匆忙,现在齐慕阳年轻一下喝这么多酒,又怎么会不醉。
  话正说着,齐慕阳心里觉得恶心,猛地一下朝床榻下吐酒,还好花嬷嬷眼疾手快,一早就将那钵盂准备好。
  吐了这一下,齐慕阳才觉得好受些。
  齐慕阳捂着自己的脑袋,当初受伤的地方,只觉像火烧一般,晕晕沉沉,眼前不断浮现以前一些事,又或是古陵墓,又或是槐树胡同,耳边声音嘈杂,叫他很是难受。
  苏茉一看齐慕阳捂着头,神色痛苦,便猜到是因为喝多酒,害得那伤口也发作起来,急忙朝着门外喊了一声,“巧儿,你快过来。”
  早在门外候着的巧儿一听苏茉这话,忙不迭地赶了进来,看见齐慕阳捂着脑袋,便知道是头上的伤又疼起来,连忙去那柜子抽屉里面取药,将那药瓶里面的药水倒一些于掌心细细地抹在齐慕阳伤口处,缓缓揉了起来。
  “他头上这伤虽说好了,可还是会是不是地发作起来,每次看着都叫我们这些做丫鬟的心疼。”
  苏茉看着巧儿替齐慕阳轻揉那伤口,想到齐慕阳头上的伤都是因为苏筝引出来的,倒也不好说什么,转而吩咐其他丫鬟将屋子收拾一下。
  眼看着那一对红烛都快燃了有一半,只怕也已经很晚了,不能再折腾下去,毕竟明日可还要去拜见府里的各位长辈。
  用了药酒之后,齐慕阳头上的痛楚也好些了,背靠着那大红绣着鸳鸯的枕头,倒也清醒了不少,瞧着苏茉正忙着收拾,便说道:“倒是我不好,叫你——受累。”
  屋子里面的丫鬟已经退下,便在外间候着,有什么事只等苏茉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