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装着致命药物的小瓶越来越近,一个婆子捏住她下颚,强行捏开她的嘴,就要灌下去。
  她蓦地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起来。
  婆子猝不及防,送到她嘴边的玉瓶被她小脸猛地一撞,脱手飞出,哐当坠地。
  玉瓶撞在坚硬的青石砖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碎裂开来,药液洒了一地。
  “废物!”寺人大怒,一个耳光打在给江苒灌药的婆子脸上,婆子的半边脸顿时肿起。
  婆子捂着脸不敢呼痛,胆战心惊地问:“大人,这下该怎么办?”
  寺人脸上阴云密布,怒斥道:“蠢材!送人上路的法子多的是,难道还要我教你?”
  婆子会意,解下腰带,狞笑着看向江苒:“小贱人,不是我不想给你个痛快,是你自己作死,死了可别怨我。”说着,长长的腰带套向江苒的脖子。
  江苒要躲,要反抗,可手被反扭,身子紧紧被几个婆子按住,根本没法躲开。
  绝望一阵阵袭上心头,死亡的滋味她已尝过,那种极度的黑暗、极致的痛苦难道还要再经历一遍?
  不,好不容易活过来,她不想死!
  眼前渐渐模糊,她用尽全身力气,无望地挣扎着,夺命的腰带却还是套上她的喉头。耳边响起婆子兴奋的粗喘声,松软的布料慢慢收紧。
  她睁大眼睛,死死地、愤怒地盯着要绞死她的婆子,婆子被她看得发毛,一咬牙,猛地要用力。
  一蓬温热的鲜血溅起,婆子兀自维持着发力的动作,两只手却已离开了她的手腕。她凄厉地大叫一声,兵器的冷光再次闪过,抓着江苒的几人胳膊齐齐断开。
  江苒力气耗尽,几乎虚脱,鲜血喷来,连闪避的力气都没有了。下一刻,一股大力涌来,她被扯得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有力的手臂紧紧搂住她,熟悉的气息包围在四周,她一点点缓过神来,浑身打战,一直强自抑制的眼泪夺眶而出。
  “卫襄……”她喃喃而唤,纤细的十指紧紧揪住眼前的黑衣,“卫襄!”她抬高了声音,似是兀自不敢相信。
  耳边传来一声轻叹,然后是熟悉到让她落泪的公鸭嗓:“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o(n_n)o这个应该不算虐苒苒吧,明显是招惹她的人更倒霉~
  ☆、第22章 得救
  眼泪汹涌而流,她哭得几乎断气,揪住他衣襟的手放开,圈过去,紧紧地搂住眼前这个温热的身体,仿佛溺水之人攀着浮木。
  她得救了,她还活着!
  寺人在江苒叫出卫襄名字的一刻就知道不妙,不顾还在哀嚎呼痛的婆子们,脚步往后挪动,想要逃离。
  卫襄搂着江苒,目光柔和地看着怀中吓坏了的小少女,看也不看别人一眼,说出的话却是森冷如冰:“格杀勿论!”
  “鸣叶她们……”江苒身子一抖,颤声道。
  “她们没事。”卫襄腾出一只手,将她的脑袋按入自己怀中,柔声道:“别看,一会儿就好。”
  跟着他过来的两个护卫闻令而动,手中佩刀挥出,无情地收割诸人的性命。寺人虽然有些身手,怎比得上千锤百炼的皇家护卫,不过几招就丢了性命。
  不过片刻工夫,一室静寂,只余浓重的血腥气挥之不去。
  卫襄放松了手,在江苒耳边轻轻道:“闭上眼睛。”
  江苒立刻紧紧闭上眼睛,然后感觉身子腾空,整个人被卫襄打横抱起,一步步向外走去。
  空气变得清凉,血腥气转淡,取而代之的是草木怡人的清香。
  他们应该是离开了内室,到了院子中。
  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阿襄,你要带她去哪里?”
  这熟悉的声音……是卫褒,他亲自赶来了。他还不死心,一定要杀了她吗?江苒心头颤栗,将脸往卫襄怀里埋得更深了些。
  卫襄抱着江苒的手臂也紧了紧,随即嘻嘻笑道:“哥,你怎么来了?”
  卫褒叹道:“你不该回来的。”
  卫襄笑容敛去,淡淡道:“我请求皇兄帮我好好照顾她,皇兄一口答应,原来就是这么照顾的。”
  他这个弟弟只有心中有气时才会叫他皇兄。卫褒挑眉:“你是在怪我?”
  卫襄沉默。
  卫褒大他一轮,他从小就一直跟在卫褒身后。母后死后,说是父皇亲自教养他,可父皇日理万机,哪有多余的时间管他。他读书习武之余,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京城的齐王府度过的。
  卫褒于他,亦父亦兄,是比父皇更亲近的存在。父皇还有别的儿子,可卫褒只有他一个同胞弟弟。
  他心中再生气,也没立场去指责兄长。
  何况,如果这次他过来所谋成功,以后卫褒也不仅仅是兄长了。
  卫褒道:“这姑娘该不该留,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卫襄当然清楚,谢冕见过她,而她知道他这段时间的全部行踪,是他私自离京、图谋不轨最有力的证人。依着他一贯的行事风格,确实不该留下她的性命。
  可是……他低头看向江苒。她依在他怀中,泪痕满面地看着他,一双原本黑白分明的明眸哭得又红又肿,脸上身上满是被溅上的血污,显得既狼狈又可怜。
  “丑死了。”他咕哝一句,望向卫褒,下了决心,“皇兄从小教我‘人无信不立’,我既已承诺事毕之后会放她离开,就不能食言。”
  卫褒摇头叹息:“若你只是因为要守诺而救她就好了。”
  卫襄奇道:“不为守诺,那我还能因为什么?”
  卫褒沉默地看向卫襄,见他目光清澈,脸上的惊讶不似作伪。卫褒忽然犹豫了,看卫襄的样子是真的懵懂不知,他是不是不该捅破这层窗户纸?
  卫襄是跟着自己长大的,这个弟弟强硬的性格自己最清楚不过,无论什么东西,只要卫襄想要,不择手段也会夺得。自己硬来,反而会让他离心。
  不如就让他继续糊涂下去吧,时间久了,说不定也就这么糊涂过去了。若自己今日定要杀这女子,激起弟弟的倔强,后果难料。
  卫褒心念电转,不答反问:“你今日救她的命,便是为对手留下你的把柄,以后会有什么后果可知道?”
  卫襄道:“我不会让那个后果出现。”他声音坚定,语中自有一股傲然。
  卫褒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下来:“既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也不勉强,只盼你今后莫要后悔。你也莫要怪兄长,我杀她也是为了你。”
  他语气软下来,卫襄倒不好再和他负气,嘟囔了一句:“只要皇兄以后不要当面答应我,背后却又是一套。”说完,抱着江苒从卫褒身边而过。
  卫褒眉心一跳,忍不住道:“你要带她去哪里?我既然答应不杀她,就会让你嫂子好好照顾她。”
  卫襄脚步不停,顺手摘下斗篷将江苒整个罩住,声音远远传来:“我还是自己看着她吧,不劳皇兄了。等事情完毕,我自会派人送她回去。”
  *
  旭日东升,天色大亮。郡王府门口渐渐热闹起来,不时有行人经过,好奇地看看候在门口的几匹健马。
  马儿毛色鲜亮,体形优美,筋骨强壮,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良马。而看马的汉子身形剽悍,目露精光,也不是一般人。
  王府侧门打开,卫襄抱着被斗篷罩住头脸的江苒,带着两个护卫快步走出,几个人跳上马背,如一阵旋风向城外而去。
  城外十里处,有一处废弃的草棚,廖怀孝带着剩余十几名护卫焦急地等待着,听到熟悉的马蹄声,露出喜色,迎了上去。
  四匹马,五个人。
  廖怀孝目瞪口呆地看着坐在卫襄身前裹在斗篷中的人,声音都变了:“主上,这,这是……”
  卫襄小心地将人抱下马,看她还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索性依旧横抱起来,大步走进草棚中。
  廖怀孝连连叹气,却在卫襄一个眼风扫过来时噤声了。
  卫襄解开斗篷,露出里面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江苒。因为先前的挣扎,江苒发髻散开,衣衫凌乱,雪白的脸颊上满是血污与泪痕。兀自惊魂未定,红肿的双目水光莹莹,一眨不眨地看着卫襄。
  卫襄被她看得心都揪成一团,双手松开又握紧,强行忍住搂她入怀的冲动,低声道:“苒苒,你莫害怕,已经没事了。”
  江苒蝶翼般的睫毛轻轻动了动,一滴泪水爬过血污的小脸。
  怎么能不怕?那样的绝望和无助,曾经的噩梦在一瞬间被唤起。她永远记得,毒液入腹,五脏六腑都仿佛被绞碎的极度痛苦,身体似被火烧,又冷得仿佛跌入深不见底的冰窟。那样的痛,她连回想都没有勇气。
  她闭上眼,第二滴、第三滴泪水紧接着落下,串成晶莹的珠链。
  那珠泪搅得卫襄心神都乱了。他回身问护卫要来水袋,亲自拿帕子沾湿水,往她脸上擦来。
  感觉靠近的男子气息,脸上异样的触感,江苒受惊地睁大眼睛,微微一避,想要接过帕子。
  卫襄伸手固定住她下巴:“不要动。”帕子落到她脸上,轻轻擦拭。
  一旁,廖怀孝看得忧心忡忡: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主上什么时候做过服侍人的事?他连自己洗脸都要人服侍,现在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讨好一个小娘子,还为她一再误了行程,这可怎么是好?五殿下怎么就同意主上把这小娘子带在身边的?
  他有心想私下劝劝卫襄,可想到刚刚卫襄扫过来的那道眼风,不由犹豫了。卫襄的脾气,好的时候能对你好上天;可要逆了他的性子,那可是说打就打,说杀就杀的,得想个妥善的说法才是。
  卫襄已帮江苒将脸洗净,露出细腻的雪肤。苍白的两颊上,两道青紫露出,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哪来的?”他皱起眉,伸出一指碰了碰。
  江苒抽了口气,疼得微微蹙眉。“应该是婆子灌药时留下的掐痕吧。”她轻轻道,水眸涣散无光。身上的青紫应该更多,都是在拼命求生时留下的,脸上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一阵秋风刮过,她打了个寒噤,后怕的情绪几乎克制不住。差一点,她就等不到卫襄来救她了。
  卫襄脸色沉郁,斗篷抖开,再次裹住她。许久,轻轻道:“对不起。”对不起,因他,她受到了伤害。
  江苒沉默,她真的没办法毫无芥蒂地说出“没有关系”之类的话,可她也是真的感激卫襄在最后关头赶来救了她。
  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刻,他从天而降,宛若天神。
  卫襄见她垂头不语,心里怜惜,柔声问她:“饿了吗?”
  他转换话题,她松了口气。江苒摇摇头,犹豫了下,又点点头。
  她没胃口,可她没吃早膳,接下来还要赶路,会撑不住的。她不能再拖卫襄的后腿。
  “我们带的只有凉水和烙饼。”卫襄将护卫递过来的干粮和水袋放到她面前,歉意地道。
  江苒乖顺地点点头,示意没有关系。
  ☆、第23章 同帐
  自从救回她后,她乖巧得让人心疼。
  卫襄只觉得心都快化了,忍不住伸手顺了顺她凌乱的头发,柔声道:“等到了京城,我带你去吃聚福楼的大餐。”
  她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烙饼,一口一口咬下,艰难地吞咽着,姿态却依旧娴雅动人。
  卫襄心里忽然不是滋味。江苒这样的姑娘,本应该坐在雕梁画栋的宅院中,仆妇围绕,锦衣玉食,却跟着他在这样一个破旧的草棚中,坐在冰冷的石墩上,啃着僵硬的烙饼,甚至差一点丢掉性命。
  如果她没有被自己挟持,跟着陈安,不会这么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