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这么说也没错,胤礽颔首:“朕知了,九弟去吧。”
  胤禟正要退下,新皇又想起来,他去过放在一旁的锦盒,让新上任的太监总管拿给胤禟,胤禟双手接过,然后就打开盒盖看了,他眉一挑:“二哥允我不更名,我就够遭人恨,这如何使得?”
  胤礽跟着一挑眉:“谁说是给你?这是给九弟妹的,你二嫂自打搬进坤宁宫比在东宫那会儿还穷极无聊,弘晔也总吵着要他九婶,你把这牌子拿给九弟妹,让她常进宫来。”
  “不是我多嘴,这玩意儿哪能随便给?二哥你这心够大的。”
  胤礽心说这牌子有没有都拦不住她,九道城门都在马武的掌管之下,要放进个人来还不容易?胤礽是相信她不会乱来,假使她真要乱来,防范再好也没啥用啊,不若少一点套路多一点真诚。
  这些话他没明说,左右胤禟也想得到,他只提醒说有空多来陪陪皇阿玛,他老人家做了太上皇心理落差总是有的,需要一些时间来习惯,这段时间有儿孙绕膝就好过很多。
  胤禟颔首应了:“左右我是个闲人,时间大把的有,就怕反倒把皇阿玛气着。”说完没等皇帝二哥喷他胤禟就脚下抹油走人了,他回去就连锦盒带令牌一并交给宝珠,让她贴身放好,巴掌这么大一块牌子,进出宫门畅通无阻,这玩意儿端叫一个贵重。
  宝珠不解其意,二嫂想见她使个太监传话来便是,哪用给这个。
  胤禟心里有些猜测,也没多说。
  该怎么说呢?
  一来是怕身份变了感情也疏远寡淡了,给这个表明个态度,还是一如往常的意思。
  二来就是坤宁宫,作为皇后寝宫尊贵程度毋庸置疑,可那实在不是个好地方,建成至今住进去的无一人得以善终,当然也可以说是巧合,再有身为皇后的确是活靶子,下场不好也不稀奇,这种玄之又玄的事其他人信不信都不妨事,住里头的人心里总有点慌,再加上太子方才登基,东西六宫妃嫔不多,宫里头少了点热闹,心里就更容易发毛。
  皇后发自内心的盼着宝珠多进宫,最好是把小侄儿全带上,宝珠也没辜负她,后一日就带上俩小的去了。宝珠过去的时候,十来个妃嫔齐聚坤宁宫,在听皇后训示。
  要紧事说得差不多,她们正在闲聊,就有小太监匆匆进殿,通报说瑞王妃来了。
  皇后先前还摆着威仪,听得这话脸上就浮出笑意来:“没眼力劲儿的东西,还不快请。”
  宝珠有些日子没见瓜尔佳氏,看她还同往常一样,就松了口气,正想给皇后娘娘行个礼,瓜尔佳氏已经迎上来,牵着她坐到自个儿身边:“九弟妹同我最亲厚不过,何必多礼?”
  “今时不同往日,二嫂如今可是皇后娘娘。”
  “那也是你二嫂子,这些年我受你多少恩惠,你这样岂不是折煞我?”
  就这几句,结结实实惊着一众妃嫔。
  她们早知道皇后同九福晋走得近,没想到有这么近,怕是嫡亲的姐妹也赶不上。方才这位新上任的皇后娘娘还在同她们摆架子,打扮的雍容华贵凤仪天成不说,表情也冷淡得很,看着在笑也不达眼底,句句话不离本宫……眨眼之间,她就这么平易近人了,众妃嫔冷眼看着还不习惯。
  她们正在腹诽,只见皇后摆摆手:“都退下吧,有什么要紧事来日再说,别杵这儿碍着本宫同九弟妹闲谈。”
  ……
  ……
  人前人后两张脸,真他妈能耐啊!
  宝珠顺着看过去一眼,目光正巧同淑妃相遇。
  这位淑妃娘娘便是从前的太子侧妃李佳氏,她当下挤出一抹笑,宝珠也不过略微颔首,她让二嫂挽着胳膊,没能起身相送。
  等这些个莺莺燕燕全退下去了,瓜尔佳氏就彻底放松下来,她舒一口气说:“做皇后比从前在东宫还累人,心累。”
  宝珠笑道:“二嫂的心情我倒是蛮能理解的,就连我们爷都有人肖想,莫说皇上。”
  瓜尔佳氏摆摆手:“不说这个,咱们说点有意思的,我听闻老四后院那位董鄂格格殁了,正好就在皇阿玛发下禅位诏书当日……当初我总不明白她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放着九福晋不做,没名没分也要跟着老四,如今才让我品出点儿味儿来。”
  就那么巧,太上皇退位当日你受刺激没了。
  能是为了什么?
  明摆着她以为老四有戏,结果彻底没戏了呗。
  又想起她最近一年身子骨极差,太医说是心病,这下全对得上了。
  瓜尔佳氏当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错觉。
  老四好像从来没争过。
  ……
  宝珠只是听着,没插嘴,人人都觉得她应该膈应董鄂氏,总同她说起这号人的下场,事实上,她浑不在意。哪怕是同届秀女,后来多少有点摩擦,她也没把对方搁心上过。
  第163章 变化
  全然不将董鄂格格搁在心上的也就只有瑞王府这两位主子了, 别家可都在苦中作乐看老四的笑话, 还有人暗地里感慨说, 真想不到他也有争位之心。
  方才嘀咕一句,就听身边人反驳说:“我却是不信的,雍亲王倒不是没能耐, 他实在太有能耐!假使真让他坐上那位置, 刽子手要歇口气都难, 菜市口得有一茬茬人等着掉脑袋。”
  想来还真是!
  老四就是众皇子里头最嫉恶如仇的一个,他既严于律己同时也严于律人, 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这种人司刑是一大幸事,错案冤案能少好些,让他来管理整个国家就坑了, 就一个结果:逼死别人顺带累死自己。
  所以说, 那位董鄂格格到底怎么回事?
  是误信了谁的闲言碎语?还是犯了癔症?
  ……
  当日她听闻康熙帝禅位,太子登基, 改元天福……登时一口气没提上来,跟前伺候的丫鬟抚背的抚背,还有人嚷嚷着请太医, 却已经没必要了, 她就这么送了命, 殁时正靠在榻上,因为难以置信她双眼圆睁,那模样委实骇人。
  立刻就有人通报福晋,乌喇那拉氏亲自走了一趟, 迈过门槛就看见董鄂格格死不瞑目的样子,眼皮跟着就是一跳。
  哪还用走近了看?隔着两丈远就看明白了。
  她已然没了生气。
  跟前伺候的嬷嬷赶紧扶住乌喇那拉氏,劝说:“奴才扶您出去吧,再往里去恐怕要冲撞福晋。”
  乌喇那拉氏也感觉胸闷,就抬了抬手,嬷嬷会意,赶紧扶着她出去院里。
  呼吸到外头的新鲜空气,她才舒坦一些,就吩咐人去通知爷,又使人给董鄂格格娘家递过话去,然后才招来伺候的丫鬟问是怎么回事。
  那丫鬟知道什么?她噗通跪下,紧接着就是好一通讨饶,倒是将过程带了一遍,说得颠三倒四的,乌喇那拉氏总归是听明白了,董鄂格格是自个儿咽了气,听说上皇禅位之后。
  看最近两载的牌面,太子继位名正言顺不说,同时也是大势所归。乌喇那拉氏不知道她因何而受刺激,却知道这事传开来对雍王府没任何好处。外头有句话没说错,皇帝爹和皇帝哥到底不同,纵使他家爷同新皇交情一贯不错,也难说会不会被猜忌。
  这当真是无妄之灾!
  乌喇那拉氏来回踱步,到半下午才将王爷盼了回来,她这时方才定下心,连忙问爷这该如何是好,雍亲王倒是不显慌乱,只说该怎么办怎么办,对外就说她身子骨一贯羸弱,先前已经拖了一年半载近来已是油尽灯枯,恰逢今日去了。至于董鄂格格娘家亲眷要是还想见她一面也不用拦着。
  他府上规矩大,既然交代了封口,董鄂格格送命的真相果然没传开。
  不过这也只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即便没走到最糟糕那一步,这事还是糟心。
  董鄂家那头最后也没来人,只说是外嫁女,又违背父母之命非得跟人做妾,她殁了也是雍亲王府的事,与娘家全不相干。这个态度难免被说凉薄,董鄂家还不背锅,说身为子女走在双亲之前,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已是大不孝,还要年逾半百的爹娘去送她,她受得起么?
  摆出这姿态的主要是董鄂格格的父兄,看福晋心软哭哭啼啼想去送女儿最后一程,他们赶紧把人拦下来。
  将利弊同她说了一通。
  左右这不孝女已经没了,没得将全家搭进去的。别怪娘家人凉薄,要怪就怪她走得不是时候,太上皇禅位当日,也就是新皇继位这天,哪怕不是梦碎之后死不瞑目,这也很触霉头。
  董鄂家原本就不是太子一党,太子登基,他们心里还七上八下。新官上任三把火,新皇登基也是一样的,总得杀鸡儆猴,就是不知道谁是那倒霉被杀的鸡。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却是仁孝皇后娘家——赫舍里氏。
  上皇禅位之前已逼迫索额图告老,如今的赫舍里家就只有索额图这么个能耐人,儿孙们大多平庸之辈,偶有一两个不错的,也远不到文武双全智近乎妖的地步,折了索额图这条最粗的腿,其他人能立起来就不错了,想搞事没那么简单。
  照康熙的想法,纵使胤礽对母族心软,给他们一些优待,以这些人的能耐也做不出外戚祸国的事……他万万没想到,胤礽登基之后竟让索额图心思活络起来,他打出感情牌,想让胤礽记起母族的好,记起过去那些年赫舍里家如何尽心尽力帮衬他,目的只有一个,使皇帝请他出山,他再勉为其难答应,从而回归朝堂。
  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索额图这辈子没清闲过,他深知自己命不会长,既还有些寿数,总该为子孙后代谋划一二。
  他算盘打得很精,可惜太子一颗心冷了七八分,余下那点情谊不过也就是不计前嫌,忘了索额图曾经押宝在老八身上这回事,忘了那几回逼迫与争执,想着稍稍庇护母族罢了。
  索额图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授意朋党滋事,给胤礽找了不少麻烦,他就等新皇来找自个儿,请他出面摆平。索额图是料定了胤礽不会拿他怎么着,胤礽的确没直接下手收拾他,却授意老八负责此事,又让刑部以及巡捕衙门配合他,将借机生事的统统拿下,该关的关,该杀的杀。
  胤礽明里表示这就是给老八的机会,他要能胜任,就准备把他从工部解放出来做别的事去。
  大家伙儿也都明白,他这是让老八自个儿把这些曾经支持过他的逐个收拾了,让他表明立场和态度呢。
  要是照皇帝的意思办了,往后你同其他兄弟一样,先前那一页就此翻过。要是你还想打马虎眼,你怕得罪人下不去手,总还有其他人顶替你来做这个事,而只要索额图残留在朝上的党羽被清除掉,下一个就是你老八。
  不用流放,不用圈禁,不用发配去守皇陵……要让你憋屈让你艰辛度日还不容易?
  廉亲王领命退下,他出宫时端得是温文尔雅瞧不出什么,一回府就拉下脸来,倒是没跟泼妇似的摔瓷器听响,心情却糟糕得很。他那位贤良淑德的侧福晋近来也阴郁多了,得知新皇让廉亲王负责此事,她娘家那头就递过信儿,让王爷同他们配合做一场戏,再给新皇添把火。这位侧福晋甚至娘家才是依靠,也希望目的达成,遂应了,等八爷回来就想同他说,结果方才开口,只说了一句就被堵回去。
  “他索额图真以为全天下都是傻子,就他能耐?”
  “这事爷帮不了他,爷要是帮了他,就得把廉亲王府上上下下全搭进去。”
  说着老八还笑起来:“但凡他能把老二笼络住,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煮熟的鸭子还能不受控,如今怪得了谁?他若是照着老二的意思,往后还能摆皇亲国戚的架子,真要同龙椅上这位对着干,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我知你聪明,身为女子见底比男子也不差,劝你别把聪明劲儿用错了地方,这回事咱们管不了,谁也管不了。”
  素来气定神闲的赫舍里侧福晋也急了,她揪着自家爷们的袍袖问:“只不过想回归朝堂,就这事他也不应,新皇当真一点儿情面也不讲?过去我赫舍里家帮衬他如此之多!”
  老八听着更想笑了。
  你和皇帝讲情面?
  要是情分还在是能讲一讲,老二如今摆明是不耐烦了。
  那在他看来,他是主子你是奴才,奴才为主子效力是理所应当的,你还想挟恩逼迫他,你想干什么?
  再者说,让索额图告老明摆着是皇阿玛的意思,他老人家是禅位了不假,可人还没死呢,新皇刚登基岂敢违背他的旨意?索额图是因为子孙不成器着急了,而这事偏偏是急不来的,他要是厚着脸皮为子孙谋个肥缺说不准还能成,他自个儿想出山,做梦去吧。
  老八之前的确揣着大志,自打被亲爹当朝训得一文不值,他基本已经绝望了,根本不想配合侧福晋娘家搞事。
  你倒是看看啊!京城外驻扎的是谁的军队?满京城又在谁的掌控之下?
  是老九妻家!
  胤礽登基之后,对其他兄弟的态度还不明朗,唯独对老九,格外信任并且格外有待,明摆着老九是他的人,只是不知道这俩啥时候勾缠到一起的!
  先前老九总摆出不站队的架势,看起来对皇阿玛十分忠心,又不贪慕权势……如今你且看看!睁大眼看看!他不是清心寡欲,他比哪个兄弟都聪明,他才是赢家!
  大家伙儿都更名了,他不用。
  大家伙儿要进宫都得等新皇传召,他不用。
  大家伙儿对老二的态度一改再改,谨慎了又谨慎,他还是一样。
  ……
  只要想到胤禟义正言辞拒绝结党营私的样子,想到当年胤禟三番两次和他划清界限,老八就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句:那畜生!真是畜生!太他娘的贼精了!
  骂过了他基本也顺过气来,该怎么说呢?
  成王败寇嘛,他赢了该他风光,输了总得任命,谁让自己棋差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