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一时自己也说得笑了,徐明薇看她一眼,脸上是真心欢喜,双颊也是红扑扑的,日子显然是过着不错,心里也替她高兴。
  “你这肚子,看着却是比明梅姐姐的还要大,我记着你们两个月份似乎是差了一个月的吧?”徐明薇好奇地摸了摸她的肚子,问道。
  “你这傻子!你是什么时候见的她,又是什么时候见的我,还不是差了都快一个月了?肚子这会儿看着比她大些,也不是什么稀奇的。”徐明兰又去端茶喝,她自从有了肚子,人胖了一圈不说,也爱流汗,时常口渴得厉害。
  徐明薇心里计较着,她的确是差了二十来天见的她们不错。本来她们就差了一个月左右的身孕,这会儿见着徐明兰的肚子,却是比徐明梅的大了整整一圈,按理说应该是差不多大才对。这古代生孩子,就跟鬼门关前走一遭一般,徐明薇看了便有几分忧心,问道,“大夫看过了没有,可是双生子?”
  徐明兰笑道,“早看过了,肚里头就一个,摸着脉象似乎是个男孩,可把你姐夫给高兴坏了。”
  既然是看过大夫的就好。徐明薇稍稍放下心来,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这肚子里的是要养好没错,但也要稍微顾忌着些,孩子太大了生产的时候反而是自己遭罪哩。”
  徐明兰不以为然,也晓得她是为自己好,只敷衍道,“大夫也是这么说,回头我会注意着些的。”
  徐明薇便以为她真听进去了,与她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徐明兰看着时候不早了,裴方同估摸着也要着家,便起身告辞。
  第二卷 第127章 纵使举案齐眉
  才送走徐明兰,王氏那边来了人叫徐明薇过去。原来是为着七月半的中元节做准备,在六月底就得开始迎祖,每天都得虔心焚香上供,到了七月十五鬼节这天再燃香烧元宝送了祖先走,才好保家宅平安。
  在家的时候徐明薇可没见过中元节战线拖得这样长的,也就是七月半这天,阖家上下吃了如意八宝饭,选了吉时开祠堂祭祖,烧些元宝纸钱,再饮一符水,各自回院早早歇下而已。
  王氏见她眼里带了好奇,莞尔一笑,解释道,“咱家是武将起家,沾的杀孽重。这每年的中元节就过得比别家的仔细,你才第一年到家里,有些不晓得的回头我再与你细说,破了忌讳就不好了。今个儿娘身上也不自在,就不多留你了。晚间恒哥儿回来了,也不必叫他上了院子来,反扰了我清净。便是记得提点他一句,这些日子就不要再整日在外头胡混了,早些着家,免得让些不干不净的迷了眼。”
  徐明薇点头应下,见王氏时不时地揉了太阳穴,果真十分苦楚的样子,便问道,“娘这毛病,可曾看了大夫?”
  王氏挤出一抹笑,叹道,“如何不曾看过大夫,只是吃了多少药丸子,喝了多少药汤,总不见效果。这头疼时时发作,也真是要了命。”
  徐明薇说道,“儿媳曾经听人说过一个偏方,拿核桃肉泡了白酒,再慢火把火烤干了,最后只吃里头的核桃肉,对偏头疼有些效果。儿媳也不知道是不是对症,下次大夫来问平安脉,娘或许问问?”
  王氏心里发笑,果真是个孩子哩,什么样的偏方也都信。她这头风还是生傅恒的时候落下的,寻遍了名医都没见好,又怎么可能就几块核桃肉就能去了症?嘴上却还是对她说道,“知道你孝顺,下次大夫来了再看看。这会儿头疼得厉害,便不留你晚饭了,你自去了吧。恒哥儿回家来,切记要与他说了,免得又惹他爹生气。”
  徐明薇说道,“晓得了。那儿媳就不扰了娘休息了。”
  说罢,跟着银红出了院子。屋外正落霞漫天,夕阳将云朵燃成绯红的一片,直烧到天边才尽,教人看了,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豪迈苍凉。徐明薇一时看得痴了,便是这会儿青石板上热气蒸腾,暑意难消,也似无知无觉,只仰头怔怔地望着。
  最后还是婉容劝了,“(奶)奶,这样站着怕是要中了暑气,不如先回了院子,坐在檐下摇扇,岂不更美?”
  徐明薇回头笑笑,心中迷障已除,再看那天上落霞,亦没有刚刚那股子惊心动魄,只道是平常。
  婉容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但看徐明薇走的并不是回院的路,也忍了心中疑问,再看那眼熟的梧桐色大门,原来又是来访房师傅的。
  “你在外头等着,我进去片刻便来。”徐明薇敲了门,回头嘱咐道。
  不一会儿小陶来开了门,见着是她,倒不觉着意外,笑道,“先生这几天正念叨着,说是(奶)奶也好些日子不曾来了,可是翅膀硬了,不认先生了呢?”
  徐明薇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淡声道,“有你这么个巧嘴的,我哪里敢不来?没提防哪天就成了欺师灭祖的货,岂不冤枉。”
  说着便要往里走,小陶跟在她身后,见婉容并不进门来,一时心里会意,倒是取巧,拉了婉容去往茶室,安顿好了才又寻到里头来。
  第二卷 第128章 纵使举案齐眉
  房师傅听着外头门响就猜着是她来了,噙了笑看着徐明薇走了进来,打趣道,“看来今天外头刮的是东西南北风,才把你这大忙人给吹来了。”
  徐明薇闻言苦笑一声,往她身前一坐,说道,“别个拿我顽笑了也就罢了,怎地连先生你都狭促了起来。”
  房师傅笑道,“非也非也!不是我拿你顽笑了,你自己掰着指头数数,离上回把个大活人扔我这儿,到今天,都多长日子了?再不来,我还当你送了个丫头给我使唤。”
  徐明薇说道,“正是因着这事为难,我才迟迟不好来见了您。今天在院子里看了落霞,心里倒有些感触。人这一生,短短刹那芳华,燃尽了便是一坨死灰,岁月风吹不动。我不想让青秧因着别人的过错,埋在后院一辈子。她若是志在此也就罢了,先生你这几日看着,想必也看得清楚。可放了她出去,失了清白的女子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活路,我也不知。只怕前行后退,不管往哪个方向走了,都是推她入了火坑。”
  房师傅捂嘴又是一阵笑,“说你傻,却是真傻。你自己一门心思想着想那的,可曾想起来问一声青秧自己的意思没有?要知这世上还有一条路,是自己选了走出来的。旁人看着前景凄惨,不想走通了却是条康庄大道。”
  徐明薇一个怔楞,是了,她从头到尾也没记着问过青秧自己的意思,的确有几分庸人自扰。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不由笑道,“先生这般说,定是已经问过她的意思了,如何?”
  房师傅说道,“前些日子你不是叫人送了银子棉布回青秧家吗?她家里的不放心,使人来问,正好碰上小陶路过,两下一传话,才知道她在家还有个青梅竹马的。原本是两家自小定下的默契,等青秧放出婚事来,就上门来求娶。中间因着这么一件事,缘分眼看着要断,我猜你心意,也不至于违了她的意思抬了当妾,只是说不准你家那口子的想法,因此也没打了包票,只叫了人去问。那大牛却是肯的,也不嫌弃了青秧失了身子。今天你来的正好,我这头算是已经替你打探好了,就看你肯不肯成全了人罢。”
  徐明薇说道,“我的丫头,自当由我做了主。这事原本也是傅恒对不起她,不必问过他,我现在就能给了准话。一事也不烦二主,就劳累先生再使人去说,叫那大牛收拾齐整了聘礼,上京郊的徐家庄子抬人。身契还压在我这儿,青秧在他家要是过得不好了,随时拎了包袱回来便是。”
  房先生说道,“大善!有你这句话,事情也就能做得了。等那头给了音信,再把青秧送到庄子上去。我看她心情沉郁,在这儿有小陶陪着开导开导,也是好的。”
  徐明薇谢道,“先生不嫌了烦便好。前头送的丸药可是吃完了?近日不来,也不知冰块供得可够?”
  房师傅欣慰笑道,“你自管放心,你底下那几个丫头,也时常来的,从不缺了什么。倒是你,还得尽早生下个一儿半女的,趁我这会儿还能带得动,帮衬个你几年。日后人老气衰,只怕有心也无力了。”
  说到孩子,徐明薇心里便涌过一股无名烦闷,当时也只当是天气燥热所致。认真深究了,其实她心里也隐隐摸着些边际,自己都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对生孩子这事,实在是有些发怵。
  第二卷 第129章 纵使举案齐眉
  房师傅倒没发觉她这心结,看了看天色,问道,“这个时候傅恒该回家来了吧,你不回去?”
  徐明薇一想到他就心烦。这几天夜里回回都是叫他困住了手脚,只怕再这样下去,她被弄大肚子,也是早晚的事。
  正想着能多赖一会儿就多赖一会儿,房师傅却起身赶她,说道,“你这有家室的,就别在我这儿磨蹭了,该干嘛干嘛去,省得一会儿有人要打上门来,嫌了我哩。”
  徐明薇教她说得没法,只好灰溜溜地出了来。小陶看见了,扯了扯婉容,笑道,“(奶)奶这是要走了?奴送送您。”
  徐明薇笑着让了,说道,“不必了。你自去领了晚饭,别教我们给耽搁了。”
  小陶笑嘻嘻地说道,“不差这么一会儿。”
  刚推门出去,便见傅恒举了手做叩门状。小陶回头就对徐明薇挤眉道,“(奶)奶好神算,果真是不用奴来送,这不,都找上门来接您了。”
  一面又朝傅恒卖好,笑道,“大少爷您来得正巧,正要送了(奶)奶出门哩。那奴便不跟着了,您把人领了去。奴却是要去厨房拿晚饭了。”
  还不等傅恒说话,小陶笑嘻嘻地跑了开,回头看他们的那一眼,分明是在笑话他们好恩爱的一对,片刻没见着了还到处找哩。
  傅恒脸上便是一红,解释道,“回来没见着你,碧桃说你上娘那院子去了。我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你回来,想想你应该就是顺路到房师傅这儿,天黑了,怕你不好走路,才一路走来碰碰运气。”
  徐明薇心里正不耐烦他,只嗯了一声,低头没有说话。
  傅恒还以为她被小陶取笑了害羞,虽不知缘由,心里却甜似蜜糖,也不顾婉容还看着,牵了徐明薇的手,柔声笑道,“怕你跌跤,我牵着你走罢。”
  婉容一个没忍住,喷了一声笑,惹得傅恒朝她瞪了一眼,连忙往后头躲了去。
  徐明薇心里也好笑,当她还是个不会走路的孩子吗?这么大的人了,天天来去的石板路,哪里就扯到了跌跤的口子上。
  但当着人面,她也不好和傅恒拉拉扯扯的,只能由着他去了。路上时有婆子打着灯笼上灯,瞧见他们两个手拉着手走过,也是又稀奇又好笑地看了,撇过头去窃窃偷笑。想当年,她们也有过这样的光景哩。
  回到院里,晚饭已是摆好了。天热,人胃口也不好,这几天徐婆子几乎是想着方儿地变化菜色,四五个小菜做得清爽利落,配色也好,让人一看倒能生出几分胃口来。
  傅恒见着桌上摆的乌梅豆腐,玫瑰盐水鸡,糟酿八宝,凉拌苦瓜,还有一盘红辣辣的手撕牛肉,无一不是用了巧思的。午间正好在外头吃得乏了,这会儿肚里正空荡荡的,上桌便是配了两碗白粥下肚。尤其是那浸着红油的手撕牛肉,不老不柴,丝丝入味,配了粥极妙。若嫌腻了,再来一筷子凉拌苦瓜,吞一勺乌梅豆腐,什么辛酸麻辣,却叫这两件给清了口。
  徐明薇看他还要去盛第三碗,倒有些吓着了,问道,“白日在外头都没吃好吗?晚上却是不宜吃得过饱,撑坏了肚子可不得了。”
  傅恒笑道,“不碍事,便是酒也喝得三坛子,几碗白粥,等闲视之。”
  徐明薇听他又说起旧话,嗔道,“可是馋酒了?你那些个朋友,都没哄了你喝酒?”
  傅恒听话听音,一时心里就有些不快,做了脸色道,“你都道我那些个朋友是酒肉朋友不成?总没有劝着人要好的?”
  徐明薇才不耐烦哄他,凉声道,“既没有便没有罢,问你一句,倒与我使气起来了。别个我也不理会,只与你说两件事。一是娘今天交代下来,叫你离七月半近的时候,下午早些着家,别捡着傍晚的时候回来;二是我五姐姐今天来过,明天午正,宏庆楼我姐夫有请,随你叫了谁,带了他玩便是。说得来的,你自与他多来往,若是不成意,但给我一分脸面,顾着姻亲,也交际他一番便是。”
  第二卷 第130章 纵使举案齐眉
  傅恒倒是知道裴方同的.原本也是个好家世,时运不好,赶上了动乱,教乱民给抄没了家产。虽说后头裴老爷上京也重新谋了一个外差,才一两年,只怕家底还不足以丰厚起来。他跟着长辈们远远见过裴方同一眼,人不算高,也算温润清秀。比起北方男人的粗犷豪气,南方的似乎总要长得灵秀内敛一些,美中不足的就是个头上往往显出些短板。
  但总的来说,傅恒对裴方同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听了徐明薇这话,一时也觉着自己这气使得没道理,赔了笑脸道,“这倒不难,明儿我就去叫了远山他们,不知姐夫他现在在家都做些什么经济?”
  徐明薇摇摇头,说道,“下午五姐姐也就是来划拉了那么一会儿工夫,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上次春闱考得也不如意,原本是打算在京城里定居了的,为着缘由又跟了回乡。这次再来,想必是定了主意,要在京城扎下根。我看五姐姐闭口不提我四叔,你明天见了姐夫,也别提了这一茬。”
  傅恒点头,说道,“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回头我记得便是,你今天在家里忙了些什么?”
  徐明薇淡笑道,“女儿家的事情,跟你说了也没意思。”
  傅恒却不肯歇了,抱住挠了痒痒,非得问出个一二来。徐明薇吃消不住,只好交代道,“还能有什么。我娘送了些花瓣来,这几天天色也好,赶着丫头婆子做了胭脂水粉玩,也省得外头买了。”
  傅恒是知道她有自己制胭脂水粉的习惯的,笑道,“费那个劲做什么,使了银钱,外头还有什么买不来的?”
  徐明薇嫌热推开他,淡声道,“就说了女儿家的事情你不会懂的,问了又要做嘴。上回做的粉,送了表妹一盒,出门的时候还问我讨要了呢。你当外头卖的都是好的啊。”
  傅恒笑道,“既然这样好,你做了也匀几盒给娘。”
  徐明薇啐道,“还用你吩咐,早与娘送过去了,倒是嫌粉淡了,不够外头的颜色重。”
  “看,前头还夸口外头卖的比不过你的。”
  徐明薇笑笑没有说话。男人果真不懂得打扮,王氏嫌粉淡了,那是因为脸上有些淡斑,偏要用了铅粉盖了,才显得脸上匀称雪白。其实那样的粉用久了,斑反而更重。徐家自制的粉,取巧在通透,遮瑕度上就欠缺些,却是养人的,皮肤越用越光洁。
  傅恒见她没了声音,又觉着无趣,巴巴地换了话题,问道,“你今天见着娘,身体可好?我去到院子,还没进呢,就被薛嬷嬷给打了回来,说是头风又起了。”
  徐明薇点头道,“娘这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可惜总也看不断根,却是人遭罪哩。”
  傅恒叹道,“这便是拿钱也换不来的了。我倒想替了娘去,小时候常听了薛嬷嬷说,这头风的毛病,还是娘生我之后落下的,一直就没见好。”
  徐明薇说道,“真换了你,娘又该心疼了。我与娘说了个偏方,也不知道管不管用,我看娘的脸色,也是半信半疑。不如你拿了方子去问问相熟的大夫,劝着娘进个一二?为人子女的,但看父母受了难,却不能分解,也是心里不安。”
  傅恒生出几分好奇,便叫她拿笔写了,发觉竟只要些白酒和核桃,一时也发笑道,“难怪娘不肯信了,这教我看了也是荒唐。”
  嘴上虽然是这样说,他还是仔细收叠了方子,但有一线希望,总要去试试的。
  第二卷 第131章 纵使举案齐眉
  一夜温存到天明。徐明薇早早地伺候了傅恒穿衣出门,腰还酸软得厉害,也不顾婉容她们叫早饭,倒头便睡。到日上三竿,屋里越发闷热,教她直睡不著了,才要了水起床。
  婉容半埋怨着说道,“(奶)奶再乏困,也得填了肚子补回笼觉。这样混睡着,仔细伤了身子哩。”
  婉柔在边上听了便笑,打趣道,“听听,这不知道的,还当是夫人来了。”
  婉容被她说得脸红,一边嗔道,“胡说些什么,没大没小的。”
  婉柔这才发觉自己比错人了,好在徐明薇没在意,揭了倒扣的碗盖儿,里头盛着一盅冰糖燕窝,奇怪道,“怎么一大早地只吃这个?”
  碧桃在一旁听见了,回道,“本来是还有别的,爷早上见了,却说什么您身子乏,叫徐婆子换了补身的来。恰好昨晚发的燕窝,就一并给您炖上了。”
  徐明薇心里暗骂,这混蛋,一边脸不红心不跳地端了燕窝粥,正好放得凉了,没几口便吞了下去。
  婉容和婉柔在边上看得直笑,威宝坐在房梁上,听见笑声往下头看了看,却不明白这里头有什么好笑的,又咬着麦草发呆。一时回神,只见雪团跟饭团两个,一大一小地蹲坐在她边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