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霍克斯与可琳娜相当默契的没有告诉袴田维真正的原因,任他怎么问都不再开口,只剩下两个小孩沉默的吃着东西,等到全部吃完,袴田维也只能跟他们分开。
  毕竟这严格来说是卡琳娜的家事,他只是一个外人,管不了那么多。
  “你回去吧。”可琳娜站在电车的月台上,看了眼跟在后面的霍克斯。
  “我想先把你送回家……”霍克斯严肃的说:“如果事情已经严重到连电子设备都被监视的话,那么我们最好小心一点。”
  可琳娜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霍克斯。
  读懂她意思的霍克斯咳了声,“我知道我没有你强,但是……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吧?”
  可琳娜摇头,“不用。”
  霍克斯很想再说些什么,可琳娜却不想去听,她捂着耳朵,把脸扭到一边,霍克斯叹了口气,说:“如果真的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会尽快赶到的。”
  “好。”
  等到电车来到,可琳娜上了车,她顺着拥挤的人流走到车上,看到在窗外望着这边的金发男孩,眉眼间有着抹不去的担忧,似是注意到她的视线,再抬头时只见一派招牌笑容,轻松又惬意。
  “明天见!”他大声的喊道。
  可琳娜对着他挥了挥手,回了一个“嗯。”
  电车开启,她在车门处没有动,十分钟后到了下一站时走下车,转了几趟公交,又回到了刚才呆过的饮品店。
  从饮品店门口走过,不到几分钟她就来到了一家巨大的高层建筑下,在这气派的大楼门口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了【英雄安全理事会总部】几个字。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走进安理会,可琳娜被前台小姐拦住,那是位很有专业素养的人,并没有因为她是个小孩就有所轻视,她略弯下腰,态度平和的说:“是要办理什么业务吗?”
  可琳娜摇了摇头,前台小姐继续微笑,“那您来此是想要做什么呢?”
  “找我爸爸。”
  前台小姐一怔,她已经认出可琳娜是之前在雄英运动会大放光彩的孩子,也知道她的背景很深,于是放软了语气,说:“您的父亲是谁?要我叫他下来吗?”
  可琳娜想了下,给中村佑树打了个电话,“我在楼下。”
  “嗯?”中村佑树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你在楼下干什么?”
  可琳娜回道:“打你。”
  中村佑树:???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他茫然的回望四周,在下属们同样懵逼的目光中,问道:“我女儿说要打我……这是为了什么?”
  下属们:???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空气有些凝滞,一个小助理颤颤的举手说:“会长……要不,您先下去见女儿?”
  这话一出,中村佑树才回过神,立刻中止会议,下楼去找可琳娜。
  前台小姐在一旁听得清楚,脸上笑容不变,带着可琳娜来到大厅的会客区,又为她端来了一杯奶茶和些许点心,“请在这稍等。”
  “谢谢你。”可琳娜说。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前台小姐说完,就重新回到工作岗位,面上还是标准的职业微笑,耳朵却偏向一侧,暗暗关注这边。
  她不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要打她爸爸,但总归是场好戏,天性.爱看八卦的她可不愿意错过。
  这是一个英雄逐渐饱和的年代,全国各地的职业英雄有数万人之多,再加上越来越多的实习英雄们,每日战斗所造成的财产和人员损失都需要无数人力进行统协,作为这些英雄的后勤保障地,英雄安理会的工作极为繁忙,可琳娜的到来只是冰山一角,她在这里等待的时候就已经看到来往进出人数超过一百人,在这一百人中,就有三个排名前十的职业英雄与两个经常在电视上露脸的退役英雄,还有追在他们身后的媒体工作者。
  她老实的坐着,有认出她的英雄上前打招呼,见可琳娜一句话也不回答,不觉有些生气,刚要说些什么,就听见身后有人笑道:“可琳娜,怎么想到爸爸这边?”
  那人回过头,看清来人,顿时脸色一变,不禁后退几步让出空来。
  可琳娜抬起头,中村佑树走了过来,他这时与在家中懒散随和的模样不同,身着高定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英俊,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行走的姿态优雅端正,浑身上下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而散发出来的威势,这让原本嘈杂的大厅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往这里看,但他一点也不为外界所扰。
  中村佑树淡定地扬起双手,做出拥抱的姿势,可琳娜在他做出这动作的时候,立刻助跑起跳,按照原本计划冲了过去。
  她没有使用能力,动作也不算快,力气只比普通的初中女生大了一点,中村佑树非常娴熟的躲过她的攻击,利用巧劲把扑过来的她抱在怀里。
  “可琳娜,爸爸的心肝宝贝!”
  他的声音甜腻夸张的让人有些恶心。
  可琳娜不太舒服的往后仰着头,然后狠狠的对着他那张俊朗成熟的脸上来了一拳。
  “疼疼疼!”中村佑树一手抱着她,一手捂着脸,略有些委屈的说道:“为什么要打我?”
  可琳娜看着他,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高兴的说:“你自己的老婆,你自己保护。”
  中村佑树一愣,立刻明白是早上拜托潮爆牛王转达的那句话起了作用,心里简直要乐开了花。
  这可不能表现出来,于是他更加愁眉苦脸的说:“你妈妈又不见我,我怎么保护她?”
  “……你好做作。”可琳娜说。
  “真的吗?我还觉得自己演的蛮……”中村佑树摸着脸颊,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转而变成一个讨好的笑容,“可琳娜会帮我的吧?”
  “会。”可琳娜抬手捏了捏他的耳朵,很不情愿的说:“我帮你们和好。”
  正如中村佑树了解可琳娜的脾气一样,可琳娜也很了解中村佑树,他们是一起生活了七年的家人,彼此之间有什么想法都了如指掌,可琳娜并不是没看出这个诱她上当的计策,但她还是按照中村佑树的想法来了。
  原因很简单,她不想这种假设成真。
  中村雪作为家中实力最差的人,理应得到最多保护。
  明白是一回事,被人硬按着进圈套是另一回事,可琳娜现在全身都不舒服,很想再对着他的脸来一拳。
  “好孩子!”中村佑树眼睛一亮,吧唧一口亲在她的脸颊,乐呵呵抱着她往楼上去。
  有了女儿的这句话,和老婆和好的事情十拿九稳。
  他再也不想自己一个人睡在冷冰冰的床上了!
  可琳娜擦了下脸颊,嫌弃的往中村佑树的西装上蹭了蹭,抬眼看了下愣在周围的一群人,环视四周,抿了下唇角,用更小声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说:“这里有人想杀我。”
  中村佑树动作不变,他抬手拍了拍可琳娜的后背,像是父亲在安抚害羞的孩子,但他的眼睛充满了一股凛冽的冷意,让人忍不住心生畏惧。
  “别动手。”他的声音越发的宠溺起来,“把一切都交给爸爸来做吧。”
  可琳娜眨了眨眼睛,没有再说话。她的个性可以感知别人的敌意,敌意越大,感知就越明显,在一路被抱着进会长办公室的途中,对她敌意飙升为杀意的人超过了两位数。
  十八人。
  三十六人。
  五十七人。
  一百零三人。
  这个数字在以很快的速度疯长,可琳娜被放在会长楼层的休息室那里,中村佑树还有个会议要开,所以只能让她等一会。
  “现在已经到了一百五十人。”可琳娜抬起右手,在她的指尖慢慢凝聚出一团团的黑色雾气,这些雾气弥漫在她的身侧,随后又逐渐消失无踪。
  “怎么会这么多?”中村佑树露出震惊的神色,他对于女儿所说的杀意并没有怀疑,刚才在楼下听到,心中也有几个人选,但没想到人数远远超过他的预期。
  难道我很不得人心……
  莫名的,中村佑树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能力。
  “我不会动手。”可琳娜不傻,她知道在这里动手引发的后果,“你不要那么紧张。”
  “不是,我没有……”
  “我在标记。”可琳娜放下右手,闭上眼睛,神色略显疲惫。
  对她有敌意的人实在太多,为了以防万一,她选择先行动手做下标记,这些黑色雾气会缠着那些人,将他们的一言一行全部汇报过来,但一口气分出一百多份的视角共享让她有些难受,就像一个人突然多了一百多双眼睛,可琳娜揉了揉眉心,还是很不舒服。
  “怎么脸色突然这么难看?要不要先回家?”中村佑树担忧摸了摸她的额头。
  “不要管我,快点下班回家。”可琳娜用慢吞吞的语速说。
  “那我尽快回来。”
  中村佑树也不再发问,他让秘书过来帮忙照看着,自己先进会议室开会,刚才决定的议题已经讨论了一半,很快就能结束。
  他的秘书是一位面容清秀的女士,年龄大约在三十岁左右,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神色却有些僵硬,在看到可琳娜的瞬间,从她身上爆发出一种让人胆寒的杀意,这让可琳娜十分不解。
  因为在安理会对她有敌意杀意的大多数都是女性,其中20-45岁女性比例居多,就连刚才还对她有着些微好感的前台小姐,现在都开始变成敌对的状态。但这些杀意只会爆发短短的几秒钟,随后就会变成更深的敌意。
  “你好,中村小姐。”秘书抿了抿嘴唇,站在她的身边,语气冷淡的说:“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你为什么要杀我?
  这句话已经到了舌尖,她忍住没有问出口,秘书小姐的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味道,这个味道让可琳娜觉得很危险,她在思考之后决定不去招惹她。
  “没有。”可琳娜回道。
  秘书小姐的杀意瞬间暴涨了一截,已经成为这栋大楼里对她敌意最深的人。
  可琳娜:“……嗯?”
  她说错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秘书小姐深吸一口气,对她微微鞠躬道:“既然这样,我就先退下了,有需要的话可以叫我。”
  可琳娜这次没有理会,她看着手机,正在犹豫要不要把这里的事情告诉霍克斯,询问他的意思。
  她很难和别人引发共情,也许是因为她不是人类,所以对于复杂的情绪无法处理,这种情感缺陷让她在一些情况下显得十分冷漠,当然,这也不是不可以伪装,她看了很多心理学上的书,知道如何伪装成一个受欢迎的人,但她并不想做这种事情。
  因为没有必要。
  人类中也有许多像她这种样子的人,她不是唯一的怪异个体。再加上平时围绕在身边的父母朋友对她也多有宠溺保护,所有人都在迁就她,告诉她没关系,不必迎合别人也没事,她这么优秀,反而应该是大家来迎合她才对,这也导致她对外界认知有些问题,用了好久才改过来。
  但观念已经形成,哪怕再不想承认,可琳娜对于这些没有她优秀的人确实会产生一种优越感。于是恶性循环,她在外人看来非常冷漠,很不讨喜。
  秘书小姐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讨厌她,但杀意呢?杀意是怎么产生的?
  她不认为一个小小的讨厌会让别人想要杀了她。
  “可琳娜。”有人敲了敲会客室的门,清秀俊朗的男人冲着她露出微笑,“好久不见。”
  可琳娜眼睛一亮,“柴山!”
  秘书小姐本来想制止他们见面,在见到可琳娜扑到柴山的身上就放弃了,她用着自以为隐晦的目光看向这两人,神色没有变化的退了回去。
  柴山静静地看着她离开,随后又很无奈的对可琳娜说:“你已经不是四五岁的小孩了……就算你抱着我的腿,我也拖不动你了……”
  “柴山。”可琳娜坐在地上,耍赖一样抱着柴山的大腿,就像小时候那样。
  柴山没有办法,只能艰难的拖着一个树袋熊,坐在沙发上。
  可琳娜对柴山有很大的好感,不仅仅是他平日的照顾,还有他的负责。在刚被收养的时候,他每个月都会来中村家做客,持续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变成三个月或半年见一次,直到两年前他因为工作原因被调离了救助所,到北海道那边任职,才没有再过来做家庭访问。
  “可琳娜,好了好了,不要闹了,乖。”柴山拍了拍她的肩膀,突然发现她的眼神不对,多年的相处让他瞬间就找到了原因,更无奈的说:“我知道了,你不要直勾勾盯着点心,怪吓人的……”
  随后伸出手指在秘书小姐准备的点心上挨个测试,越测脸色变得越难看。
  “这些东西你都没有吃对吧?”柴山紧张的问道。
  可琳娜点头。
  “还好。”他松了口气,把点心扔在垃圾桶里,严肃地说:“这些东西都过期了。”
  可琳娜:“…………”
  “我去给你另外拿点吃的。”
  “好。”
  面对可琳娜信赖的目光,柴山的内心有些煎熬,他拎着垃圾袋走出门,当着秘书小姐的面,把这堆点心扔在了她的桌上。
  “你!”
  “管好你自己。”柴山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私人情绪不要带到工作上,这个事情还用我再教你一遍吗?”
  “你懂什么!”秘书小姐脸色难堪,她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竟然这么快就被发现,咬紧了下唇说:“只是一点让人腹泻的东西,我就想给她个教训!”
  柴山冷笑一声,“毫无长进。”
  他不再去理会秘书小姐,很快就会有人来给她惩罚,因为所谓的嫉妒就对一个女孩下毒,这种人简直越活越回去了,英雄安理会不需要品行不端的人。
  “原来如此。”可琳娜明白了。
  秘书小姐喜欢她父亲中村佑树,喜欢到想要让他女儿消失的地步。
  这是不是可以说明,整座安理会大楼里绝大多数的女性都对中村佑树有好感,这种好感在平日里可以让她们为此努力工作,以此期待得到他的垂青,但是可琳娜出现后打破了她们的幻想。
  ——原来会长是早就结了婚的,还有个这么大的女儿!
  也许是恼羞成怒,也许是心有不甘,好感变为扭曲的敌意,嫉妒,彷徨,恨意……冲天的负面情绪全部都冲着可琳娜过来。
  所以说……她完全是在躺枪?
  “可琳娜来的很巧,如果明天过来的话,就见不到我了。”柴山揉了揉可琳娜的头发,笑着说。
  可琳娜从思绪里回过神,她拿过柴山重新准备好的零食吃了下去,并不接话,只是身体坐直,眉眼低垂,一派认真听课的好学生模样。
  柴山好笑的给她倒了杯水,说:“我转到政府部门去工作了,过两天要去水利局。”
  “你要从政。”这是肯定的语气。
  柴山惊讶于可琳娜的敏锐,但在想到她自小就聪慧的表现也就释然了,他点了点头说:“是,已经有议员对我抛出橄榄枝,我打算去为他工作。”
  “谁?”
  柴山报出了个名字。
  这个人在电视上相当活跃,他是所有议员中最年轻的一位,因为长相帅气,为人温和,再加上推行主张的政策大多是为了建设民生,提高民众的福利待遇,所以在民间的风评很好,就连首相都曾在公开场合夸奖过他。
  但可琳娜明白,这是表面上的。
  她在决定要创立没有暴力的世界时,为了搜集更多的资料,就利用个性对国会议员和政府高官进行窃听监视,其中她掌握了非常多的政府内幕,也清楚这些人在背后都是什么东西。
  人与鬼,恶与善,道德与崩坏,都被一张皮隔着。
  表象越完美,内里就越肮脏。
  “换一个。”可琳娜捧着茶杯,小口的抿了一下,“去跟羽山议员。”
  “十年。”
  柴山露出错愕的表情,“羽山……议员?”
  羽山议员是个典型的草包人设,在位数十年都浑浑噩噩毫无建设,唯一被人熟知的是他脾气暴躁,多次在国会上用粗鄙的语言辱骂对手,因此几乎没人愿意跟在他的身后。
  可琳娜没有多言,柴山明白她不会无故说出这些。可琳娜这个孩子,从小就与别人不同,很多时候,比起参与到事件中,她更多的是选择旁观的角度来观察,性格上固然有些许缺陷,但更多的却是会让人无端觉得可靠信服。
  她说过的话,似乎没有不应验的。
  就连两年前让他去北海道也是……他本来是被女友分手觉得难过,打算去那里散散心,没想到那边有着诸多功绩,几乎没有费力就把一些全国闻名的敌对势力铲除,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连升三级,成了本部中少有的手握实权的科室主任。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那位议员也不会联系他。
  柴山的眼睛里有着极为灼热的光,他也有自己的野心,十年的时间可以达成……那未必不能去搏一把。
  “我知道了。”他肯定的说:“我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