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张姐麻利地从小本子上撕下一页纸,写好之后递给韩印,神色带些感伤地说:“给你地址也找不到冯主任,他去世了,追悼会我们都参加了!”
  “什么?去世了!”韩印一脸惊讶,忍不住提高声音,又扬了扬手中蒋青山的照片,“是在这个人来打听他之前还是之后?”
  “之后。”张姐答道。
  韩印与一干护士道别,又找到医院人事科,问了下冯兵的工作表现。人事科方面表示,冯兵在医院工作近35年,为人正派,技能突出,在领导和同事之间有着不错的口碑……随后,韩印对人事科方面的配合表示感谢,临走前又顺嘴问了一句有关医院保存病历时长的问题,人事科方面表示,门诊病历会保存15年,住院病历保存期则翻倍达30年。
  走出医院大门,韩印顿了几秒,随即掏出手机拨通张队的电话。一来,对他这个外地人来说,居民区并不像医院和学校这种公共场所那么好找,如果有张队指引,可以节省时间;二来,他觉得有必要当面和张队交流一下蒋青山与冯兵之间牵扯的情况。
  很快张队开车来到医院接上韩印,没过多久两人便顺利找到冯兵的家。
  开门的是家中小保姆,两人亮明身份后被让进屋,看到客厅一侧的墙上挂着冯兵的遗像。冯兵的老伴头发稍显凌乱,气色憔悴,身子畏缩在沙发里,整个人似乎还沉浸在丧夫的悲痛之中,听小保姆说两人是警察,才勉强打起精神坐了起来。
  为避免过分打扰老人家,韩印递上蒋青山的照片,开门见山地问道:“这个人来过您家吗?”
  “噢,来过,我记得大概是五一前吧!”冯兵的老伴接过照片,从身前茶几上拿起老花镜戴上,仔细看了几眼,哑着嗓子说。
  “麻烦您详细叙述一下当时的情形可以吗?”张队从旁插话道。
  “那天是我给他开的门……”冯兵的老伴扭头盯着墙上的遗像,逐渐陷入回忆,“他说他姓蒋,问我老冯在不在家,当时老冯在书房里,大概听到我们说话,就自己出来了。那人看见老冯,很热情地打招呼,报上了他的名字,具体我记不得了。他看老冯愣在原地没认出他来,便紧跟着提醒说他以前在刑警队工作,多年前和老冯打过几次交道。老冯端详了一阵,点点头说有点印象,便请那人落座,吩咐小保姆沏茶,但那人随即表示想和老冯单独谈谈,老冯便把他带到书房。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两人出来,那人冲我道了声别就走了。”
  “走的时候什么也没交代吗?”韩印问。
  “我想想啊……好像说了句……”冯兵的老伴皱着眉头,用力思索了一会儿,“对,老冯送他到门口时,他转头冲老冯压低声音叮嘱了一句,原话我说不出来,大概的意思是说,他就是来确认一下什么东西,之后的事情让老冯不用管了什么的。后来我问老冯他到底来干吗,老冯轻描淡写应了我一下,说他是来问一个以前的病号的事,跟我们家没什么关系。”
  “那之后冯主任的情绪有什么变化吗?”韩印跟着又问。
  “好像有点郁郁寡欢,但我不确定是不是跟那姓蒋的来家里有关。”冯兵的老伴具体解释道,“那一阵子下了几场雨,老冯有一次出门没打伞被雨浇了,染上风寒,断断续续一直没好利索,所以精神头不怎么好;加之我儿子那段时间提出要辞了公务员的工作,去跟朋友合伙做生意,老冯不同意,心里生着闷气,冠心病也有点犯了。后来,大概过了一个星期,老冯在书房里看着看着书突然就不行了,送到医院也没抢救过来,医生说是急性心肌梗死……”
  从冯兵家出来,刚坐进车里,张队便问道:“你怎么看蒋队的这次造访?”
  “我觉得先前把问题想简单了,以为蒋队拜访理工大学和医院神经内科,是想实际了解一些有关铊元素的信息,可如果只是这样,那么冯兵不在,问神经科别的专家也一样,所以蒋队实质上就是奔着冯兵去的。由此再往前推,可能理工大学化学系也是个明确的目标。”韩印不假思索地应道。
  “既然这样,综合前面的已知信息,接下来的关键就是要找出能将‘铊元素’‘理工大学化学系’‘冯兵’,再加上你认为‘可能与蒋队有交集的犯罪人’串联起来的那条线。不过就目前来看,能着手的只有冯兵。”张队总结说。
  “所以需要您向上级申请权限,全面调阅冯兵作为主治医生负责过的病例!”韩印提议道。
  “没问题,我马上就办。”张队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从刚刚冯兵老伴叙述两人见面时的情形看,如果某个病例是中心点,那么也应该是很多年之前的了。”
  “对,是这样!”韩印点头认同道。
  第05章 神秘别墅
  这天上午,刑警队会议室,张队主持召开例会,汇总侦查信息。
  由于成立之后屡破奇案,重案支援部在公安圈内赢得广泛赞誉,顾菲菲领导的支援小组更是口碑爆棚,所以时至今日在与地方单位合作办案时,对方基本都会将案件侦办的主控权交给支援小组。
  就如眼下的任务,顾菲菲指示杜英雄全面跟进张翠英被杀一案,负责制订调查计划、布置侦查方向,以及与当地办案人员方面的协调。杜英雄目前正围绕受害人的情人与两个女儿展开调查。他对相关进展做出如下汇报:
  “曲晓军的情况是这样的:他是外地人,籍贯是邻近城市广田市,无犯罪前科,被解雇后回广田老家待了一段时间,大概在3月初离家外出打工,之后便杳无音信。我们嘱咐过他的家人,一旦他与家里联系,要立刻通知警方,同时也拜托当地派出所密切留意他家人的动向。
  “张翠英的两个女儿王亹雯和王亹婧自接受讯问后无异常表现。两人无犯罪记录,离婚后与前夫基本无联系,感情方面也还都是空白。平时姐妹俩大多待在总店办公,也经常去各分店巡视,基本上所有精力都用在饭店经营上,这也就凸显了几个月前有那么一段时间两人的反常——据总店一些店员反映,在过完春节后有那么一段时间,姐妹俩突然不露面了,甚至连电话也没来一个,直到过了一个星期,才又出现在店里。不过有个奇怪的现象,那段时间她俩总是‘交替’着现身,给出的解释是张翠英病了,得留一个人在家照顾。而张翠英从春节后再也没去过店里,以往虽然她把饭店管理权交给两个女儿,但偶尔也会到店里来坐坐。不过三家店都雇有店面经理,经过多年的磨合,已经形成一套成熟的经营管理制度,即使她们不出现,也不会耽误饭店正常营业。关于此方面的疑点,小美待会儿还会进一步补充的。
  “财务方面:张翠英母女在近两三个月里,多次提取各自名下的大额银行存款,至今各自的储蓄已寥寥无几,情况比较异常。就此询问姐妹俩,给出的解释是,她们正筹备再开两家分店,店面规模要比现有的三家店都大,目前正在装修中,需要大量资金的投入。经核查,情况属实。而张翠英随身携带的银行卡,并未追查到提取记录。”
  艾小美还是负责她擅长的:
  “曲晓军在明珠市工作期间使用的手机卡属本地通话卡。如果去外地工作的话,这张卡用起来费用太高,估计是被他废掉了,已经停机两个多月。不过梳理他以前的通话记录,确实与受害人张翠英之间的通话比较频繁,两人应该确属情人关系。
  “王亹雯和王亹婧由于经营饭店,与社会上各个方面都有接触,交际范围很广泛,社会关系相当复杂,所以平日里手机的使用频率非常高,很难去逐一筛查。但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自今年2月中旬开始,两人使用手机的次数急剧减少,前后差不多一周,也就是英雄说的她们未在店里出现的那段时间,竟然没有任何通话记录,直到4月初才逐渐恢复正常。
  “当然,就通话记录的调查,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发现。我记得张队说他在5月20日上午11点左右接到过蒋队的电话,我特意查了一下,接收手机信号最近的基站并不在蒋队平时活动的区域,而是在差不多20公里外隶属于临海路的一座山上。我问了下咱们本地的同事,说那座山叫双台山,周边有几个高档的别墅社区。”
  然后轮到顾菲菲说:
  “蒋队的案子中,韩印老师理出四点关键信息——首都高校铊元素投毒悬案、明珠本地理工大学化学系、第一人民医院神经内科前主任冯兵,以及与蒋队相识的有犯罪前科的未知犯罪人。当然,从表面上看它们没有任何交集,但如果换个角度以时间点来看待它们,就会发现一切似乎都是铊元素投毒悬案引发的。不过这起案子发生在千里之外的首都,所以相信引起蒋队重视的,或者说带给蒋队启发的,主要是铊元素投毒的犯罪模式。
  “目前,理工大学方面已经否认发生过任何与铊元素有关的非正常事件,同时第一人民医院也明确表示自建院以来从未接诊过铊元素中毒病例。不过这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我们还是在按照计划调阅冯兵接诊过的病例档案,同时蒋队经手的案件档案也在详细审查,但工作量实在太大,短时间内恐怕很难出来结果。
  “另外,蒋队的车已经找到了,在郊外一个荒山沟里,车被烧了,助燃剂是汽油,犯罪痕迹都被销毁了。”
  接下来众人的目光便毫无意外地聚焦在韩印身上,因为他总能在纷乱的线索中,清晰地指出下一步需要重点关注的调查方向。韩印便也习惯性地总结道:
  “由目前掌握的信息看,王亹雯和王亹婧身上有疑点。曲晓军如果真如她们所说,是他骗光她们母亲的钱然后杀人灭口的话,那么曲晓军一定会取光张翠英随身携带的银行卡,但实际上并没有,所以曲晓军或许只是用来转移办案视线的棋子。
  “其实王亹雯和王亹婧在一开始就露出了破绽,那就是她们极力强调最后与母亲见面的时间。英雄先前也提到了,从她们家里的状况看,张翠英实际上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家里了,这也符合咱们法证方面的判断,那么为什么她们会咬定‘5月29日’呢?很大程度上是她们自作聪明,说明她们很清楚张翠英是在那一天停止呼吸的,知道法医最终也会得出同样的死亡时间,当然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还有小美提到的姐妹俩手机通话记录的问题,很值得深思,对生意人来说,一周未接打过电话,实在让人难以想象,最大的可能就是她们有意关掉手机;而伴随着手机关机,母女三人也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了;等再回来一切恢复正常时,姐妹俩便开始大张旗鼓地筹备开立新店。那么将这几个反常因素与张翠英的死联系起来,似乎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母女三人之间发生了非常大的冲突,而冲突的核心很可能是‘钱’!
  “关于这个问题,我再延伸演绎一下:曲晓军和张翠英的情人关系现在可以坐实了,有没有可能是六十多岁的张翠英被小她二十多岁的男友曲晓军蛊惑,萌生分给曲晓军一部分财产的想法,结果令两个女儿勃然大怒,而张翠英又执迷不悟,于是姐妹俩干脆选择了某个场所,将张翠英拘禁起来,切断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直到折磨得她交出所有的财产权为止?而两人随后在饭店以交替的方式现身,可能也是因为必须有一个人在某个地方看守张翠英,以防她逃脱,当然她的死也许只是意外造成的。而后姐妹俩再通过开分店的形式把这笔钱洗白,不然以她们多年从事饭店生意的经验,应该很清楚眼下国家正大力提倡节俭之风,整个餐饮业,尤其中等规模以上的餐饮店并不景气,选择此时大肆扩张绝对不是明智之举。所以王亹雯和王亹婧必须盯死了,对她们的调查要更深入,必要时可以把她们正式传唤到队里,观察一下她们在高压审问下的表现!
  “回过头再来说蒋队的案子。我刚才想了一下,这个案子肯定绕不过铊元素,不过我觉得理工大学和医院方面可能并未刻意说谎,张队这边也没听说过队里办过铊中毒的案子,既然蒋队执意要见上冯兵一面,说明问题是出在冯兵身上。也许本市曾发生过一起铊中毒案件,但由于受害人送到医院被冯兵误诊或者是他被收买了,掩盖了真实的死亡原因,而当时咱们警方这边的调查也不够深入,致使凶手成功逃脱法律的追究。然而时隔多年,蒋队在一篇新闻报道的启发下,想起那件案子的疑点,于是决定去追查真相,所以咱们要调整查阅病例和案件档案的方向,把侧重点放到疑似铊中毒病例或者疑似投毒案件上。
  “另外,蒋队在临海路给张队打手机的问题,很值得深入调查。既然他当时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说明所谓的大案子的严重性,说明他可能在那时突然发现某条指引办案的线索……”
  刚刚在例会上,张队显得很沉稳,基本以倾听为主,甚少插话,但一散会,他连中饭都顾不上,便迫不及待地拉上韩印赶往临海路,说到底他最在乎的还是与蒋青山有关的情节,想尽快找出老队长的遇害真相。
  临海路,顾名思义临近海边,位于城市的最南端,依山傍海,景色秀美,是这座城市中最贵的居住区域。别墅小区主要分布在这条路的西侧,大概由几百栋联排别墅与近百栋独立别墅组成,隶属于两家房地产开发商,中间只隔着一条纵向的大马路,左手边叫万福山庄,右手边叫春天之城,韩印和张队正好一人一个社区,带着照片找保安指认。
  “这个老爷子来过,还跟我唠过几句。”没想到会如此顺利,万福山庄的小保安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蒋青山。
  “他哪天来的?”韩印兴奋地抖着照片问。
  “噢,记不清了,好像来过不止一次,还向我打听c区35号楼来着。”小保安挠挠头说。
  “那栋楼什么情况?”韩印收好照片,向前凑了一步追问。
  “是一栋独立的别墅,靠近小区西边的围栏,具体住的什么人我就不清楚了。”小保安想了一下,冲小区深处指了指,“要不你去物业问问吧,就那栋小黄楼,那天那个老爷子也去物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