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苏琼枝并不否认。能将傅兰君抓来,原本就是她的杰作。本来季云黎也能一并落网,谁知半路竟让那好事的劫走了。
  傅兰君呵呵冷笑:“我原本还当你是好姐妹,谁知竟让你骗了这么久!我真是傻!”
  琼枝又盈盈道:“兰君,别这么说自己。我说过我从未想过骗你。”
  傅兰君又问道:“那苏三冬的死也与你有关?”
  问到苏三冬,苏琼枝的脸上便挂上了些凉薄之色,道:“我当初接近他,不过就是为了他手中墨玉,我先前所做一切,不过就是为了将墨玉引出来。谁知却功败垂成,让季云黎抢了先。”
  她原本单纯的脸上浮现出恼恨,道:“他手中无墨玉,便是无用之人!既已是无用之人,又背叛了公子,那便该死!”
  傅兰君万万想不到,苏琼枝会是晏君礼的人,并在她身旁潜伏这么久。在她前世的记忆力并没有这个人,她想到自己当初与季云黎争吵,怕是他那时候已经隐约猜到苏琼枝便是卧底了。
  只是如今这样的消息,并不足以让她撼动心神,她问道:“所以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将我劫到此处是为了什么?云黎呢?你们又将他带到了哪里?”
  苏琼枝看着她周身被铁链所困,以为她定然不能脱身,便道:“我与秋姐姐原本想抓住你二人,逼季云黎交出墨玉,没想到季云黎半路上被人救走。不过这也无妨,以我得到的消息,他如今在就你的路上,今晚便到了。”
  她又道:“我不知他看上了你什么,不过依我看来,在他心里你比那块墨玉重要得多。用你来要挟,不怕他不换。”
  傅兰君冷笑一声,闭上眼睛静默不语。
  苏琼枝又将饭菜一一摆在她面前,道:“好好用饭。”
  傅兰君并不理她。
  傅兰君第二次见到黑蝴蝶的真容,依旧觉得骇人。
  她半边脸全被烧毁,笼罩在夜幕中像是个罗刹一般。她先前见过傅兰君的武力,将她带出来半点不敢怠慢,强灌了她软筋散,又用铁链困住她手脚。
  傅兰君看着山下黑幕中依稀能看得见的马车,嗤笑道:“你们竟真有胆子,敢当面这样对峙。”
  黑蝴蝶呵呵笑道:“我有何不敢?你在我手里,他纵使有绝世武功,也还不是照样乖乖束手就擒?”
  傅兰君哼笑一声,并不言语。
  马车渐渐近了,在十丈之外停了下来。傅兰君远远看到驾车的人是梅清之,顿时浑身都颤了起来。梅清之!那个杀死她孩子的凶手!
  梅清之将车帘挑开,将季云黎扶了下来。傅兰君亲眼看着季云黎走下来的时候身形一晃,似是站立不稳。梅清之给他喂了一颗丹药,不知跟他说了什么。
  季云黎面无表情推开他,朝傅兰君这里走来。
  黑蝴蝶朝他大喊道:“季云黎!我要的东西你可带来了?”
  季云黎往前走了几步,在两人都能看清对方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样用白帕子包着的物什,道:“你要的东西在这里,将兰君放了!”
  黑蝴蝶道:“我怎么知道你手里的东西是真是假?”
  季云黎刚要在说些什么,傅兰君忽然大吼道:“季云黎!你可愿与我同生共死?”
  季云黎一愣,看她的脸色竟是决然赴死,身子晃了晃,道:“兰君,事情还没到这种地步,你不要……”
  傅兰君哈哈大笑两声,又问道:“季云黎,你可会抛下我孤身赴死?”
  黑蝴蝶听她的话皱了皱眉头,刀架在她脖子上威胁她不要再说。
  季云黎一时不答。他想到前世,自己便是孤身一人死去。
  傅兰君见他不答,便知他心中所想,顿时怒不可遏,眼睛都红了,道:“季云黎!你可信你若是死了,我会陪着你?”
  季云黎蹙了蹙眉,他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傅兰君不是这样没有理智的人。他道:“兰君,这种时候先不要说这些,我们先……”
  他话还未说完,便见傅兰君周身暴怒,竟一下子将铁链挣开,内劲将黑蝴蝶镇出十步远,紧接着哇的吐了口血出来。
  季云黎心脏一缩,上前两步,就看见傅兰君不管不顾上飞身上前,揽着他的腰上马,掏出一直藏着的匕首斩断拉马车的绳子,一夹马腹,骏马便闪电一般飞奔出去。
  季云黎一阵慌乱,道:“兰君,我们这时候还不能走,我们……”
  他话还未说完,便让一双炽热的唇堵住了口,又听她恶狠狠道:“季云黎,若是我死了,你可会同我一起去死?”
  ☆、第三十一章
  傅兰君道:“你可会同我一起去死?”
  季云黎一愣,紧接着便觉得一滴温热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他将傅兰君的脸移开,便看见她已经泪流满面。
  他愣愣问道:“兰君,你哭什么?”
  傅兰君还是流泪,又疯狂的去吻他,见离黑蝴蝶他们已经远了,干脆跳下马来滚到一旁的草丛里,恶狠狠的就开始扯季云黎的衣裳。
  季云黎一惊,赶忙去推她,慌张问道:“兰君!你做什么?”
  傅兰君咬了一口他的后颈,察觉他浑身一颤,笑了两声,道:“我便知道不是假的……”
  季云黎还在推她,却敌不过她的力气,只能喘息着跟她讲道理,“兰君,我们回家再说,如今真的不是时候。”
  傅兰君却不管他,道:“头一次是被你占了便宜,如今却不会了!”
  她不管不顾,玉帛撕裂声,野鬼呜咽声,夜幕中依稀划过星点,她觉得自己在江上的乌篷船里,汹涌的浪涛让乌篷船剧烈的颠簸着,狂风暴雨似鞭子拍打在湖面上,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浩浩汤汤的江流,载着她沉沉浮浮,又或是一个激浪拍打着船身,她似是在跟浪涛搏击,与狂风作对,连先前长刀长矛刺进皮肉,也不及此时万一。
  她口中时而恨恨道:“季云黎!季云黎!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又时而低声轻喃:“季云黎,我爱你!我爱你!”
  第二日晨光初现,二人均是整夜未眠,两人卧在草丛里,季云黎拥着她问道:“兰君,你记起来了?”
  傅兰君点点头,道:“我记起来了。”
  季云黎静默不语,良久,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裳,道:“梅清之应是将事情都处理好了,我们回去吧。”
  傅兰君仍旧躺在那里,眼角还带着泪痕,问道:“你还信梅清之?”
  季云黎道:“不信。”
  他声音冷淡,抬步便要走,忽地让人从后面拥住。她低低道:“季云黎,是真狠心,你从未想过……”
  她说道这里,又要落下泪来。
  怎么能怨他,前世分明是自己的疏忽,又道:“不,不是你的错,是我……”
  她这么语无伦次,季云黎于心不忍,脸上也露出哀伤,道:“兰君,你记起前世之事,可是后悔嫁我了?”
  傅兰君先是一愣,顿时眼泪又决堤了。她从未这样哭过,可如今满心悲伤、懊悔与失而复得的欢喜,不知该如何疏解,全化作眼泪流出。
  她哭的实在太惨,季云黎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顿时不知所措,回过头来慌张替她擦泪,道:“兰君,兰君你……”
  傅兰君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是阿君,你前世是这么叫我的!你分明……分明就是还没有原谅我……”
  她从不知道自己竟然是耍赖的好手。她此话一出,季云黎又愣了愣。
  他见她哭得越发狠,只能道:“阿君,别哭了……”
  傅兰君想要停下抽噎,却竭力也止不住,只摇了摇头,道:“云黎,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
  季云黎道:“我知道,前世再不提了,你今世是爱着我的,这便足够了。”
  他将她拥在怀里。昨晚夜里傅兰君激烈中的不安,疯狂中夹杂着的爱意他怎么能感觉不到?
  傅兰君心里难过。她该怎么对他说,自己前世也是爱着他的?若是不爱他,在他死后怎会与他同死?怎么悲痛欲绝疯了一般?
  可说爱他,自己对他忽视至此,又怎么让人信服?
  不知多久,她终于平静下来,道:“云黎,我日后再不与你分开了。”
  他两人将衣衫整理好,季云黎前襟昨夜让傅兰君撕烂了,不能蔽体,傅兰君苦恼问道:“这可怎么好?”
  季云黎看了她一眼,依旧对她昨日的发疯不满,道:“你昨日怎么就不想今日要怎么回去?”他看了看傅兰君的衣裳,还好是完整的,只袖子树枝划破了,就是不怎么干净就是了。
  傅兰君讪讪道:“我实在太想你,你知道前世你离世后,我……”
  说起来前世他离世,自己也并未与他分开许久的,也不过十日,自己便与他同去了。期间还一直抱着他的尸身,只是心里空空荡荡的。
  说起前世,季云黎就又不满的看了她一眼。
  傅兰君如今在他面前半点不敢有嚣张气焰,赶紧过去抱着他的腰哄,又说道:“你的心机我便看不出?你洞房花烛的时候,仗着自己的记忆做了什么,我如今可是清清楚楚了!”
  季云黎让她这么一说,一下子呛咳起来。
  傅兰君一下子紧张起来,问道:“怎么了?是累了还是冷了?哪里不适?”
  季云黎摇了摇头,傅兰君却十分慌张,就要将他抱起来,幸而季云黎快速退后一步,无奈道:“兰君,我现下并没有无力到不能走。”
  傅兰君又道:“我来扶着你。”她如今看季云黎,总觉得他比以前更弱了一些。又想起当初任他一个人解毒,解毒之后对他不管不顾,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脊梁发冷。
  季云黎见她神情,叹了声,道:“兰君,我身上的毒已经解了,虽是还没调理好,也并没有什么大碍了。”
  傅兰君点了点头,道:“所以你以后不能操劳,要好好养着,才能长命百岁!”
  季云黎叹了声转开话题,道:“我们先回季家。”
  傅兰君点了点头。
  她又想起琼枝的事情,愧疚道:“云黎,原来琼枝她……她竟然是晏君礼的人,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季云黎点头道:“是,我一直知道还让她阴谋得逞,是我的疏忽。好在你武功高超,才没酿成大祸。”
  傅兰君笑了笑。她话中的意思,季云黎不会听不懂。她又想,连自己前世他都能原谅,何况是认不出苏琼枝是卧底?
  傅兰君看着他苍白俊朗的侧颜,想,这人啊,在他身边一刻,便多爱他一分。
  二人回到季府,梅清之已经在那里等。
  傅兰君侧目看着梅清之,心中恨意大胜,若不是季云黎拉着,怕是直接上去手刃了他。
  季云黎悄声道:“日后有报仇的时候,如今他还有用。”
  傅兰君路上听季云黎说了梅清之如今的情形,也知道除了他无人知晓晏君礼的计划,便勉强忍下了。
  只是他实在没有季云黎那般的好气性,便不再管,直接回了房。
  她嫁到季家第二日便让匪徒劫了去,季父季母自然十分担心,她又去安抚了一番,又解释了季云黎为何不来,让他们放下心来。
  季云黎身子还未好,在外两日鬼先生的药必然是没有用的。从今晨起她便发觉季云黎身上隐隐发烫,早就知道他是发了烧。
  只是看他精神还好,前世晏君礼一事也是他的心结,若是解决不了,他也是静不下心来好好养病的,便只能装作不知,随他去。
  只是她还是担心,便先熬好药,又到特地到厨房熬了一碗白粥。
  她记起前世自己也曾给他熬过粥,尽心照顾过他。
  那时候他病的昏迷,只说是操劳太过,自己也就没有疑心,不敢怠慢好好照顾他。那时候麟儿已经两岁,他病的那一个月,是他们两人少有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