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贺云昭放缓余地道:“我也没说一定就要娶,不过是觉着尚可,便与你提一提。说亲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还得慢慢相看。”
  程怀仁也敷衍道:“母亲说的是,还是得劳动母亲替我四处走动相看了。”
  “听说太子妃要替皇长孙挑儿媳妇,她挑的人必不是一般人,我得想法子去一趟,总能捡着几个好的。等我想法子得到了帖子,你再同我一起去一趟,同太子妃请个安,也好叫姑娘们瞧瞧伯府里的哥儿。”
  程怀仁顿时喜上眉梢,道:“谢母亲费心,不过太子妃的名帖……若是没下到咱们家来,如何能弄得到?”
  “事在人为,试试看就是,了不起多花费些银子。”
  说起银子,程怀仁就心虚了,下意识地想节约些开支,省得会把他亏空的事儿暴露了,便道:“侯爷想必和太子家中有往来,托他的人情一起去,应当可以吧。”
  “是个主意,不过我与侯爷也不容易见着,你去学里的时候顺便去趟曹家,自己同侯爷说这事吧。”
  程怀仁觉得难以启齿,他认为武定侯早就已经没有以前那般照拂他了。但为着能有翻身的一天,委屈这一时半刻的又有什么干系呢?
  遂程怀仁厚着脸皮找曹宗渭提了这事。
  曹宗渭一听说是贺云昭叫他来的,略思索了下,便把这事记下了,同程怀仁说,等收到帖子了,便跟太子府的人说一声,再要一份来。
  程怀仁要回家的时候,曹家兄弟粘了上来,说要跟着一起去伯府玩,还问曹宗渭可不可以。
  曹宗渭当然许了。
  这厢刚求完人,程怀仁自然不好拒绝,便同曹家哥俩一起回了家。
  程怀仁带两人一起去后院给贺云昭请安,曹正允在路上叽叽喳喳问道:“仁哥儿,你什么时候去太子妃府里?”
  到时候贺云昭铁定得去,所以曹正允也想去,赏花嘛,他也懂的,他会挑最香最大的花,然后送给夫人。
  程怀仁脸色一黑,道:“你如何知道?”
  吐了吐舌头,曹正允道:“我正好在书房外面嘛,不好意思打断你们说话,便等你同父亲聊完了才去。”
  难怪说把时机掐的那么准,程怀仁一踏出门槛,哥俩就进来说要跟着一起去了,原来一直在偷听呢!
  程怀仁态度冷淡道:“去的时候还没定,我也不知道。”
  “哦。”曹正允也不大想和程怀仁说话了。
  本是随口聊的三言两语,却叫沈玉怜的丫鬟给听去了。
  沈玉怜虽然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但得知消息的时候还是心里添堵,而且还是去太子妃家里,那些千金小姐个个身份显赫,她如何比得上。表哥会不会从此真的就变心了?
  越想越急,沈玉怜便派人去修齐院门口守着,听说程怀仁出来了,便立即赶去了前院。
  沈玉怜跟程怀仁说,她也想去。
  程怀仁本能地想拒绝,可是看着沈玉怜委屈的脸,不忍说出重话,便把责任推到贺云昭身上,道:“还得夫人肯带你去才行,不然你到时候跟着谁?”
  沈玉怜咬唇道:“那就去求夫人,表哥跟我一块儿去。”
  程怀仁不耐烦道:“母亲又不是那么好说话,你让我如何开口?再说了你去了能干什么?”
  “我也能帮你挑选,将来总是要压我一头的人,难道我不能选个性子好的,容易相处的?表哥,你还说心里有我,却又不为我考虑。”
  程怀仁最吃软,便好言哄道:“好好好,去求夫人,不过她要是不答应,我也没法子。”
  沈玉怜这才拭泪道:“只要你肯,夫人又有什么肯不肯的?”
  程怀仁就是怕夫人肯。他很怕和表妹的事让人知道了,以后相看就难了。沈玉怜偏偏又要跟去,他真是头疼不已。
  沈玉怜的丫鬟先去了正院,听说两个小客人走了,便立即赶回来报了信。
  程怀仁和沈玉怜这才去了正院。
  贺云昭一看两人又来找事,便让他们赶紧说,她还要等着用晚膳呢。
  沈玉怜半天不说话,程怀仁才支支吾吾开口道:“母亲,去太子府里的时候,我想把表妹也带去。”
  贺云昭半晌不说话,那两人头都不敢抬。过了好一阵子才听她嗤笑道:“她去做什么?难道还指望太子妃看的上她?人家可是替皇长孙说亲,不是阿猫阿狗。”
  沈玉怜羞愤欲死,这贱妇的嘴,怎么这般毒辣!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沈玉怜难堪的说不出话来, 她一言不发, 就等着程怀仁帮她说话。
  程怀仁也不好意思再开这个口。贺云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大眼瞪小眼,愣是没人说话。
  等的不耐烦了,贺云昭起身道:“既然不说话,那我就去陪伯爷吃饭了, 你们回去吧。”
  沈玉怜等不住了,便道:“夫人,我想一同前去太子府, 帮表哥把把关。”
  贺云昭被逗笑了, 道:“你去掌眼?那我要做什么?况且这是相看伯府正经的正室少夫人,你将来一个要抬妾的人去挑正室?你是不是偷吃了沈姨娘的药, 脑子给药坏了?”
  沈玉怜哑口无言,贺云昭追击道:“你把关?你的眼界和心胸,你看得上谁?人家去太子妃府里的姑娘都是一二品大员家的千金小姐, 你还有资格挑别人?你也不好生想想, 你比不比得上人家一根手指头?前些时让你学规矩你不学,到时候同桌坐在一处, 都是小姐的做派,偏你像个丫鬟似的, 你好意思吗?”
  简而言之,沈玉怜去了只有丢人的份儿。
  程怀仁甚至也能想象的到,如果表妹去了,伯府将颜面无存, 这般没规矩的表姑娘,管中窥豹也可见程家家风。
  沈玉怜再也忍不住了,低着头抹着眼泪道:“不去就不去,夫人做什么还羞辱人?你还不如打杀了我算了!”
  贺云昭道:“是我让你来找我的?你不来,我难道会把这些话说给你听?”
  沈玉怜愈发难过了,连程怀仁都不维护她,嘤嘤道:“没有这样作践人的!若真是一个贤淑的人,只说不让去不就是了?哪里会说出这种刻薄的话?”
  这倒也是,贺云昭说话实在打脸了些。
  程怀仁两难地看着嫡母和表妹,心里一点主意都没有。
  贺云昭忽然勾唇道:“省得你说我刁难你。其实想去,也不是没有法子的。”
  沈玉怜缓了缓气儿,道:“什么法子?”她到底还是想去的,便是去见识见识,若能结交上那些人,也是值得的。倘若有个朋友什么的,不至于在伯府一句话都说不上。
  贺云昭好心道:“到时候我预备带文兰和文莲去,我想着把思音也带上,你也跟着着,正好四个丫头,别人也不会怀疑。”
  “你!拿我和丫鬟比!”沈玉怜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掐死贺云昭!
  贺云昭毫不留情道:“若非看在仁哥儿的份上,你算伯府哪门子亲戚?我自己的亲侄女我都没说接到府里来住,你一个姨娘的侄女,算什么东西?若说性格讨喜,我也爱抬举,规矩规矩学不会,长的也不是个有福气的,现在身子都不干净了。我告诉你,你这样的人放到牙子手上,都卖不了二两银子。”
  沈玉怜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厥过去,她是为什么想不开要来找贺云昭啊,修齐院简直是地狱!
  程怀仁紧张兮兮地扶着沈玉怜,安抚道:“表妹,你就别去了,怎么能和丫鬟们混作一谈。”
  沈玉怜哭的不能自已,连话都说不清楚,死死地揪着程怀仁的衣袖,断断续续道:“走,走……走。”
  送走了两个麻烦,贺云昭悠哉悠哉地去用饭了。
  这厢贺云昭才用完饭,谢氏便唤了她去。
  谢氏问贺云昭给程怀仁说亲的事,还问她这般好心难道想两头讨好?
  贺云昭讥笑道:“讨好他?对,就是讨好他,我不光要给他说门好亲事,我还要把他记到我名下,做正经的嫡出少爷呢,让他一梦美到死!”
  贺云昭已经在六月的时候拿到了和离书,现在把程怀仁记到她名下,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谢氏笑了笑,道:“好主意!”
  谢氏很欣赏贺云昭的手段,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整治程怀仁他们。
  贺云昭没有作答,前世他们带给她的伤痛,这一世就让他们挨个偿还!
  ……
  大暑将过,热意不减,伯府各院都在用冰。
  修齐院里因着曹家兄弟哥俩常来,贺云昭用冰用的更厉害,整个暑日,伯府上下的开支都比春季要多。
  七月上旬过完了的时候,库房的银子还未送到贺云昭手上,底下人的人都没拿着钱,开始有了怨言。
  贺云昭把大总管明荣喊来,问月例银子的事,为何月头过了这么久,还不见下人的月钱送过来。
  明荣苦着脸道:“夫人,林总管他说这两个月府里都没进项,小的也拿不到钱,也变不出银子来啊。”
  明知道是什么缘故,贺云昭仍旧板着脸道:“外面的铺子难道一分钱都不赚了?”
  明荣约莫心里是有数的,料想到外面的铺子肯定不行了,程怀仁才没拿一分钱回来,便含糊道:“小的也不知道,要不把少爷喊回来,您亲自问问?”
  “这等大事,要是月钱不发下去,下面又该闹了。便是学里耽误一时半刻的也不要紧的,赶紧去喊吧。”
  明荣心知大事不好,也未亲自去喊,使唤了个人去,只说夫人叫少爷回家,要问关于月钱的事,旁的事便没有多说。
  程怀仁这时候正在曹家族学里,曹宗渭派人把太子妃府的请帖送了给了他,让他带回去。
  程怀仁当即道了谢,收好了帖子又回了学堂,哪晓得那帮子纨绔子扒着他的衣裳抢了帖子,取笑他道:“这帖子我家也收到了,我母亲要带家中姐妹去,你去做什么?”
  说话的人家里是和曹家旁支,一个三品官员的儿子,他的意思就是,程怀仁这等身份,配不上和他家中姐妹一起去相看。
  程怀仁黑着脸把帖子抢回来,道:“与你何干。”
  学里的人都不大喜欢程怀仁,人微言轻就容易受欺负,人品再不好,就更难讨喜,更遑论现在武定侯似乎都不怎么搭理他了,连曹家两个庶出的哥儿都不怎么和程怀仁来往,这些人就更看不起他了。
  又有人道:“你若是个正经嫡出的也就罢了,偏生是个庶出的,太子妃跟前难道还有庶出的姑娘?便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程怀仁咬紧牙关,面色沉得能滴水,道:“你们家嫡庶有别,我家却是没有的。”
  曹家族学里的多是嫡出的人,嫡出的哥儿向来感觉自己高人一等,便有人道:“这说明你们府里没规矩,嫡庶有别,那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嫡出就是嫡出,庶出就是庶出。”
  程怀仁这些日子握着伯府的铺子,看惯了下面那些人商人阿谀奉承的模样,只有在这里,和这些公子哥儿们比起来,他的身份仍旧是那么卑微,那么不值一提。
  许是膨胀之后再不肯受辱,程怀仁还嘴道:“算起来,你家里也是曹家庶出的一支,人家嫡出一支未论嫡庶,你就敢说自己是嫡出的?”
  挑事儿的哥儿家里都是庶出的第三代了,而且家中长辈早就自立门户,在朝为高官,他本就是正正经经的嫡出哥儿,哪里受得了程怀仁这样贬低他?
  年轻人又总是血气方刚,二话不说就动起手来,刚从外面方便了回来的先生都过来制止不住。学堂里嫡出的哥儿看不起程怀仁,不肯帮忙,庶出的哥儿就更不会帮忙了。
  二人越打越凶,扭打在一块儿根本就分不开。
  先生没办法,只得让小书童去侯府里喊人来,把两人分开。
  侯府里除了两个老的,和两个小的,基本没主事的人,得脸的管事带着护院赶去,把两人分开来。
  管事也是个会看脸色的人,他知道自家主子最近不大待见程家庶出的少爷,这厢闹事的又有个嫡出的哥儿,偏心哪边不言而喻。
  程怀仁倍受侮辱,撕烂了书吼叫道:“狗眼看人低的狗东西,我再也不来这劳什子族学了,一个个的废物,读你娘的狗书去吧!”
  这一骂,就捎带上了不少人。程怀仁这回是真的没地儿去了。
  冲动发泄之后,剩下来的就是莫名的恐惧和空虚,程怀仁忽然觉着,自己真的半个依仗的人都没有。家里铺子都被他败了,新铺子又砸了不少钱进去,手里能使的银子不多。至于人脉方面,除了武定侯,还有谁记着伯府的人情,肯拉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