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胡月娘本正期待着母亲的好消息,得那一盆凉水,揪着帕子自怨自艾了一会儿,埋怨道:“我当初就说让您早些去说,您非不听,现在,呜呜呜……”
  胡月娘打去年惊鸿一瞥,便是念念不忘那人,便是请了沈家的小姐来,询问家里头的消息,那姑娘年纪虽小,嘴倒是紧实,什么也不肯说。
  胡太太亦是不想竟是这般厉害,竟是中了第四名,本想着等名次出来了,若是中了,便同沈家太太去说了,那沈家瞧着便就是有钱的主,闺女嫁过去也不会受苦,这若是没得中,这婚事便作罢吧,竟是未想到中了,还是这般高的名次,心中不无后悔。
  “指不定老早便订了亲呢?在老家那儿订了亲事在来的也是有的。月娘,娘定会给你选个好人家的。”
  心里头叹惋,再找个比沈家更好的人家,便是有些难了。周围虽都是官宦人家,大多都是清官,有些人家过得,那是比普通富裕人家都不如。
  胡月娘还有几丝妄念,便道:“娘可知是什么人家?”
  胡太太摇头道:“沈太太未说,许是家里头式微,不好说出口。”这话一说,胡太太心里头也升起几分念想。
  胡月娘扯着帕子,亦是眼前一亮:“娘,你说,沈家公子如今中了第四,可会回去退婚?这门不当户不对,可非良配,那沈家……又那般富有。”
  胡月娘心生妄念,那话本里头可不都这般写的,她家虽不是高门大户,可自是比那小门小户之女好上不知多少。
  胡太太如何不心动,会试第四,指不定那殿试上好,成了状元郎探花郎,家中又那般富有,可不是乘龙快婿,这官场上的,考的名次要是一回事,待日后,那有钱和没钱的差距可就明显的很。
  踌躇几番,“改日,我试探沈家太太一下……”
  胡月娘露出一个笑容。
  第77章 077
  沈家宾客如云,周围的太太们轮流登门造访,上门送礼的人不绝如缕,打探沈兴淮的人家更是多,认识的不认识的,纷纷打探沈兴淮的婚姻状况,得知沈兴淮已经定下了婚事,失望而归。
  这个时候翻新的不好处便是宾客来了多数有些难看,前头不能走,只能开边上的门让人家进来,要不是知晓前头在翻新,若不然都是要翻脸的。
  只得抓紧时间把前头的给翻新好,有个厅堂便是好办许多,沈二的几个徒弟也是辛苦,从早做到晚,一停不停,江氏让他们歇息歇息,他们知晓这贵人登门,没个正经的门面可不算话。
  “淮哥儿争气,中了第四,好歹也叫咱们一声哥哥的,得给他的门面做做好看!”
  沈二的几个徒弟都是闷声干活的人,不多言,踏实肯干,家里也都殷实,如今跟着苗峰上京来,就是受沈二所托,一个地方出来的,沈兴淮中了进士,他们脸面也有光。
  那胡太太来的时候正选了清净的午后,沈家刚吃过午饭,家里头没什么客人。
  江氏也纳闷,怎得选这般时辰,若是不巧喷上人家吃饭那边是尴尬了,但仍是请了胡太太进来。
  不一会儿,胡太太带着胡月娘身姿摇曳地进来了,胡月娘年十七,正是娇俏的年纪,笑容含蓄而不失礼貌,进来就先招呼,江氏笑着招呼她。
  胡太太道:“月娘,你不是有画作上的问题想问蜜娘吗?”
  江氏纳闷什么事要支开孩子,道:“蜜娘,带月娘下去顽吧。”
  蜜娘点点头,站起来,月娘闻言,羞涩地朝江氏瞥了一眼,低头跟上蜜娘。
  江氏看向胡太太,胡太太扯了一会儿,从宅子翻新聊到儿女的亲事,江氏险些昏昏欲睡,午后本就困觉,这几日又累得很,她常常要眯一会儿,且是强忍着睡意应付这胡太太。
  胡太太道:“如今我这膝下便是只有一月娘了,哎,这做娘的,就是千挑万选,生怕这闺女挑到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家……”
  江氏笑道:“可不是吗,姑娘家的亲事更要小心。”
  “我家月娘啊,自小得他爹爹喜爱,她一出生,她爹便是中了进士,那批命的道士都道,是个旺夫旺家的命。”
  江氏:“瞧着便是个福气的孩子……”
  心理暗道,淮哥已经定下亲事可是都知晓了的,这胡太太到底想说些什么,这又困又烦躁的,江氏端起冷了的茶,喝一口,清醒一些。
  胡太太正推销她闺女,门口丫鬟道:“夫人,陈夫人陈小姐来了。”
  “快快请她们进来。”江氏精神一震。
  胡太太急忙道:“沈太太,我还有事要说。”
  “胡太太说便是了。”
  胡太太身子往前倾:“沈太太,您瞧我们家月娘如何?”
  江氏心中隐约觉得不妥,笑笑道:“那自是极好的。”
  “实不相瞒,沈太太,儿女都是前辈子的债啊,我家的月娘,对令郎……”胡太太后边说的隐晦,但大家都懂的。
  江氏皱起眉头,身子坐挺:“胡太太,我家淮哥是已经定下亲事的。”
  胡太太抿了一口茶,一脸尽在把握中,“沈太太,京城这地界都是要看人脉看背景的,蘇州府那地界虽是繁华,可在京城,”她笑着摇摇头,“令郎会试得了第四,正是前途大好,您总得为他考虑考虑,这岳家好,能让人少走十年的弯路,我家老爷如今是正五品,日后,定是愿在仕途上鼎力相助的……”
  江氏越听越是好笑,盯着胡太太的脸,只觉此人可笑不已,且是皮笑肉不笑,刚想回话,那帘子便是被撩开了。
  曾氏风风火火地道:“亲家母,如今可算是能叫一声亲家母了,淮哥当真是争气哩!”
  江氏忙站起来,满脸笑容地拉着曾氏的手,“若是他不争气,哪儿还有脸来讨这般好的媳妇。”
  陈令茹站在曾氏身后,闻言羞涩而笑,目光瞥视胡太太。
  胡太太早就惊呆了,她眼睛瞪得老大,她如何不认识曾氏,那可是陈四太太!陈敏仪同胡大人差不多年岁,却已经是正二品重臣,那差距差的老远,她同曾氏自是没得交情,但京城里头大大小小的宴会这般多,总是有的碰面。
  她呆在那儿,曾氏装作不经意间一瞥,问道:“这位是……”
  胡太太如今哪儿还有那结亲的心思,心里头打鼓,祈求这陈四太太千万不要听见她刚才的妄言,想想她刚才那番言语,只觉脸上烧得慌,紧张地看了看曾氏,又瞧了瞧江氏,起身行礼:“陈太太。”
  江氏道:“这是我家隔壁的胡太太,到我家来坐坐。”
  “对对对,臣妇便不打扰陈太太了,家中还有事,便告辞了。”胡太太此刻便是一分钟都坐不住了,忙起身告辞,江氏亦不阻拦,让吉祥找胡月娘出来。
  母女俩匆匆地走了,蜜娘也出来了,见陈令茹,欢喜道:“茹姐姐可算是来了!”
  陈令茹:“本就想来了,娘说,你们家这两天估计忙得很,便是过了两日再来。”
  曾氏在门口听得胡太太那番话,可是气闷,再是懊恼应是早些来的,“早知便是早些来了,这什么没脸没皮的人,这般光明正大地抢人亲事。”
  江氏:“可不,这胡太太往日里瞧着也不像那不要脸面的人,今日刚过午饭,便是来造访了,往日里旁人问起来,我可都是说定下亲事的,她近日扯来扯去扯到最后,扯到淮哥的亲事上,还以为我们给淮哥定了个家世不出挑的,即便那家世不出挑的,我也瞧不上她们这般做派,胡太太把她姑娘夸得天花乱坠,谁家好姑娘明明知道已经订了亲的还心生妄念,这做娘的不拦着,还助纣为虐。”
  江氏对胡月娘那点子好印象也消失殆尽了,这姑娘不是个安分的。
  蜜娘诧异道:“难怪那胡月娘旁敲侧击地想打探我阿哥,”
  曾氏气顺畅了些,笑道:“定是淮哥太好了,这旁人呐,艳羡不来的。”
  江氏拉着陈令茹的手,“旁的姑娘家的,哪有茹姐儿讨人欢喜,我如今就盼着她嫁进来哩,姐姐这姑娘,便早日给我得了。”
  陈令茹升起两团红晕,刚才胡月娘一事,陈令茹心里头也升起一股危机感,淮哥长相不差,又是年轻有为,如何不招人惦记。
  曾氏心里头也警醒的很,这亲事就算不这么快成,也要先定下来,昭告天下,这若是殿试之后,被宫里头瞧上了,可不是好玩的事儿,道:“我这姑娘,如今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早些给你们就早些给你们算了。”
  蜜娘娇俏地说:“那可不行,伯母,茹姐儿来了,我娘可就不疼我哩,你看,这还没进门的,就一心顾着茹姐儿,都没我这闺女的位子了。”
  她抱怨着,那眼神中亮亮的,惹人怜爱,曾氏把她搂怀里,“你娘不要,便给伯母哩!伯母稀罕你。”
  曾氏尤为稀罕这般娇娇悄悄的姑娘,只恨自己没多个儿子,这姑娘打小看到大,模样出挑,性子娇憨,可劲讨人欢喜。
  曾氏这回来也是要同沈家通通气的,陈家上下已经知晓这门亲事了,无不惊奇,陈老太太急着相见孙女婿,陈敏仪劝着她,这几日忙,待是过几日,这两日一过,陈老太太耐不住性子,又是问啥时候见孙女婿啊,可别被别人抢去了。
  如今一瞧,曾氏觉得老太太这话当真有先见之明,可不要早些定下来,“咱们两家也都熟悉,早日定下也少生事端。我家老太太急着要见孙女婿,上回你们来没见淮哥,老太太急性子,且让她见着了便好。”
  江氏笑道:“此是我们的不妥,应当早日来拜访的,我同振邦商量一下,择日便登门拜访。”
  沈三亦是觉早日定下为好,他心忧殿试之后,若是被公主什么的瞧上了可不是好事,也不是脸大,纵观今年新科,淮哥算是里头年轻,样貌又英俊的,会元是为三十多岁的男子,定是有妻室的,家中过得也颇为清苦。
  第二名是个寒门子弟,亦是难得,年岁有些大了,二十五六岁,还未成亲,应是想中进士后找个可以帮得上忙的岳家。
  第三名倒是年轻,是柳州王家,世代书香门第,颇有盛名,比淮哥小两岁,亦是未婚。
  淮哥也算是惹眼,也有不少上品官员瞧上了,欲嫁女儿,而多半是庶女,嫡女的出路好着呢,这庶女嫁给这些寒门子弟结两姓之好,值当!沈三有些瞧不上庶女,又有陈令茹珠玉在前,在陈家乐意了,亲事也能广而告之了。
  陈家先流露出来的,陈家姻亲多,这几位太太出门、回娘家,姑奶奶回来,来来回回的,这消息不过两三日便知晓了,那新科中第四名已经被陈家给定去了!嫁的还是那嫡女,不少人暗地里都在想着,陈敏仪如今官途坦荡,嫡女可不愁嫁,也就永安侯府傻,闹出那般事情,竟是便宜了一个寒门小子。
  多是有些扼腕。
  陈家老太太急不可耐地要见沈兴淮,沈三准备了一份厚礼,做提亲礼,一家正式登门造访,陈家上下可都好奇着呢,陈敏仪和曾氏了解沈家的家底,陈家旁人可不了解,其他几房多是观望,陈家如今大房和四房最是好,陈家大房嫡出的姑娘嫁进了王府,这四房选来选去竟是选了一新科贡士,前途未补,便这般急急忙忙地定下,可有什么能耐?
  沈家知自家定是比不上陈家,然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尤其关系到茹姐儿的面子,这份厚礼当真是厚礼,让人看了便知并非普通寒门,寒门哪里拿得出这样的礼。
  陈老太太见着沈兴淮欢喜,连连称赞这般好儿郎,陈家书香门第,陈老爷子本就喜爱他,如今更是增添了几分,陈大爷道:“未见阿爹这般喜欢过下边的孙女婿。”
  当然陈大爷也觉弟弟这亲事选的不错,男人和女人的眼光定是有差别的,女人的眼光总抬头看,男人的眼光往远处看。
  两家正式换了庚帖,亲事敲定。
  忙忙碌碌之中,便是到殿试那日,三百名新科贡士排列整齐,在殿外等候,按照名次排,沈兴淮排四弟,也见着了传说中的第一第二第三,京城里头的茶馆里,早就把这会试中出挑的拿出来说了好几遍,沈兴淮因陈家的亲事,也是出了好一把风头。
  最最出名的自是第三名,柳州王家出身的王文孺,相貌英俊,是个白面书生,颇为符合当代的审美,自有一股傲气,站在第三位,板着脸谁也不搭理,那第一第二倒是好脾气人,沈兴淮很快便搭上了话。
  那上头一宦官走出来,扯着尖嗓子:“宣!新科贡生!”
  下边的官员立即让他们往上走,走得肃穆而整齐,那上头的牌匾露了出来,集英殿,集天下之英才荟萃!
  一排排侍卫战列整齐,目不斜视。
  待走入殿内,元武帝坐上首,两旁大臣有座有站,中间空阔。
  贡生皆跪下行礼,浩浩荡荡,整个殿内都充斥着声响,元武帝抬抬手,“平身。”
  站在一旁地太监扯着嗓子传话,下头方一个个地站起来,微微低头,不敢直视圣颜。
  元武帝说了几句话,便开始殿试,殿试主要考策问和对策,一人一案桌,规定时间内写出一篇策问,名次靠前的可留殿内,皇上会下来转转瞧瞧,后边退到殿外。
  上头太监洋洋洒洒地说了一串文字,里头包含好几个方面,要细心听,不一会儿,那题目才发下来,沈兴淮站着想了一会儿,便开始提笔写。
  且是写了一会儿,元武帝下来巡视,第一个便是到他身旁站定,沈兴淮手抖一下,悄悄吸一口气,镇定下来,假装身旁无人,凝神于笔下,文思如泉涌……
  元武帝瞧了一会儿,便是走开了,旁人都没多看,大臣们也都注意到这个新科贡生,假装过去巡视时,瞧上几眼,且是看看有何吸引人之处。
  沈兴淮也是定力好,经得住这般看,写完后看了看时间,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他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未有出错的地方,才放下笔。
  “停笔!”
  第78章 078
  一声停笔,不知是惊扰了多少了,有啪嗒一下坐地上的,太监眼皮抬了抬,将牌号记住,更有一支笔直接落纸上的,大底也是废掉了,内心奔溃,那老翁考了一辈子好不容易考到这殿试,竟是毁于一旦,嚎啕大哭起来,很快就被两个侍卫架了出去,殿前失仪,卷面也毁了,想必这进士也是不用想了。
  众人惋惜之下更是小心谨慎,站在这儿已经只有半步之遥了,若是在这儿出错,怕是要悔恨终身。
  几位考官和元武帝共同审阅试卷,贡生们可以回去歇息了,这殿试的结果还需几日批改完之后再做定夺。
  贡生们原先都互不了解,待殿试之后,三三两两地能凑了几个团。
  沈兴淮同第一名孙广义、第二名郑宽都挺聊得开的,孙广义是福州那边人,按照地域划分,那边属于不太开化的地方,他说他会试考上第一实属不易,这些年他磕磕绊绊地考出来,全靠家乡人支持,所以他殿试过后会选择外放,最好能外放到家乡,为家乡人做些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