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这回江垣不在,他有了印象,蜜娘告诉他,爹爹去打坏人了,他说话日渐利索,起先还兴高采烈,“爹爹,打坏人!带,带团哥儿!”
  到如今,他日日到门口去盼望,“爹爹,回来……”
  张氏心酸,待团哥儿更是疼爱。
  蘇州府的东西不断地寄过来,如今天气冷了,放了冰块一道寄过来,倒也是不会坏,沈老安人法子众多,让沈大写了一整页,还亲手做了团子,蜜娘嗅着熟悉的味道,连吃了两个团子。
  十月份,京城里下起了大雪,蒙古只有更冷,御寒的衣物都已经运过去了,沈三带头捐了万两银子,京商们也纷纷捐赠,以获一义商的称号。
  蜜娘的肚子长得飞快,大得有些出奇,可她也就大个肚子,旁的地方还是瘦,一日吃个五六回,似是全长肚子里了。
  太医脉诊,且是把了又把,撕了几声。
  张氏揪心:“可是有何不妥?”
  老太医歉意地笑了笑,再把了一遍,才道:“少奶奶这脉象,似是有两个胎像,又比常人大上许多,下官前些日子不敢肯定,今日才敢向夫人道一声喜,少奶奶此回应是双胎。”
  第136章
  待是确定是个双胎,蜜娘就成了金贵人儿,肚子里头两个球儿,连元武帝都惊动了,直接让太医住家里头去了。
  沈三得知一下子来两个外孙,喜得不知从何,道:“咱们家上头还真有过这生双胎的例子,你大爷爷和大姑奶奶可不就是龙凤双胎。若是一男一女刚好,两个囡囡更好……”
  可两个孩子的负担也大,如今正是肚子长得飞快的时候,蜜娘的肚子就比常人大上个几分,冬日里头家中亦不敢随意让她走动。
  夜中也必须得有人看护着。
  团哥儿之时,她的孕症不大显,前期有些没得胃口,后边便是好了,该吃吃该喝喝,也合该养出这个万事无忧的胖团儿。到了这一胎,什么都是双倍的,孕吐一直反反复复,更是忧心不已,精神头都瞧着不是大好。
  屋中生着暖融融的地龙,蜜娘夜中又未得睡好,此时靠在软垫子上,眼睛眯起,团哥儿盘腿坐在旁边玩他的积木,沈兴淮给辰哥儿、团哥儿做的,他闲来无事亲手做的,幼时看过沈二做木工,做这些东西也不费心思。
  张氏在旁边做新生儿的衣裳,是粉嫩粉嫩的颜色,一边道:“产房已经备好了,奶婆子得赶紧备起来,必须得接到府中养着,好看看身子怎么样,有些妇人有些暗病多是瞒着的……”
  她侧眼一瞧,蜜娘歪着脑袋靠在靠垫上已经睡着了,眼底遮不住的青黑。
  张氏没了声,拿过一旁的毯子给她盖上。
  团哥儿欲叫唤她,张氏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轻轻抱起他:“让娘亲睡一睡,夜里头弟弟妹妹太吵了,娘亲没得睡好。”
  团哥儿点点头,捂着嘴,趴在张氏的肩上,悄悄地说:“弟弟妹妹,不乖……”
  张氏眼含笑意,道:“没得团哥儿乖,弟弟妹妹出来了,团哥儿要好好教他们。”
  团哥儿挺起胸膛,又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娘亲,塌上的母亲蜷缩着靠在垫子上,肚子高挺着,却显得身子格外的纤细,懵懵懂懂之间只觉万分心疼娘亲,爹爹还不陪着娘亲,他是家中唯一的男子汉,得照顾好母亲。
  这一段时光在他年幼的心灵中画下一道深刻的身影……
  远在边境,江垣刚归了营地,喝了几口热水暖了暖身子,不断地呼出热气。
  “将军,捉到了一个可疑的人,会说蒙古语和汉语,长着一副罗刹国人的模样。”下边之人前来汇报。
  江垣剁了剁脚,道:“关押在何处?”
  “他自称是我大周的子民,暂且未同那些罗刹国人关在一起。”
  江垣亲自过去一观,那人用别扭的汉语说他叫玛依扎,是蒙古人,母亲是罗刹国人,所以才长成这个样子,但他自小在蒙古长大,会说一些罗刹国语,所以行走于蒙古和罗刹国之间做一些小买卖。这回战争爆发,他好不容易从罗刹国逃回来。
  玛依扎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大人,我真的是大周的子民,我家中还有未婚妻在等我……”
  我也有妻子在等我。
  江垣心中寂然,这场战争,不容半点差错。
  下属抱着一个东西过来说:“将军,他带回来的东西中多是一些器具,似是成婚用的,还有一些衣料,另外就是这盒。”
  下属打开这个盒子,闪亮了一个屋子。
  里头是几块闪亮的宝石,但不同于平常看到的宝石,它闪烁着璀璨的光芒,是透明的。
  玛依扎内心挣扎,可性命要紧,他艰难地开口道:“大人,这些,都可以给你,可以给我割一小块吗?我,我要给我的未婚妻做指环……”
  玛依扎说,这叫钻石,非常坚硬,在罗刹国,用来做指环结婚时给对方戴,寓意着生死契约,情比金坚。
  他恳求只要一小块钻石。
  江垣选了其中一块,蹲下来:“我可以跟你买一块吗?其他的,都还给你,我会让人送你回去,当然,必须得核实一下你的身份。”
  玛依扎呆住了。
  今年冬日有些凄凉,宫中、各个府邸都削减了用度,全支援前线,好在江垣去后,前线的好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罗刹国人当真是难缠,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一般,已经打了大半年,打过了边境五公里了,仍旧不服输。
  又是一年新年,蜜娘已经八个月大了,肚子大得吓人,再有一个月就要生了,双胎多是要早产的,家中日益紧张。
  且是年初之时,前线传来消息,侵住罗刹国的王子,罗刹国投降了!
  举国欢呼,京城之中烟花爆竹响彻一夜,元武帝的名声又上了一个台阶。
  正值新年,元武帝厚赏了江林两家。
  林将军身子稍稍康复,立即奔往前线,且是可歌可泣。
  元武帝念及蜜娘即将生产,命江垣押着罗刹国王子入京,林将军继续在前线压制。
  大军获胜之日,家中女眷喜极而泣,蜜娘摸着肚子,不用做寡妇了。
  林氏又出了关,先是到蜜娘这儿来赔礼道歉,她之前迷了的魂又好似找了回来,瞧着又似那个精明能干的世子夫人,“我这日子混混沌沌,前些日子如同猪油闷了心眼子,还望妹妹忽的在意,如今想起来,真是想打自己个几巴掌……”
  破镜难圆,覆水难收。
  前些日子究竟如何想的,她不知,她素是个记仇的,仗着肚儿大,不去接她的茬,且是冷眼瞧着她尴尬。
  江圭也算得是将功赎罪了,最后不知元武帝如何定夺,但旁人不知其中缘由,林氏又出来走动了。
  江垣立了大功,旁人皆观望,这般以文职转武职的还真是少见,也不知元武帝该会如何赏赐。江垣还未入京,江家和怀远侯已热闹起来,打着送年礼的名号送礼的不在少数。
  蜜娘的肚子谁看了都吓人,拒绝起来也让人生不起气,实在是太大了,若是出了差错可怪谁。
  可张氏和林氏是可以见着的。
  如今打了胜仗,林氏又是担忧会不会被夺了世子之位,二房虽是被分出去了,可元武帝偏疼江垣啊!若是元武帝不愿意,江圭就无法袭爵。
  江垣归来之日,皆是所未料到,头发虽是竖起,却有油腻之色,脸上胡子邋遢,衣服虽好,却不大整洁。
  那一日天气不好,稀稀拉拉地下着小雨,他就这般站在家门口,小厮没得认出来,被他的气势吓到了,战战兢兢地问道:“官,官人找谁?”
  江垣一个利眼过去,“让开。”
  江垣急于见家中人,直接闯入,就往里头走,小厮如何能敌,忙是喊道:“快来人!有贼人硬闯!有贼人硬闯!”
  家丁们纷纷跑过来,江垣呵斥道:“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长吉扔下铁锹,嚎啕大哭地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腿:“爷回来了!爷回来了!”
  江垣拍了拍他的脑袋,把他拎起来,“夫人呢?”
  长吉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眼泪,激动地说:“在里头呢!刚用了午饭!快拿伞来,别让爷淋雨哩!”
  江垣挥了挥手,自己大步向里头去。
  屋中早已听得外头一声声的呼喊,蜜娘筷子落了地,张氏停了喂饭的动作,范先生和闵姑姑都红了眼眶。
  门忽的被推开了,一个满脸胡子的大个儿站在门口,团哥儿离得近,疑惑地看着他,父子两就这般对视了几眼,江垣的视线落在蜜娘身上。
  蜜娘站起来,压抑着故作平淡地说:“你回来了?”
  江垣上前几步,长臂将她拥入怀中,她的腹部太大,江垣不敢用力,嗅着她身上的香味,湿了眼眶,“回来了。”
  他细细端详她,她面部清瘦,有些发黄,头发也像以往乌黑亮丽,他心疼,大掌轻轻覆在脸上,“变丑了……”
  她没得忍住,眼泪奔出来,又笑又哭道:“你不也是……”
  丑夫妻两抱着哭了一会儿。
  范先生念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张氏欲抱走团哥儿,团哥儿不肯,拗着身子去打江垣:“放开娘放开娘!”
  江垣松开蜜娘,大手一揽,把团哥儿给抱过来,大掌噗噗地拍了几下,“臭小子,连你爹都不认识了!”
  团哥儿震惊地看着他:“胡说!我爹哪有这么丑!”
  江垣怒,却又舍不得教训这个臭小子,心中酸涩,他走之前说话都还不利索,如今已经说得这么溜了。
  蜜娘舒展了眉眼,笑着看着这对父子,肚子忽的一阵疼痛,蜜娘捂住腹部,蹙眉,肚中的孩子也好似知道爹爹回来了,要出来了。
  “我,好像要生了!”
  一阵人仰马翻,沈三和江氏匆匆赶来,陈令茹抱着辰哥儿,辰哥儿要下来找团哥儿。
  辰哥儿问:“团哥儿,那是谁呀?”
  团哥儿:“我也不认识……”
  江垣将两人皆抱起来,六目对视,江垣用胡渣子扎他们:“谁说不认识的?”
  辰哥儿和团哥儿咯咯直叫,辰哥儿笑嘻嘻地说:“是姑父!”
  团哥儿噘着嘴:“不认识。”
  江垣见他撅着嘴,委屈的模样,心就软了一半,亲了亲他的脸颊,“可爹爹认得团哥儿。”
  团哥儿有些不好意思,撇过脸去,“臭臭……”
  产婆早就备好了,还有宫中的医女,张氏特地向皇后求来的,双胎的风险大,太医也在旁边候着。
  有过一回生产,第二回 相对容易一些。
  江垣到此刻才知竟是双胎!他呆愣至原地,吓得不知所以,心惊胆战地问道:“双胎,会不会不好生?”
  蜜娘叫唤一声,他便抖三抖,腿脚瘫软在椅子上。
  临近傍晚时分,第一个孩子出来了。
  “是个小公子!”
  江垣一块石头落地,略略有些失望。
  隔了一刻钟,另一个终于出来了。
  “出来了出来了!哎呦贵人迟来,是个姑娘!儿女双全,凑个好!”产婆扬声说道。
  江垣摊在椅子上,眼含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