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那晚风雪呼啸,随行的人都身披大氅、裹住全身,如果其中一个人被换掉,不是刻意盘查的话,在大风雪中实在难以察觉。
  宇文翊暗藏在大梁的军队之中,可是这沿途护送的人却不是张辰祈,而是青帮的东方钰?
  他怎么会在这?
  原是这东方钰带着韩子婿逃走后便来了这大梁,毕竟此处青帮盘根错节,想要保住韩子婿也未尝不可,可是韩子婿误以为东方钰要将他交给青帮,他当下便将东方钰交给了苍樾,以求保命,同时他将这些年来研制兵器的制作工艺,一并献给了梁皇。
  “想不到东方钰还是错信了这个小人!”宇文翊心里嘀咕,可是说到底,既然他是翼遥的人他便不能不理。
  “吃饭了!”那押送的士兵大吼道,“真想不明白,只是让你说出青帮安插在朝中的眼线,怎么就这么难?”
  东方钰冷笑:“如今的梁皇当真是愚蠢,大梁不久便会土崩瓦解,不费一兵一卒便可被我们杀的精光,这天下用不了多久便是主上的了。”
  宇文翊听闻,心里便明白张翼遥才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他一定是和萧兼默提及了那些所谓的眼线,不管这些事儿是真是假,萧兼默都会慌神,自然想要查到那些人究竟是谁。
  “闭嘴,信不信我打死你!”
  说着那士兵捡起一块石头,便丢进了囚车里,狠狠砸在东方钰的头上,顿时鲜血直流。
  眼见如此,宇文翊抽出手中的剑,一个转身便一刀将那人斩杀在面前,周围的人顿时吓了一跳,当即将他围起来。忽然人群之中有一人,站了出来,“宇文翊,你我好久不见啊!”
  “你是?”宇文翊觉得此人眼熟,可是竟想不起来,他应该在东秦军中立下军功。他怎么来这了?
  “君上,此人便是换了样貌的张辰祈,君上快走……他们设下此局都是为了抓你。”
  张辰祈瞧着他们,忽然大笑起来,“想不到我的这番装疯卖傻到是真的有用。我原以为会在山上遇见你,可是没想到你竟自己先冒出来了送死。”
  “想不到苍樾为了抓我真是费尽心机。”宇文翊心中一沉,伸手便是一剑,将一涌而上的几个人看到在地。
  张辰祈奋不顾身的冲了出去,他自然认定宇文翊不会碰他一根毫毛,果不其然宇文翊对他只防不杀。
  他手中的情长剑连抗数剑,宇文翊眼中的杀伐之气甚盛,手中一个挥转便可斩杀一人,张辰祈也不甘心,伸手便是一剑直逼他的咽喉,可是宇文翊大手一挥,便挡了去。宇文翊向上一跃,脚一个用力狠踢在张辰祈的下巴上,他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众人目瞪口呆,这宇文翊的本事实在太厉害,便是这一起上都未必能杀的了他。
  此时张辰祈连退几步,用一枚银色长针将他十指指尖刺破,将怀里的蛊虫放在自己的手心中以血喂之,见那虫蛊染的通体鲜红便一口吞下,只见脸色发胀忽然力大无穷,一声怒吼带着人拼杀过来。
  这一剑宇文翊用力一抗,他握剑的手一瞬间就被震的没有知觉。
  “张辰祈,你可知道你服蛊增加功力,是在自取灭亡。”
  张辰祈看着宇文翊痛苦的样子心里就开心,“我是自取灭亡,可是有张翼遥陪着我,一切都值了。”
  这个精心布下的局,赌的就是宇文翊对张翼遥的这份情义,看来他们都赌赢了,没了萧谨瑜张辰祈早就不想活下了,苍樾用药治好了他眼睛,却也永远治不好他的心。
  尤其是看见宇文翊为了张翼遥奋不顾身,他所做的一切,都让他嫉妒的发疯,张翼遥不配得到幸福,便是自己活着一天他就要痛苦,因为这一切都是他的报应。
  可就在宇文翊眼看要抵挡不住的时候,月夜下风雪之中,一双凶猛的眼睛正盯着张辰祈,一声嘶吼震天动地,整个九天玄山都为之颤抖,山中鸟兽四散,他周身冒着蓝色的火焰,从黑暗无光的山林深处走来。
  第257章 终结杀戮【上】
  九天玄山下一场激烈的争斗,佛门圣地被鲜血染红了石阶,苍茫的天地间唯一能听见的是野兽的哭嚎声,血腥之气弥漫在整个森林之中,待到苍樾赶来时,眼前一幕的惨烈当真是令人唏嘘,尸体碎成一块一块,除了头其余皆看不清,野兽啃咬的碎肉,散落满地。四处焦土遍地,大火烧过的痕迹十分明显。
  苍樾掩着口鼻,仔细查看这伤口,心里已经猜测出这些士兵和张辰祈都死在了谁的手上,这烧焦的痕迹,也林中野兽逃散,他到是算漏了……这火麒麟怎么又出现了。
  “你们去看看火麒麟到底去了何处,查探清楚速度来报!”苍樾转身对剩下的人道,“去看看宇文翊在不在这堆里面?”
  “属下遵命!”
  他实在不忍去看,某一刻他希望宇文翊不在里面,可是心里却又希望他还是死在这的好,这样才能了结了自己的一件心事。
  众人四散,到处去寻觅宇文翊的尸体,只见一堆碎肉块之中有配着一条染满了鲜血的玉锦带,他仔细端详便可断定此物正是宇文翊所有。
  看到这他嘴角竟不经意间浮起了一丝苦意,他叹了一口气,便觉得一切都结束了。
  “王爷,发现张辰祈了,他还没死!”
  只见张辰祈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苍樾,鲜血顺着脖子冒出,他不停的喘着气在挣扎,可是便是用尽全力,他也无法吸进去一口,他的喉咙被活生生的咬断,这一口便叫他死的不干净。
  苍樾冷眼看着他,眼中皆是不甘与愤怒,如今已经没有人在乎他的生死,曾经大梁的年轻俊杰,却只能孤零零的躺在那拼命的想要吸进这世间后的一口气,就是为了这一口气,他的一生都活这般累,他得到了什么?他把自己的身体当作武器,卑贱可怜的去挣扎,可是到头他换回了什么?他脸色乌黑,一双脚拼命的抽搐着,身子不停的晃动,最后也是没有逃过一个死。
  苍樾眼见于此,心里十分开心,到真是省了他一番的事儿。现在只要将宇文翊的死悉数都推到张辰祈的头上,在将张辰祈的死推给火麒麟,这皆大的欢喜的事儿,真是天助也。
  如今的大梁在四国之中在无敌手,可是不知为何他竟有些心痛,心口竟有一丝不忍,“各为其主,各司其职……”
  “宇文翊,要怪就只能怪你命不好,为了张翼遥来了大梁,要说害死你的人,是他才对。”
  苍樾看着这些尸体,便是知道自己所做之事天地不容,可是古往今来权利不就是这样通过杀亲害命得来的吗?又有谁能责怪他呢?即便他日历史会为苍樾写上一笔,也不会有人提及此事的,毕竟有些事都是人写的,想让你知道的才让你知道。
  忽然苍樾觉得脖子一疼,他伸手一抹一只蚊子被拍死在他的手上,他环顾四下,冷声道,“这里都收拾干净,佛门之地不可有一丝血腥。”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转身匆匆离去。
  北魏善蛊,种蛊可有千万种方法,以蚊虫做母体最为常用,以蛊伤人最无形。
  次年三月苍樾死于败血之症,他死的古怪,却也无法可解。梁皇追封他为忠义王,忠义两全之人,现在看来却也是十分讽刺,
  宇文翊被火麒麟拖到了清明面前,眼见他满身是伤,清明摇了摇头,怒道:“竟在我佛门之地杀生,你可知罪?”
  “如今人杀了,事儿办了,你若是佛我杀他们时为何不出来,即便我杀了他们,你也逃不了干系,如今却在此处说三道四,也未免实在不够厚道。”火麒麟冷哼了一声,将宇文翊和东方钰丢在清明的面前。
  “你这是做甚?”清明不解道。
  火麒麟扑棱着脑袋,“给你机会救他们,你不是不忍看他们死吗?天下苍生的生死你又能救的了多少。”
  “那杀了顾凡双,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你明知张辰祈和他的命数相连,你却对张辰祈痛下杀手!眼见那些黄沙埋骨,天劫难逃,可怜的无辜的百姓,难道你就没有一丝愧疚吗?”
  清明起身,抬起手将宇文翊手中的情长剑拾起来,寂静的内堂,刺耳的剑器之音,清晰地响起,剑和剑鞘摩擦的声音,在空气中有一股让人透不过气的杀机。
  火麒麟的眼中露出一丝惊异,想不到这佛门之人,拿起剑来竟这般驾轻就熟,他身子向后一退,做攻击状,严声厉色道,“东秦大梁一战,东秦死伤二十万将士,你的慈悲呢?东秦柔然一战,你的慈悲呢?北魏出战东秦,沿城一战、淮水一战,敢问大师你的慈悲呢?”火麒麟连续几次质问,到真是叫清明哑口无言。
  清明微微点点头,“说的好,我的慈悲到是如今剩不下什么了。”清明轻柔的目光一瞬间便显得杀机四伏。“便是杀了你,也不怕!”
  清明飞身而起,一剑拼杀而出,一个翻身直逼火麒麟而来,火麒麟一声嘶鸣猛的抬起头,胸中一腔怒火喷涌而出,清明弯身一躲,凛冽的剑招接连拼刺杀来,火麒麟也不躲生扑过去,一脚将他压住。
  “如今的一切怕是你已经预料到了,可是顾凡双偏偏不想如你所愿,你想用杀戮去洗涤这个世界的污浊,可是你却用错了人。”火麒麟大声喊道。
  “可是他是自愿入局的,不是吗?几次,他都有置身事外的机会,可是他依旧选择留下来,这样的顾凡双才是最聪明的,这世上能懂我的,只有他……即便我死你的手上,生死局依旧不会停止。”
  眼前的种种都不过是生死局的副作用,要终止杀戮,便是要用更多的鲜血,张翼遥可以复生一次,亦可复生两次,轮回之后他依然要用手中的剑去斩杀,他会失去的一次比一次多,曾经清明动过恻隐之心,想过放手,何苦天下事要一个人去担着,可是有道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张翼遥生来便是这样的命,改不了。
  参透生死局就是为了终结杀戮,一次不懂,便轮回一次,往复种种。如今顾凡双懂了……却也还是逃不过个死,只要天下依然纷争……这生死局便会循环往复,厮杀依旧不会终止。
  “你要知道,无论顾凡双死多少次,只要杀戮没有停止,生死局都必将再次开启。”
  火麒麟飞身而起重重一把清明踢到在地,他眼中那张化天下戾气为祥和的脸,竟一瞬间变得异常诡异,“你到底是谁,为何要这样待他?”
  “东秦宇文拓逼宫谋反,杀尽太子一族,不留一人。”清明微微一笑,“那场杀戮比你见过的何止凄惨百倍,亲人相杀,兄弟相残,可是我还是活下来了。想让我死的人,终究还是没能杀了我,我是东秦太子宇文鄢,宇文翊的大伯父。”
  火麒麟眼睛一瞪,想不到清明竟有这等身份,可是他这么多年为何如此年轻,想当年宇文鄢可是凶残之极,杀人无数,因天生力大无穷生的勇猛,在四国之内颇有盛名,可是死在了一场大火之中,宇文拓夺位东秦,怎么可能会让这样一个人活着?
  “不可能,要知道你若是宇文鄢,你如今也是年过半百……”
  清明一惊,他放开自己手中的剑,轻声道:“我如今不在天地之间,不属天地之人,我与你一般都是再生的魂人。生死与我和你都不重要,只是经历了便懂了,死反而没那么痛,可是生却有太多无可奈何。过往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求不得的困局,顾凡双历经三生三死,若是还不能懂得这些,即便得了天下他也是只是下一个梁皇,另外一个宇文拓,倒不如像我这般学着置身事外。”
  清明甚是坦然,他清楚自己并非帝王之才,也非治国良将,只是同萧谨瑜之流一样执着于对权利的欲望,有些人终其一生会许会明白,有些人到死都不知道,甚是还会问值不值?还有些人,死的时候却明白了……
  “大师的话我记在心。”
  “既然顾凡双已死,黑龙之气已散,帝王星陨落,或许这些都是天意。”清明微微闭着眼睛,“若是他还活着,让我见见他,只见一面,可好?”
  “劳烦大师好好活着,你想要见的,他都会让你见到的。即便凡双死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可是他同意你的说法,能够终止杀戮只有杀戮,他若活着会选择和大师一样的路。”火麒麟冷声道。
  “好……我便静候佳音,拭目以待。”
  “劳烦大师,好好照顾宇文翊。”
  清明淡然,脸上的神色都没有变一下,“阿弥陀佛……”他口中念着佛号,“也许我们都会成为历史的罪人,可是这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已经是暮春时节了,这九天玄山的树木竟是一片浓绿,清明散了庙内的僧人,留起发,续起胡须,做回一把俗人,在家修行出家亦是修行,这山川故土他从未一个人独自行过,此番他可要见识一番。
  在遥远的柔然,顾晏正带领下柔然百姓开垦荒地,按照顾晏的想法,将荒山开化成梯田,找到适合柔然的耕种方式,牡羊牛马都选择圈养,两者区分开,种植梯田者可免去赋税,产量高者亦可有奖励。
  顾晏将东秦的练兵之法,大梁的驭兽之术都交给了柔然人,他顶着巨大的风险将柔然兵制改革,利用其手中北魏残留的军力将穆之恒在军中的一切瓜分干净,
  四海之下,天地万物,都在见证着柔然成就四方霸主的地位。
  第258章 完结【上】
  张辰祈被火麒麟杀死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柔然,穆之恒这几日是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看来火麒麟终究是狠下心了……”月夜之下,星空之中帝王星已经机会看不清了,如今的天下大局已定,可是柔然却又再一次失去了自己的王。“吾王,臣下会一直等下去,直到你载誉而归。”
  第二天一早,穆之恒便宣读了张翼遥留下的旨意,请顾晏暂代国君之位,穆之恒辅佐,共同治理柔然。
  从顾晏代张翼遥为政开始,经过七年的时间,柔然在新的国土上建立的属于自己的政权国度,在属地之上,百姓安居乐业,楼宇广厦,通商各国,因其在青帮的助力下,开通了水路航线,原本属地上的物产都可运到各处贩售,亦可将外地的布匹蚕丝运入柔然,牛羊马匹也销往其他三国。
  大街上,一家家店铺比肩而立,酒馆、织锦房、粮铺、商行,一个接着一个,柔然人和当地的北魏人学习能力极强,为了让两个种族迅速融合,顾晏还鼓励通婚之策,官府派发银钱和房舍,很快柔然和原有的当地人就在各种利益的驱使下慢慢的调和。民生则富强,百业兴旺,生机勃勃。
  就拿城中这家刚刚开业的立羽楼来说,便是五年来第三次扩张,他在东秦、南楚、大梁都设有分家,其菜品都以当地特有食材为主,却因其独特的味道,在柔然十分受欢迎。店主家主推的就是一个菜品,就是东秦名吃,辣油馄饨,其麻辣鲜香入口辛辣却能让人欲罢不能,甚至惹的朝中官员都纷纷来寻,只是这每日仅限供应三十份实在让人有些头疼。
  柔然最繁荣的要属祥和大街,一行几人缓缓而来,东张西望,看什么都十分新鲜。前面是一个身形十分优雅的俊秀少年,他手里拉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身后则是跟着两个仆从,这个青年面如冠玉,俊朗飘逸,顾盼之间生的十分温润。
  他拉着的那个孩童,身穿青色锦袍,摸样十分可爱,一双眼睛犹如繁星璀璨,五官精致的像个陶瓷娃娃,只是一笑便可俘获万千女子的心神。
  后面跟着一个二十左右的男人,那男子身着仆装,肩上斜挎一个包袱,举手投足却是气宇轩昂,绝非一般的下人。另一个是青衣女子步履轻盈,身段娉婷,虽然是丫鬟打扮,可那模样,较之大户人家的闺秀千金还要优雅高贵。
  “秋禾……”那孩童轻轻唤了一声,扬起头看着那青年。
  “我知道了,这个时间你也该饿了,我们家阿福不能饿的。”
  身后的丫鬟微笑道,“主子就是厉害,这么多年,只要小主子一皱眉便是知道,他是饿了还是渴了,是冷了,还是被人欺负了。”
  “我这就去打点。”说着男仆便钻进了立羽楼,不一会便见他点头示意。
  “秋禾,我今儿要吃肉,不吃肉会睡不着的。”
  秋禾笑着点点头,“好,你便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此番我难得偷跑出来,自然要随你的心意。”
  阿福红着小脸腼腆的笑了笑,一只手拉着秋禾的手指,“父军会来看阿福吗?”
  “我家阿福这么可爱,他舍得不来看你?”
  他们一行人进了立羽楼,在一个雅间刚坐下,却听见外面有人在吵吵,阿福轻声道,“在这里我们能找到爹爹吗?”他小心翼翼的看着秋禾。
  秋禾摸着他的小脑袋,轻声道,“这个问题你要问父君,我可答不出来。”
  “好你个秋禾,每次这坏人你都让我来当,怪不得阿福总是粘着你,一点也不喜欢我。”说话的人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糙汉子,满脸的胡茬,皮肤晒的黝黑,腰间挂着一个酒壶,此人完全没了当年那副驰骋沙场的战神将军摸样,实在有些不修边幅。
  “父亲说的是,阿福面前你自然是坏人,这样才能突出我光辉伟岸的形象,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