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只单单地一样银元十万,或者不必说银元十万,就是银元一万块,一千块,都是多少人几辈子也挣不来的。
  但这些东西萧安澜是自小见惯了的,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囫囵看了两眼,交给萧太太,说道:“我觉得挺好,爹娘做主就是了。”
  萧太太接过,慢慢折起来,说:“你是咱们家老大,是我唯一的孩子,你爹要顾及你舅舅的面子,因此这份礼单,比日后安泽他们的都要丰厚。所以你心里清楚就好,在他们面前就不必多说了。”
  萧安澜点点头,“我知道。”
  他们家几个兄弟姐妹,虽然自小关系很好,他娘对几位姨太太也都十分客气照顾。
  但嫡庶之间,身份总还是有区别,平日虽没人提起,可各自心中都很清楚。
  特别是萧安澜舅舅那里,若他爹对他和几位弟弟妹妹一视同仁,恐怕他舅舅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好在萧家几位姨娘都安分,这些年没闹什么事,连生了二少爷萧安泽的二姨娘,平日里也只督促儿子上进,没想让他进萧家的产业做事。
  他又问:“娘,我成亲的时候,舅舅能来么?”
  萧太太说道:“这事我发电报和他说过了,他就你一个外甥,无论如何也要赶过来,等你们日子定下,我再给他发一封请帖。你舅舅最近升了军衔,越来越忙了。”
  萧安澜笑道:“忙虽然忙,您可别忘了提醒舅舅赶紧给我找个舅妈。”
  萧太太苦恼道:“你以为我不想么?你说你舅舅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三十几岁的人了,还不想着成家立业,天天打打杀杀的,有什么意思?”
  萧安澜坏笑道:“等他找到一个比打打杀杀有意思的舅妈,自然就成家立业了。”
  萧太太笑着拍了他一下,“臭小子,有你这样说长辈的么?今天和宛如干什么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上午去学校接俞清,中午在宛如家里吃了饭,下午跟宛如阿清一起去看了场电影,之后就回来了。”
  萧太太斜眼看他,“早上还小舅子长小舅子短,怎么现在不叫小舅子了?”
  萧安澜摸头笑笑,“早上那是要出门了,您打不着,现在如果还叫,我怕挨您揍。”
  萧太太故作不高兴道:“我有那么凶?”
  萧安澜忙说:“您这叫干练、利索、爽快,不能叫凶。”
  萧太太绷不住,笑道:“你这张嘴到底像了谁?我和你爹可没这样。”
  萧安澜把她的话当作称赞,全部如数收下,“对了娘,我回来时带的那两箱书,您帮我收在哪里了?”
  萧太太说:“不就在你自己房里的小书房中?在那柜子底下,我连箱子都没打开呢,就让人整个放在那里了,怎么突然问这个,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在里面?”
  “没有,是今天我答应了宛如,要借几本书给她看。”
  萧太太恍然,“我就说呢,如果不是宛如的事情,你怎么还会记得那些书,早就积了灰,喂了蟑螂了。”
  萧安澜笑呵呵地站起来,“我上去看看。”
  他两三个台阶一步,几下就窜到二楼去了。
  萧太太摇摇头,媳妇儿还没进门,就已经这样殷勤了,以后的日子可以预见是怎么样的。
  正想着,门外又传来一阵汽车声。
  萧太太抬眼看去,就见萧老爷从车上下来,手中拿着个盒子走进屋。
  她迎上去,接过萧老爷的帽子,奇怪道:“老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公司里没什么要紧事,不需要盯着。”
  萧太太挂好帽子,叫人给萧老爷上茶,又坐在沙发上,“老爷手里拿着什么呢?”
  “这个啊,”萧老爷不甚在意的样子,将盒子往她那边推了推,“我在珠宝店外玻璃窗里看见,还挺好看,就随便买了。”
  萧太太拿来打开一看,是一整套珍珠首饰,那些珍珠一颗有人的拇指指甲盖那么大,颗颗形状均匀,色泽莹润,正是前不久她在杂志上看到的那套。
  她看了萧老爷一眼。
  萧老爷原本正偷看她,见她看过来,立刻转开眼,装作专心品茶的模样。
  萧太太心中好笑得紧,二十几年了,仿佛还是当初的样子,自己年长他三岁,能给他当一辈子姐姐。
  她说:“挺好看的,不知道老爷要送给哪位妹妹?”
  萧老爷试探道:“你看怎么样?要是喜欢就给你,她们再说。”
  萧太太笑道:“我看着虽然挺喜欢,但我总不能和妹妹们抢东西,还是先给她们吧。”
  萧老爷憋了半天,才把心里话说出来:“就是特地给你买的,你收好,明天我再给她们买别的。”
  萧太太心里摇头,面上又笑了笑,说道:“那我就收下了。老爷不必买别的,我那里有几套首饰,看妹妹们喜不喜欢,若喜欢就给她们拿去,反正我也不戴了。”
  萧老爷赶紧说道:“你把旧的给了她们,我再给你买新的。”
  萧太太轻轻点头,“老爷有心了。”
  萧老爷便在心里盘算着,怎么从那臭小子口中套出他娘的喜好。
  萧安澜又从楼梯上噔噔噔跑下来,叫了声爹娘,抓起外套就要往外走。
  萧太太忙问他:“要去哪里?一会儿就开饭了。”
  萧安澜说道:“我去找周晟借几本书,晚上跟他一起吃,娘,你们不用等我了。”
  萧太太嗔怪道:“你看你,一天到晚的往外跑,除了早上能见到你的影,你说你都多久没在家里吃晚饭了?我还特地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腐乳猪手。”
  萧安澜本已经快要跨出门去,听了这话,又回转回来,“就算是为了娘,我今晚也得在家里吃饭,周晟那里等一下再去好了。”
  萧太太乐地拍了他一下,“你呀,一会儿一出的。你今天在宛如家吃过饭了吧?什么时候请她来家里,也跟我们大家一起吃一顿饭。”
  萧安澜挠挠脸颊,为难道:“宛如都不肯单独跟我出来,不知道愿不愿意来我们家。”
  “那是人家女孩子脸嫩皮薄,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死皮赖脸的呢?你好好跟人家说说,说我想见见她,她是个乖孩子,会同意的。”
  萧安澜点点头,“那好,我明天给她送书,顺便跟她说说这件事。”
  “明天你别去了,”萧太太说,“我让张太太明天上门去送礼单,你又去了,撞在一块不好。”
  萧安澜只得道:“那我后天再去。”
  萧太太取笑他,“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以后宛如进了门,肯定也是天天跟在你媳妇儿身后。”
  萧安澜嬉笑道:“这可怪不得我,都是从我爹那学来的,咱们萧家的优良传统。”
  萧老爷本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喝茶,无故遭了殃,一听他这话,茶水呛到气管里,咳得脸红脖子粗。
  萧太太无奈上前替他拍背,“老爷你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怎么比安琪还不如呢?”
  萧老爷十分无辜,只得狠狠瞪了萧安澜一眼。
  萧安澜望望天,当做没看见。
  晚饭后,萧安澜去万昌饭店找周晟。
  他刚才翻了翻自己那一箱子的书,发现没有几本适合给俞宛如看的,想起周晟当初比他勤奋好学,家里的藏书应该比他多,因此就打上了他那些书的主意。
  周晟今天没在底下转悠,而是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萧安澜敲敲门,倚在门框上,稀奇道:“周少爷今天竟没开工?难道你也知道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坏的牛这个道理?”
  周晟抬头看他。
  萧安澜被他脸上的胡渣吓了一跳,收敛笑容,问道:“怎么了老周,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周晟摇摇头,费劲地笑了笑,“没什么……小雅给我写信了,她现在过得不太好,她丈夫竟然打她,安澜,我想去找她。”
  萧安澜皱起眉头。
  周晟的前未婚妻李梦雅,在周晟出国一年之后,就和她爹的一个学生私奔去了省城。
  李家为了遮丑,对外说她出意外没了,等一年后,李梦雅抱着孩子回家,她爹到底疼女儿,不忍心将她赶出去,便拉下老脸,上周家赔礼道歉。
  如今李梦雅跟她丈夫一直在省城,连着两个孩子一家四口,只靠她丈夫微薄的薪水度日。
  听说她爹一直不满意她的丈夫。不让李家接济她,因此,他们的日子不太好过。
  萧安澜没想到的是,李梦雅竟有脸给周晟写信,更让他怒气不争的是,周晟竟然要去找她。
  他气道:“难道天底下就她李梦雅一个女人了,值得你这样去倒贴?周晟,你别让我看不起你。”
  周晟摇头苦笑,“老萧,你不知道,我跟小雅认识二十年了。从我六岁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将来要娶她。我必须承认,就算她现在嫁给了别人,我还是放不下她。我要去看看,不能让她丈夫欺负她。”
  萧安澜嗤笑道:“从前我看不惯你来者不拒,现在你要做痴情种子,我却更看不惯了。我宁愿你把整个万昌的女人都睡遍了,也不愿意你去找她。”
  周晟只是摇头。
  萧安澜气急:“要去你就去吧,赶紧滚,别这样要死不活的在我面前。不过老周,我丑话先跟你放在前头,你这次去了,李梦雅如果选择了你,那我也不计前嫌,把她当做我的嫂子来看。如果她没有选择你,那你以后也不要在我面前提她,否则,咱们这兄弟做不成,我没有你这样窝囊的兄弟。”
  周晟沉默一会儿,郑重点头:“好。”
  萧安澜将自己甩进沙发里,余怒未消:“我今天心情本来好好的,看见你差点被气死,你得补偿我。我媳妇儿要看外文翻译的书,我知道你那里有,全都搬来给我。”
  周晟看他这样理直气壮,无奈笑道:“行,晚点我让人直接送到萧家。”
  到底是自己的至交好友,萧安澜哼了一声,又说:“我把我的汽车、司机全都借给你,你给我风风光光地出现在那对夫妻面前,把从前丢掉的面子都找回来。”
  周晟都一一点头。
  萧安兰这才觉得消了点气。
  他想起自己这两个好友,一个周晟,看似个风流的花花公子,实际上死心眼得很,整天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
  另一个杨世东,一看就是个傻大个,也确实就是个傻大个,长了二十几年,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简直丢男人的脸。
  男人么,就得像他这样才行,有个媳妇儿在那儿端坐着,什么摸摸小手,亲亲小嘴,搂搂小腰,要什么有什么。
  哪像他们两个,不行,不行。
  第15章 要亲
  周晟当晚就让人把书送来,而后他连夜去了省城。
  因他不在,萧安澜只能代替他,在万昌饭店坐镇。
  次日,萧太太让张太太把礼单送去俞家。
  俞太太见了那份丰厚的礼单,又高兴又担忧。
  高兴的是萧家聘礼这样隆重,正说明他们对自己女儿的看重,但却正是这份看重,让她担忧,到时候自家的嫁妆,不知能否配得上萧家的门第。
  俞老爷道:“太太无需多虑,萧家待我们以厚意,我们也用厚意去回报。太太与我就宛如和清儿一对儿女,家里的东西早晚都是他们两人的。到时候这些聘礼全让宛如带走,家里再分一处田产两间店铺给她,剩下的留给清儿。就是要委屈太太,届时要与我守着这座老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