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们的房间都在同一层,随行人员也是。我们包下了你们住宿那半边的房间, 酒店的保密措施也做到了顶级。”中方的负责人用流利的英语说, “请放心的休息,在首映见面会之后, 如果你们愿意,还会有一天出去游玩的时间,我们会为你们配上导游。”
  “放心吧老兄, 珍妮特又没来, 我们可没有这些讲究。”其中一个演员特迪·达拉韦笑道, “只有床和美食,其他都是身外之物。”
  特迪是个天生幽默的人,随便说话都能引人发笑。听他这么大大咧咧, 所有人都笑了。
  “不过从走了这几个国家的经验来看,克莱德才需要重点防护。”另一个演员尤兰德·巴克勒打趣道,“我们将他锁在酒店里,就可以安心地出门玩了。”
  “伙计们。”克莱德有点无奈。
  之前那段时间,虽然他从网络上知道自己可能很火,但是连续去了几个国家,才有实质性的感受。不管是哪个地方,前来参加首映的基本都是他的粉丝,而且清一色都是女性。这些女影迷们高呼他的名字,举着横幅……就连和珍妮特一起参加的伦敦首映,在人气上甚至都压了这位一线女星。粉丝们的疯狂甚至让克莱德自己都吓了一跳。
  克莱德自己很清楚,他是因为一个角色火起来的,他现在人气有多高,等过一段时间就会有多么迅速褪去。如果他不想被人忘记,最好让所有人记住他是克莱德·沃林顿,而不是詹尼森。
  所有人都入住妥当,克莱德走向窗边。他们住在十六楼,在这里,可以将这座城市看得清楚。银河一般的马路车流,远处的高楼大厦、还有左面居民区的万家灯火……玻璃上倒映着克莱德衣着西服、双手揣兜,抿着嘴唇、眉毛轻皱的样子。
  即使如愿以偿来了中国,而他也得到了足够的知名度,可是他仍然对自己即将面对的不抱有希望。
  当时分别,齐诺说她家要回国发展,可是万一现在她不在中国呢?万一她已经忘记了他,又或者,她已经有了伴侣、或是根本不愿意见他,那又该怎么办?
  如果这辈子真的找不到她……只是想到这个可能,都让克莱德的内心十分不好受。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了敲,克莱德转过头,正好看见他的助理乔治亚·布里斯班用房卡打开了门。
  “克莱德,这是你在中国的行程,我是来跟你确认一下的。”年轻人说。
  “好。”
  “我们28号抵达了中国,29号上午所有演员会接受采访,晚上七点半开始首映红毯和见面会。30号中午的飞机去中国另一个大城市开首映会,1号回美国。”乔治亚说,“有特殊情况我会通知你。”
  “好,谢谢。”克莱德笑道,“你早点休息。”
  乔治亚露出笑容,又有点大男孩的傻气,道过晚安之后,他转身离开了克莱德的房间。
  克莱德注视着乔治亚离开,他叹息一声,抬手解开了西服扣子。自从抵达中国之后,他的心脏就十分不安定。他换了衣服,洗了个澡,仍然无法平息心中的焦躁。
  克莱德只好从行李箱中拿出一本小说,靠在床头看了来。他看着,心却在想着其他事情。
  丹尼尔总说他运气好,第一个电视剧就被大导演开上,第一部电影更是得到了这么高资源的机会。要知道,并不是每个新人都能第一次就出演主角角色的。克莱德被这位导演相中,虽然他和将近一千个好莱坞演员一起试镜,但是因为导演的倾向,他仍然拿下了主演,简直羡煞旁人。
  丹尼尔的建议是让他继续接电影,直接从电视剧转过去,专心拍戏。毕竟美剧拍摄周期长,每天去剧组拍戏更像是上班,而且在这之中不能接下其他通告。而往电影演员发展更是不可限量,丹尼尔十分有雄心,他希望克莱德保持这个势头,继续接下电影。
  现在《骑士传奇》的口碑很好,也将克莱德的知名度扩宽了许多,只要克莱德再接下几个这样的大电影和好口碑票房,克莱德就很有机会在几年内跻身一线或者一点五线。
  到那时,他可就是名副其实的影星了,而丹尼尔十分看好他。
  好莱坞对于演员分了两类,第一类是明星艺人,涉及面很广,会演电影也会去接广告或者杂志。第二类是电影明星,只演电影,平时不出现在大众面前。
  克莱德和丹尼尔的想法是一致的,克莱德要走电影明星的道路,但有一点,他们的想法有些向左。
  如果克莱德自己做主,或许他会接一些小成本或者考验演技的影片,这种电影很可能受众面不广,但是很有意义。但丹尼尔却更希望他能够接下那种爆米花大座——毕竟这种电影只要一不小心戳中了观众的爽点,那票房就非常可观了。
  而且另一个问题是,克莱德的形象也让他的戏路并不是目前看来的那样宽广,和大多长相精致气质内敛的欧洲演员一样,他其实并不太适合经典的美国大片,扛着机/关/枪到处扫射的那种角色并不适合他,如果真想以此靠拢,只能另辟蹊径。
  但克莱德仍然希望,即使并不卖座,他也想要自己留下的每一部电影都是经典,而非观众几个月就能忘记的爆米花电影。
  克莱德发现自己读不下去了,他叹息一声,拿起手机,拨通了丹尼尔的电话。
  响了足足好几声,丹尼尔才接通。
  “喂,克莱德,出了什么事儿?”丹尼尔的声音有点含糊,似乎还没睡醒,克莱德这才后知后觉——两个国家是有时差的,他竟然看剧本看得太入神就忘记了这件事。
  “抱歉,丹尼尔,我忘记有时差了,你先继续睡吧。”
  “等等,没事,你说吧。”丹尼尔阻止他挂电话,“我只是需要……”那边传来起身的声音,丹尼尔嘟囔道,“我需要清醒下,现在才五点多,老兄。”
  “非常抱歉,这不是什么大事……”克莱德苦笑道,“我只是想说,丹尼尔,我们是不是应该停一停?”
  “停什么?”丹尼尔清了清嗓子,他的声音听起来清晰多了,看起来男人彻底醒了过来。
  “关于接下来的电影拍摄。”克莱德说,“我可能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好好地调整自己。”
  “当然,这是没有争议的。”丹尼尔说,“你既然要走拍电影的影星道路,就要好好地打磨自己……我也会帮你留意好剧本的。”
  “你知道,我不想拍大片。”
  “我的上帝啊,克莱德,你这个傻孩子。”
  电话的另一头,丹尼尔坐在床边,男人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十分无奈。
  “你是我第一个见到的提这种要求的人。看看这次《骑士传奇》的票房吧——上映一个月里,它每周票房都排在第三名或者第四名的位置。而你是这部电影的男主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所有人都看见了我的演技?”
  “不!这意味着你下一部电影,将会片酬大涨。”丹尼尔说,“这部电影你的片酬才三百万美元,可是珍妮特的片酬有一千五百万,你难道不想像她那样吗?”
  “其实说实话,三百万美元对我来说已经够多了。”克莱德实话实话道。
  “那是因为你的幸运。一般不会有新人第一部电视剧就成为男主角,而且是大导演的电视剧。”丹尼尔叹息道,“而且正常来说,电视剧演员转向电影也十分困难。你能够当上这样大电影的男主角,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在以前根本就没有先例。你如此幸运,如果不把握好,才让人可惜。”
  克莱德没说话。这也是他心中所想,这一切都来得太忽然也太幸运了,让他难以安心。
  “只要你选好电影,以后的地位会随着片酬慢慢上涨。但如果你选错一次,电影扑掉一回,那么一切都会跌回原位,甚至更差。那时候你再去拯救就会费力很多。我知道你有追求,但是你现在想要接演的文艺片实在太过冒险,又不挣钱。”丹尼尔劝道,“如果你相信我的话,那就先保持一年一到三个的频率接下商业片,等你以后地位稳固了,再去拍文艺片……说不定还能提个名评个奖什么的,到那时还不是信手拈来?”
  克莱德沉默了一会。
  “你说得也有道理。”
  “你信我的没错,我很看好《骑士传奇》这个电影。虽然你连签了三部续约电影,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你的地位仍然是电影新人。不过如果这个系列能火,那你也就稳了,到时候再和他们谈增加片酬的问题。”丹尼尔一说起钱就兴致勃勃。
  “好,我明白了。”克莱德无奈地笑道,“抱歉打扰你睡觉了。”
  “没事。”丹尼尔本来欲言又止,还是开口道,“克莱德,有些事情我不该说得太明白,但是你个好孩子,又太傻太单纯了点,所以我必须多叮嘱你一下。”
  “您说。”
  “我知道你是个理想型性格的人,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你要记住,好莱坞的竞争非常激烈,而你得到的这些,只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而已,却也是其他普通演员撞破头都得不到的。一个有才华的年轻演员,只要他参演的两部电影都票房不好,就已经足够毁掉这个演员的前程。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珍惜现在。”
  怕克莱德听不懂,丹尼尔加重语气道,“直白来说,就是你喜欢的那种文艺片,一般都是无法挤进大片的小演员的选择。如果你以后热势褪去,可以想演多少演多少。而在你现在正火的时候,你要多去接大电影大制作的试镜,能拍一部是一部。这样的话,至少万一以后名气不在,你也挣够了钱,懂了吗?”
  “懂了,我真的明白了。”克莱德苦笑道,“我会把握好现在,去多试镜大商业片的。”
  “我也会多帮你寻找资源。”丹尼尔说,“电影演员不会火一辈子,所以就算是为了那个你要去见的姑娘,你也要多挣钱,不是吗?”
  克莱德愣了愣,过了好久,他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了。”他说,“我以后不会犯傻了。”
  “你明白就好。”丹尼尔无奈地说,“早知道拿她就能说动你,我何必费那么多口舌呢。好了,我去工作了,祝你在中国顺利。”
  克莱德关了电话,他靠在床头上,长出了一口气。他一心里不安的时候就爱胡思乱想,和丹尼尔说说话,让他感觉好多了。
  他的父亲是一个性格上十分执拗的德国人,一直认为演员都很可笑,他更希望儿子去当个律师或者医生。因为执意要学习表演,克莱德因此和沃林顿先生已经整整十多年没有怎么好好说过话了。
  丹尼尔今年四十八岁,虽然工作上是他的经纪人,但是随着越来越熟悉,丹尼尔对克莱德也越来越照顾。可以说,克莱德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和男性长辈平和聊天是什么样的感觉。
  如果他挣更多的钱,父亲是不是就会认可他?克莱德胡思乱想着。
  等再回过神来,都快凌晨一点了。克莱德倒时差再加上有点紧张,所以怎么都睡不着。
  第二天早上,乔治亚带着早餐前来敲门,就看到克莱德被他的开门声吵醒,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头短发乱糟糟地窝在头上。
  “怎么这么没精神,昨天晚上没睡好?”乔治亚将餐盘放下,走过来打量克莱德,“你的黑眼圈都出现了,去洗洗脸吧,一会让化妆师遮一下。”
  “好。”克莱德没精神地说。
  等吃过早饭之后,上午九点,演员们坐车前往了下一个地点。
  这次的采访是美国方面和中国的晋江影视公司合作,由晋江采访,再独家放到晋江影视网站上。可以说克莱德和这个公司很有缘分了——之前的机心迷城也是晋江影视公司买下了版权,独家播出的。
  到了晋江公司的大厦楼下,已经有人在等候,直接引领他们上电梯。四个演员先被请到化妆室,男人还好,均匀下肤色就行了。
  整个化妆室中很安静,但是能够感受到女化妆师压抑的开心和激动。
  等四个人都化完妆了,两两进行采访,先去的是那个女演员和在电影里与她搭戏的男演员,克莱德是下一组的,所以就直接在化妆室里等候。
  “克莱德,你能给我们签个名吗?”终于,解除了工作状态的女化妆师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你们要合影吗?”克莱德抬起头,露出笑容。
  “天啊,他人真的好好啊。”
  “好帅啊……”
  后面排队的化妆师小姐姐们用中文小声兴奋地讨论着。
  “谢谢。”没想到,和第一位化妆师合影之后,克莱德用中文说。
  “你,你能听懂中文?”化妆师们有点吃惊。
  “我只能听懂你们夸我帅。”克莱德小调皮地说。化妆师们都捂脸又害羞、又开心地笑作一团。
  克莱德和特迪一组进行采访,特迪本身就是个幽默达人,等待的时间里一直和女化妆师们聊天,把她们逗得直笑,克莱德不太说话,但坐在旁边一直都温和有礼地嘴角挂着微笑,更何况他长得又帅,更是加好感度。
  她们又和特迪拍照,特迪也很配合。仅仅二十分钟而已,几个女化妆师就被他们两个彻底圈粉,
  “克莱德,你有没有女朋友啊?”他们相处了快半个小时,已经没有刚刚的生疏,于是一个化妆师问道。
  “现在还没有。”克莱德礼貌地说。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喜欢……”克莱德张了张嘴,他的下意识是遮掩过去,就像曾经那些采访一样。可是男人顿了下,却又忽然露出了轻轻的笑容,“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化妆师们八卦地‘哇’了一声,特迪则睁大了眼睛。
  “你……你是时差还没倒过来吗?”特迪对他小声说,“之前你一直都在否定,怎么突然……”特迪提醒了克莱德,可是克莱德依旧浅笑地注视着他,特迪便懂了。
  “你要有大料爆,是吗?”特迪意味深长地说。
  “我也不知道。”克莱德笑着说。
  特迪非常不相信地、傲娇地哼了一声。这边化妆师们有点好奇地问是谁,他却露出了笑容。
  “你们猜我有没有女朋友啊?”
  “你有没有?”化妆师们很配合。
  “我没有。”特迪像是个孩子般哈哈地笑着,“你们要不要考虑我?”
  “美国太远了,我们不想异国恋。”这些年轻的化妆师们笑道。
  听她们这么说,克莱德却是愣了一下。
  “真的吗?”他问,“你们真的不会考虑?”
  一对上克莱德那英俊的、有点迷茫无措和失落的面庞,化妆师们齐齐停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