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帕胡(一)
  我被摇醒过来,睁开眼,肖剑飞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我说:你又听到了?
  肖剑飞点点头,将手里的摄像机举了举:我录下来了。
  将母亲的后事处理好以后,我和肖剑飞再次走进公安局报了警,当然我没有说我的那些梦,没有人会相信的,那本日记作为线索也留在了公安局,那些天肖剑飞一直陪着我,那些天我神情恍惚,但到了每个晚上,那个奇怪的梦就还是会出现。
  我和肖剑飞说了所有的事,我说是不是那个地方是我的前生所在,或者说是不是有什么冤鬼招上我了,肖剑飞拍拍我的肩,说:你是太累了,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鬼,搞不好是你的精神有点问题,找个医生看看就好了。
  我说:那怎么梦里的感觉会如此真实,从来没听说过谁做梦做成我这样的。
  肖剑飞嘿嘿的坏笑,说:你小子肯定是看人兽片看多了,兄弟一场,快乖乖的拿几张给我。
  我知道他其实只是想逗我开心转移我的注意力,但是我做不到,韵韵的失踪和母亲的逝世,日记本上的她和母亲留下的照片,还有那个见鬼的精神病患者,已经把我搞得筋疲力尽。
  我说我想去找韵韵,肖剑飞嗯了一声,说:已经报警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我说不是,我是想自己去找。
  肖剑飞看着我,我说:你别看着我,我没傻,我是真的想去找韵韵。
  肖剑飞叹了口气,说你怎么去找?
  我拿出照片,指着上面的一行字:去这里,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地方和我有关。
  那张照片已经被烧去了一半,在剩下的那一半照片上,隐约还可以看到两个字:贵州。
  肖剑飞拗不过我,还是让我走了,但他放不下心,请了两个月的长假,死活陪着我一起来到贵州寻找照片上的村庄。
  我们没有具体的计划和目标,只是凭着我的感觉,漫无目的的寻找,过去一个月了,什么也没有找到。
  从照片上看,这个村庄应该是在大山里面,但去过当地的档案局查过,谁也无法靠这几十年前的半张照片给我们什么帮助。
  这一个月来,我们每天都在大山里面转,有时就会随便找个地方在帐篷里睡一觉,肖剑飞一直陪着我,没半句怨言,我觉得有这样一个兄弟真的没白活,就这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从小到大,我妈说我的睡相最好,不会踢被子,也不会说梦话,可是肖剑飞说连着好几个晚上,他都听到我说梦话,在唱一首调子很奇怪的歌,调子婉转低沉,是用一种他从来也没听过的方言唱的。
  我会说的除了普通话就只有本地的方言,连读书时候的英语都已经忘得差不多,就算是我说梦话,肖剑飞也没有理由听不懂我说什么,那些天依旧每天都在做梦,只是我从来也没梦见自己在唱歌。
  肖剑飞信誓旦旦,说真有这事,说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说:我怎么感觉好像是一个女人在我身边唱歌一样。
  我说那下次你再听到我唱歌的时候,把它录下来,然后叫醒我。
  肖剑飞拼命的点头,我看他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忍不住心里就叹了口气。
  摄像机里我裹着毯子闭着眼睛在睡觉,嘴里却在唱着一首歌,用我听不懂的语言,歌曲极为动听,歌声哀怨幽婉,明明是从我的嘴巴里唱出来的,可是听起来就仿佛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在低低的轻吟,一种淡淡的幽咽悲切的感觉弥漫在空气之中。
  我看了看肖剑飞,他见我转头看向他,全身一哆嗦,我说你怎么了,他连连摇头说没事,呆了呆,又吞吞吐吐的说:寒子,你说这世上会不会真的有鬼?
  是不是咱们碰到山里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以前都没听说你会唱这古怪的歌。
  这个晚上我们睡在一个山洞里,外面的风吹过树梢,不时的发出各种奇怪声音,本来就令人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被肖剑飞一说,我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即瞪了他一眼,恶狠狠的说:你自己说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你解剖过那么多尸体,就是有鬼也先找你!
  肖剑飞被我一瞪,也是愣了愣,悻悻的道:我也只是随便说说。
  然后裹着毯子去一边睡觉了。
  我看着摄像机里的自己,闭着眼睛在轻轻的唱着那首奇怪的歌,脸上的表情如此的平静安详,我忍不住也跟着轻轻的哼了起来。
  我绝对是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可是我第一次清醒的跟着摄像机里的自己哼唱时才发现,我居然可以唱得和睡梦中的我一模一样,就好像我已经唱了无数次一般,我一次又一次的唱,肖剑飞也被我吵得睡不着,从睡袋里钻出脑袋来,说:你能不能别吵了,明天还赶路呢。
  我没有停下来,我渐渐觉得,只要我多唱一遍这首歌,仿佛脑子里就会多出一点什么东西,可是我又看不清抓不住,我一遍一遍的唱,渐渐的只觉得头越来越热,我想停下来,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这时连我也开始害怕起来,转头看向肖剑飞,希望他能帮帮我,就在转头的一瞬间,我看到肖剑飞看向我的眼睛里流露出极大的恐惧感,就好像是看到了鬼一样,然后只觉得头一热,就再也不知道以后的事了。
  我又做梦了,我好像回到我阔别已久的家乡,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喜悦,多得好像要溢了出来,沿着熟悉的山路,看到高山、绿水、村庄,我又看到村庄了,这一次我不是黑虎,我是我自己,我也不是我自己,我好像又是黑虎,我分不清谁是谁,村庄里那么多人,我大声的问我是谁,没有人理我,有人摸了摸我的头,还是叫我黑虎,可我知道我不是,我想抓住每一个人,告诉他我不叫黑虎,我叫赵寒,我妈叫我寒子,韵韵叫我傻小子,可是我发现我动不了了,我越挣扎,就越动不了。
  也许这不是梦,太真实了,这次的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真实。
  寒子,寒子,有人在叫我,有人在拍打我的脸,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肖剑飞正一脸的焦急,看到我醒过来,忍不住大叫:你终于醒来了,太好了,没什么事吧?快说,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一脸的迷糊:什么什么地方?
  肖剑飞一声怪叫:你怎么不记得了?
  是你带我来这里的呀!
  我抬起头,仔细的看了看这个地方,很大的一个村庄,还是六七十年代的模样,墙上用红漆刷上去的标语虽然已经淡化模糊,但还能认出来是xxx万岁、无产阶级万岁,我的脑袋轰的一声又开始发热了,我从口袋里拿出半张照片,肖剑飞看我拿出照片,显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立时变得雪白,嘴唇微微的颤抖着,一根手指指着我手上的照片,不停的发抖,想和我说话又说不出来,我只觉得全身冰冷,一股寒意从心头升起,整个人都变得僵硬了,看了看肖剑飞,终于艰难的点了点头。
  这个地方,和照片上的背景一模一样,和我梦里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