忤逆话夫妻私语
  这下子大家彻底确认, 陛下这是要立宣王为太子了!
  三皇子有些不服气,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现在也该轮到自己了。
  但这话没法到皇帝面前去说,你要说嫡子, 恭王虽然废了, 可他还活着呢。皇帝对外说不敬先皇,这个罪名可有可无, 随时都能摘了。
  皇帝留着恭王的命, 就是想告诉其他皇子,别跟老子扯身份了, 扯身份皇陵里那个最贵重。
  但皇帝一想到恭王放石头砸自己, 就想把这个逆子抓过来痛打一顿。好在皇帝现在也看开了,以后父子不再相见,好坏随他去吧。
  追封陆妃的圣旨一下, 新任高贵妃就急了。
  她儿子现在居长,她也是贵妃, 如何就比不过陆氏母子了?再说了,高家才立过功劳,难道要为他人做嫁衣?
  但皇帝这回铁了心,不等高家和高贵妃有任何反应, 先追封陆氏。
  本来皇帝之前想的还是老办法, 要把五皇子过继到孙皇后名下。为了让新母子关系好, 他还提前找了五皇子商议。
  谁知五皇子一口拒绝,“儿臣自有母妃, 何必认他人做母。”
  皇帝知道这个儿子是个犟头, 劝道, “你母妃不在了, 你本来也叫了皇后二十多年母后,如今多个名分岂不更好,朕要立你做太子,也更名正言顺。”
  五皇子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父皇,儿臣不孝,斗胆问一句,父皇为何总是要把我们兄弟过继给母后?父皇在担心什么?”
  皇帝沉默了片刻,“朕想让你们都好。”
  五皇子的话却丝毫不给皇帝留脸面,“父皇,儿臣多的不能保证,母后的荣耀,儿臣不会剥夺。父皇就算把儿臣过继到了母后名下,儿臣心里想的,还是儿臣的母妃。”
  皇帝有些生气,“混账,朕难道不是为了你好。”
  五皇子却顶了一句,“父皇不如去问问三皇兄,说不定他愿意。”
  皇帝气的抄起桌上的镇纸就砸了过去。
  过继的事情不了了之,但上书房之间的对话,却有意无意传了出去。
  高贵妃气的心梗,这个小崽子,本宫还活着呢,你就说这样的话离间我们母子!本宫的儿子,凭什么给旁人,本宫又不是低等小答应!
  三皇子心里又嘀咕起来,这个老五怕不是个傻子,你娘都死了,过继就过继呗。老二亲娘还活着呢,都能答应过继,你矫情个什么劲。
  不过不答应也好,都是庶子,你就别想爬到我头上去了。
  孙皇后听说五皇子的话之后却笑了,对身边的嬷嬷道,“你看,陆氏死了这么多年,他儿子却没忘了她。当初老五能为了陆家舍了亲王爵位,现在为了陆氏不肯过继给本宫。本宫真羡慕陆氏啊,养了个好儿子。”
  嬷嬷不好说什么,只能模棱两可说一句,“陛下真心对待娘娘。”
  孙皇后冷笑一声,“陛下打量大家都是傻子,过继什么,哪个朝代也没说做太子一定要是嫡子的。我们这位陛下,对皇子们的身份总是执迷不悟。老二倒是给我做儿子了,还没登基就和本宫翻脸。本宫要这样的儿子做什么,不如不要这名分,彼此客气些倒好。”
  嬷嬷忽然问道,“娘娘,大殿下已经这样了,娘娘总得为以后考虑。”
  孙皇后叹了口气,“上书房的话,本宫如何能探听到,这是陛下在试探本宫呢。”
  嬷嬷又问,“娘娘预备怎么做?”
  孙皇后抚摸了一下袖子,“陆氏不在了,对本宫也没有威胁。既然陛下看中了老五,本宫就送他一份大礼。老五总比老三强些,难道本宫以后还要给高贵妃赔笑脸不成,本宫看到她整日满心小算盘就烦。”
  嬷嬷笑道,“娘娘能看开就好。”
  孙皇后沉寂了两日,然后邀请了皇帝到昭阳宫。
  皇帝的腿还没好,每日由几个太监抬着椅子送他进出。
  孙皇后跟以前一样给他行礼,然后半跪下给他捶腿,“陛下今日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太医来扎针?”
  皇帝让她起来,“朕今日很好,皇后坐吧。”
  孙皇后叫了晚膳,帝后的晚膳放在一起,满满当当一长案都摆不下。
  孙皇后一边服侍皇帝一边建议,“陛下,臣妾一个人,哪里吃得了这么多东西。臣妾听说现在国库又空了,如今不年不节的,臣妾想把自己的用度裁一些。”
  皇帝摇头,“这是皇家的体面,皇后已经很节俭了,朕心里有数。咱们老了,还能活多久,咱们裁多了用度,底下孩子们也要跟着吃苦。国库再空虚,也不在乎这点。”
  孙皇后不再坚持,“陛下,臣妾最近听到些风言风语,已经处罚了几个人。”
  皇帝点头,“你是后宫之主,应该的。”
  皇后很贴心地给皇帝去了鱼里面的刺,“陛下,如今后宫凋零,陛下可要添些人进宫?”
  皇帝嘴里的饭差点喷了出来,“皇后莫要开玩笑了,朕的腿都不能走路,何苦糟蹋人家好女儿。”
  几十年的夫妻,听见皇帝这样说,又想到这是她养的好儿子造成的,孙皇后心里有些愧疚,“都是大郎的错,臣妾惭愧。”
  皇帝也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儿女多了,总有不听话的,咱们做爹娘的都老了,别管那么多了。”
  孙皇后点头,“臣妾看宏瑞倒是个孝顺的,一路伺候陛下回来,抱着陛下到阵前。”
  皇帝若有似无地看了皇后一眼,“宏瑞是个孝顺孩子,朕还说把他过继到你名下,谁知这孩子不肯。”
  孙皇后笑了,“陛下,这才是好孩子呢。陆妃虽然去得早,但这孩子居然还记得他母妃生前对他的疼爱。这样重情义的好孩子,臣妾虽然喜欢,也不能说就一定要拉到自己名下。反正陛下的孩子都是臣妾的孩子,倒不必生生夺了他们亲生母子的名分。”
  最后一句话深得皇帝的心思,“皇后贤惠,既然你也觉得不用,倒是朕想多了。只是朕总想给他个正经名分,也好行事。”
  孙皇后笑道,“陛下,臣妾说句不吉利的话,等我们百年,陛下的陵寝那么大,光住我们两个岂不孤单。陆妃聪慧,臣妾也很喜欢她,不如也追封她个正经名分,这样宏瑞在兄弟们之间变得不一样,陛下也不必烦恼了。”
  皇帝嘴里嚼着饭,含糊道,“此事容后再议,这个逆子脾气犟,不杀杀他的脾气,还以为什么事情都非他不可了。”
  孙皇后点到为止,不再深究,帝后两个继续吃饭。
  五皇子拒绝了过继的请求之后,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他不着急,刘文谦倒是急了,悄悄找他说话。
  “宏瑞,如今形势虽然对你好,你也不能一味和陛下硬顶啊。”
  五皇子还是坚持已见,“五叔,别的可以,过继不行。”
  刘文谦问他,“你难道不想做太子?”
  五皇子看向刘文谦,“五叔,我想啊。我要是不做太子,等三哥上位了,我还能有个好。但我是母妃生的,改玉牒有什么意思,母后自有亲生子,我们之间,能客客气气就很好,何必强行装作母慈子孝。”
  刘文谦摸了摸胡须,“你既然这样说,就一直坚持下去,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刘文谦近来发现皇帝特别重视家里人之间的关系,五皇子拒绝过继,明面上是不想做孙皇后的儿子,侧面也说明他是个重情义的孩子。皇帝就想要个这样的接班人,有能力治国,有心胸容得下手足兄弟和嫡母。
  孙皇后的话给皇帝提了醒,没过几天,他就要追封陆妃为皇后。
  然而,五皇子答应是答应了,他又和皇帝杠上了!
  五皇子当着诸位大臣的面,要求将周氏从皇陵中挪出来!
  皇帝气的大骂,“老子的皇陵,想让谁进去就让谁进去!你个逆子,给朕滚!”
  五皇子梗着脖子道,“母妃才死,周氏就背着人骂儿臣是个贱种,说母妃是个奸鬼,儿臣肯定也是一肚子坏水,长大了必定也会因为奸计多而夭寿!周氏是儿臣的庶母,她骂儿臣,儿臣受着就是。可母妃一个人在妃陵过了那么多年,原本安安静静的,现在挪进皇陵,难道还要继续被她欺负?儿臣不同意!”
  皇帝气的捶腿,“把这个逆子给朕推出去,推出去,打二十板子!”
  旁边的老好人吴大人立刻打圆场,“陛下息怒,息怒,五殿下还是个孩子,陛下不要和孩子一般计较,都是家事,都是家事。”
  其余人也把五皇子拉走了。
  父子两个的争吵声大,皇帝气的喘粗气。
  等他平静下来,庄大人也劝他,“陛下,先二皇子所为,陛下虽然追究了周家,但周氏居帝陵,总归有些不妥当,还请陛下三思。”
  皇帝深吸了口气,“周氏已经去了,老二作乱,原也和她无关。”
  庄大人道,“陛下此言差矣,母子一体,若是无关,先二皇子登基,何故追封周氏为皇后,且大肆提拔周家子弟。臣建议,将周氏挪出皇陵,安葬于妃陵之中,若不然,以后岂不人人都敢效仿先二皇子所为。”
  皇帝没说话,摆摆手,让大家都下去了。
  又过了几天,皇帝先下了追封陆氏为皇后的圣旨,然后趁着大家的眼光都在陆氏母子身上,让人在妃园里另外起坟,把周氏挪出来悄悄安葬了。
  五皇子又胜了一局,他把皇帝气的差点吐血,最后皇帝却妥协了。众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虽然还没封太子,却是板上钉钉了。
  孙皇后背后和嬷嬷嘀咕,“咱们这位陛下啊,就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你越顺着他,他越不把你当回事,你跟他对着干,他反倒觉得你真性情。”
  嬷嬷笑,“娘娘送了这样一份厚礼,想来宣王殿下心里肯定是领情的。”
  孙皇后微笑,“领情不领情的,他把周氏请出帝陵,本宫这心里就畅快多了,本宫可不想死了之后还天天看到她。”
  嬷嬷继续笑,“娘娘睿智,以宣王殿下的为人,倒不用刻意用母子名分来羁绊。”
  孙皇后叹了口气,“陆妃刚死的时候,本宫确实忽略了这孩子,让他小时候日子不好过。”
  嬷嬷劝孙皇后,“娘娘那时候要顾着大殿下,太上皇和南安王虎视眈眈,东宫里一团乱麻,娘娘每日里看着外面,还要防着里面人作乱。虽然没有特别看护,也从没刻意克扣过。若是换成那周氏,怕是早就把孩子磋磨死了。”
  孙皇后也不介怀,“这样也好,没有恩情,我们就淡淡的,他以后继承大统,也不用担心本宫和娘家挟恩图报了。”
  五皇子变成了嫡子,三皇子立刻没了希望,他又拿出自己以前的看家本事,准备站干岸等候。我就等着看,看你这太子能做到几时。
  陆氏追封了皇后没几天,魏氏终于带着一群孩子们回来了。
  一入京城,陆二老爷就辞别魏氏,自己回了陆家。
  才进门,陆大奶奶就迎接了出来,“二叔,二叔您回来了。”
  陆二老爷嗯了一声,“大郎可在?”
  陆大奶奶回道,“伯爷上朝去了,二叔近来可好?”
  陆二老爷点头,“我很好,二郎有送信回来吗?”
  陆大奶奶忙不迭地报喜,“恭喜二叔,贺喜二叔,二弟送过信回来了。二弟升了三品,最重要的是,二弟妹也有了身子,二叔要不了多久就能抱孙子了。”
  陆大奶奶倒没提陆皇后的事情,这是大事,她不敢轻易开口。
  陆二老爷眉头间多了一丝喜意,嘴上倒没说什么,“你回头送些东西过去。”
  陆大奶奶连忙领命,吩咐人给陆二老爷收拾屋子。
  陆二老爷很快就得知妹妹被追封为皇后的消息,他连夜嘱咐陆大郎,约束家里的孩子和亲戚,还有,把陆家唯一的女儿召回京城。
  没过几天,皇帝召见了陆二老爷。皇帝的意思是,让陆二老爷继续回御林军做副统领,谁知陆二老爷居然拒绝了。他说自己从年轻时就流放边城,身子不好,现在时常有病痛,御林军是陛下亲卫,他力有所不逮。
  皇帝也没勉强,他晓得陆二老爷是个谨慎性子。现在陆氏封了皇后,陆家眼见着又要起来了。陆二郎在西北立了功劳,现在已经是三品,以后还要往上升。从来父子二人不能同朝做高官,陆二老爷毫不犹豫把机会让给了儿子。
  辞了皇帝给的差事,陆二老爷和侄儿商议,说他要去边城养老。
  陆伯爷心里十分不舍,“二叔,从侄儿懂事起,就是二叔在照看侄儿。在侄儿心里,二叔和父亲一模一样。如今二叔告老,要去边城,侄儿,侄儿实在舍不得二叔。”
  说完,陆伯爷抱着陆二老爷哭了起来。陆伯爷不是长子,他和陆铭一样,上头的哥哥们连带一个侄子都没了。陆家男丁在那场浩劫中死了一大半,他因为身子壮实,平日里虽然不显眼,却意外地活了下来,现在还得了爵位。
  陆二老爷心里也有些酸楚,“大郎,你年纪也不小了,儿子也有了两个,我终于对得起你爹娘了。你表弟以后不出意外要成大事,咱们家以前煊赫过,以后还是平淡些好。我说句不怕你伤心的话,因着你有些愚笨,往后的太平日子少不了。你二弟在外守边关,你把家里守好,有事情不明白就去请教诚王爷。我留在京城不好,陛下不给我差事,怕人家说他凉薄,对不起你姑妈。给我差事吧,品级低了不好看,品级高了,二郎以后的路就难走。索性我去边城,就说去带孙子。都知道咱们陆家人丁单薄,谁也不能说我什么。”
  陆伯爷被他这样一提点,顿时明白了,“既然是这样,二叔就再住一阵就走,我好久没看到二叔了。”
  陆二老爷感念侄子的赤诚之心,笑着点头,“我才回来,自然要住一阵子。我老胳膊老腿的,岂能立刻又奔袭千里去边城。”
  陆伯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魏氏回家后,先和郑太太抱着哭了一场,“我不在家里,多谢大嫂替我照顾王爷。我听说大哥为救我们王爷受了重伤,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因怕京城不安定,我又带着一群孩子,也不敢轻易回来。等到王爷给我送信,我才立刻带着孩子们回来了。”
  郑太太擦了擦眼泪,“王妃客气了,老三写了那什么斥子书,要不是王爷庇护,我们老两口在京城无依无靠的,还不被人活剥了。王妃回来就好,都说家无女家无主,王妃不在,这家里总是没个章程。”
  二人说了几句话之后,魏氏让人把鹏哥儿叫了近来,见过亲祖母。
  郑太太又抱着孙子哭了一场,然后问过家中两个儿子的情况。
  郑老爷听见动静,跑过来看情况。
  魏氏郑重给他行了礼,“多谢大哥救我们王爷性命。”
  郑老爷退到了一边,“王妃客气了,我们兄弟,本就不分彼此。”
  魏氏也不继续客气,“以后大哥大嫂就住在我们家里,别到外面去了。这家里宅子这么多,元宝和典哥儿娶亲还早呢,家里空荡荡的。”
  魏氏回京,和郑家夫妇说了几句话之后,稍作休息片刻,就向宫里递牌子,请求进宫拜见婆母。
  还没等刘文谦从户部回来,宫里就回了消息,召诚王妃进宫。
  魏氏先去看婆母李太后。
  李太后笑着问,“你娘还好?”
  魏氏有些尴尬,“多谢母后关心,我娘年纪大了,头先一场病差点好不了,我大哥听了僧人的建议,才想了这个法子冲一冲。”
  李太后也不戳破,“去看看也好,咱们女人家,虽然嫁人了,但谁心里不惦记自己亲爹娘。上了年纪都是过一天少一天,能看到自己的儿女也是福气。”
  魏氏连忙道,“儿臣给母后带了一些河间省的特产,又去了母后小时候生活过的院子,让元宝兄弟两个挖了一盆土,明儿给母后栽花用。”
  李太后眼里有了些泪光,“一眨眼,我离开河间省都快六十年了。我还记得我做姑娘的时候,院子里种了兰花,还是我爹花了大价钱给我买的名贵品种。我院子里还有个秋千架子呢,东厢房门口原来有个燕子窝,也不知现在还有没有燕子住进去。”
  魏氏笑道,“母后好记性,老家许多人都惦记着母后的恩德。”
  李太后又问了问老家的情况,魏氏服侍婆母吃了一碗粥,就被李太后打发走了,“你才回来,家里离不得你。老五前些日子受罪了,你多劝劝他,要将养身子。”
  魏氏得了李太后一些东西,留下那盆土,又去皇后宫中请了安,然后自己回家去了。
  等到了晚上,两家人带着孩子们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刘文谦问了许多青州的情况,还特意问了二老太爷的坟茔是否照看的好,又说回头给魏老太太送些好东西回去,还说把魏家侄儿们弄到京城来,一顿团圆饭吃的好不热闹。
  过了十几天,陆二老爷就要动身去边城,理由是要去看儿子。
  刘文谦亲自置办了送行酒席,五皇子也过来了,还带来了梅大人和李大人,包括他之前在兵部当差时几个交好的同僚。
  五皇子嘱咐陆二老爷,“二舅去了边城告诉表弟,好生守边关,京城这边不用他担心。”
  陆二老爷谨守礼仪,“多谢殿下关心,还请殿下以后保重身体。”
  刘文谦在一边圆场,“宏瑞不要担心,亲家去和儿子团聚,一家子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多好。不过亲家,我家三丫头不是那等文静的,亲家可千万别嫌弃。”
  陆二老爷笑,“王爷过谦了,郡主英勇丝毫不下男儿,我陆家有福气。”
  几人说说笑笑,吃了一顿饯行酒席。远在千里之外的郑颂贤,也刚刚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家。
  以前郑颂贤觉得做知府累啊,要管许多鸡毛蒜皮的事情。除了干活,还要担心上面的巡抚找茬。现在他做了巡抚,发现做巡抚一点不比做知府轻松。他以前管镐京的事情就够了,现在要管着整个秦西省,连边境贸易的事情他也要负责,给他帮忙的人越来越多,他却整天忙得脚不沾地。
  刘悦薇熟稔地帮他换了官袍,“三哥今日有没有吃中饭?”
  郑颂贤坐了下来,“中饭倒是吃了,就是不记得什么滋味。那些知府们一个比一个油滑,但凡有点好处,个个都跟苍蝇一样来讨便宜,有点难处的事情,你推我我推你。”
  刘悦薇笑,“拈轻怕重是人的本性,要是知府们个个都乖觉,三哥这个巡抚就要回家了。”
  郑颂贤揉了揉手腕,“要是能回家就好了,回家读书写字种花养草,和娘子一起去吃街头铺子,多快活啊。想想以前在青州,我爹虽然是个小小的八品,家里日子却美滋滋的。现在陆娘娘封了皇后,以后咱们得更辛苦了。”
  刘悦薇表情凝重起来,“皇伯父真的要封五哥做太子了?”
  说完,她拉过他的右手,给他揉手腕,“这些公文上的事情,三哥都交给别人做,哪有一个巡抚天天把自己累的手膀子发酸的。”
  郑颂贤慵懒地把头靠在椅靠上,“给陛下的折子总要我自己写,写来写去都不满意,改了十几回才好。”
  刘悦薇笑,“写个折子,又不是殿试,难道还要花团锦簇不成,实诚点就行。我知道三哥是个状元,怕写的不好看人家笑话。”
  郑颂贤哈哈笑,“可不就是,就像娘子是郡主,在外要仪态万千一样。”
  福姐儿见娘给爹揉手腕,她颠簸着小短腿过来了,给她爹捶腿。
  郑颂贤立刻高兴地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女儿的头,“福姐儿乖,等爹下回休沐了,带你出去玩。”
  福姐儿高兴地点头,“我要去骑马。”
  郑颂贤拉拉她的小辫子,“好,爹带你骑马。”
  福姐儿继续提要求,“我要吃烤羊腿!”
  刘悦薇嗔怪女儿,“不能再吃了,你嘴巴都要起泡了。也不知像谁,这么丁点大,整天喜欢吃烤羊肉。”
  郑颂贤连忙安慰女儿,“爹也喜欢吃烤羊肉,烤羊肉外焦里嫩的多好吃。爹小时候不能总是吃到烤羊肉,就喜欢吃芝麻烧饼这种焦香脆脆的东西,可惜这边做的不地道,等以后回了青州,爹带你去吴家面馆吃烧饼。”
  沛哥儿在一边看到后,也过来摸了摸妹妹的小辫子,还抱着妹妹亲了一口。
  郑颂贤又把话题转了回来,“陛下怎么想的,我不用去猜测,既然走到这一步,陛下想来也是下定决定了。”
  刘悦薇有些担心,“那高家母子能同意?”
  郑颂贤笑,“陛下做爹的,自己儿子什么脾气他能不知道?三殿下惯爱投机取巧,治国之事,一时取巧可以,时间久了,必定祸患无穷。陛下真心为国为民,自然不会取三殿下,不然也不会封了陆娘娘。高家再有想法,也不敢轻举妄动,韩家可还稳稳地立在西北呢。”
  刘悦薇让人摆了饭,“这朝堂上从来就没清闲过,就算五哥以后成了大事,还是会有继续的斗争,总是没完没了。”
  郑颂贤岔开了话题,“三妹妹那边怎么样了?”
  刘悦薇摇头,“好久没给我来信了,想来是无碍。我算着日子,差不多也就是最近了。”
  等到夜里,郑颂贤把孩子们都打发走了,自己搂着娘子一起躺在床上。
  他问刘悦薇,“娘子,你还想不要孩子?”
  刘悦薇噗呲笑了,“问我做甚,我一个人又生不出孩子?”
  郑颂贤摸了摸她的后背,“总说多子多福,但操心更多。我见娘子喜欢孩子,又担心娘子生孩子生多了身子不好。”
  刘悦薇拱进他怀里,“我整日在家里也不出门,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倒是三哥你,总是在外面忙碌,别累狠了。现在还年轻,看不出来什么,等以后老了身子不好,岂不受罪。”
  郑颂贤挠了挠她的后脖颈,“谁说我身体不好了,我跟着上战场,虽然没杀敌,也帮了不少忙。上山下田,我哪里没去过。”
  刘悦薇感觉有些痒痒,拿掉他的手,“原来觉得做官好,不用被欺负,现在发现做官也不容易。三哥做巡抚,我哪里敢跟以前那冯家姑娘似的欺负人,我恨不得在脸上刻个招牌,我家老爷是清官。”
  郑颂贤忍不住笑了,把她搂紧一些,“娘子只管去欺负人,只要别抢人家未婚夫就行。”
  刘悦薇伸手在他大腿根上狠狠揪了一把,“我听说最近城里有人开始说我的闲话,什么郑大人之前官职低,郑太太是皇家郡主,不纳妾也就罢了。如今郑大人身为一省巡抚,身边连个像样的丫头都没有,实在是不像话!”
  郑颂贤疼得直抽气,“娘子真狠心,我才不要什么妾,我有娘子就够了。谁传的闲话?明儿我让他修城墙去!”
  刘悦薇哼了一声,“郑大人明儿告诉那些人,我家太太最凶了,我要是敢纳妾,晚上回去了家里,好不好就要给我一顿板子!要是再到陛下跟前告一状,我的官运就到头了!”
  郑颂贤马上拉开了自己的衣襟,“娘子来打我吧,求娘子怜爱则个,打轻些!”
  刘悦薇呸了他一口,立刻被他拉了过去,开始胡天胡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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