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第六十九章
  小时候曾因娴贵妃头大头发又浓密, 梳上丱发后,头上的两个发髻尤其显眼,娴贵妃嫌弃秦漓腿短, 唤她‘小萝卜’, 秦漓见到她的模样,就跟那大头菜的没什区别,因此便为取了个别名, ‘大头菜’。
  两人的童年吵吵闹闹地走过来。
  有个什么稀奇东西就争, 后来有了周绎后, 两人争的更是不可开交。
  娴贵妃说,我近水楼台先得月, 肥水不流外人田。
  秦漓说, 兔子不吃窝边草。
  后来秦漓赢了, 为了安慰她,给她说谁家的公子好看, 娴贵妃问她,“好看, 你嫁吗?”
  秦漓摇头, “我有绎哥哥了。”
  娴贵妃便哭着道,“你都不喜欢,我一个人喜欢多无趣。”
  后来秦漓便没理她, 却无处不防备着她, 拿到周绎的玉佩后,便去了娴贵妃面前一阵照耀, 气得娴贵妃又大哭一场。
  还没等娴贵妃心头的气消干净, 秦家就没了。
  如今两人站在这儿, 阔别八年, 都变了模样,‘小萝卜’不再腿短,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大头菜’也挽起了妇人鬓。
  娴贵妃一眼瞪过去,瞪着瞪着,那眼眶突地就生了红,娴贵妃猛地别过头梗着脖子,立了一会,却是突地朝秦漓走去,到了跟前才一把抱住了秦漓,咽哽地唤了声,“小萝卜,你还活着。”
  两人抱成一团分不开。
  对面的圆柱旁,姜姝的身子就倚在那,不错眼地看着。
  等娴贵妃擦完眼泪,冷不丁地抬头,就看到了一张看热闹的脸。
  娴贵妃脸色一变。
  之前在宫中她见过姜姝一回,可没将她给憋死。
  一句话几声咳,咳得她都觉得喉咙痒。
  这会子的印象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一眼剜过去,同秦漓道,“怎么你这便宜姐姐,还跟着上门了。”
  姜姝从那圆柱上直起了身子,无趣地道,“妒妇。”
  娴贵妃瞪大了眼睛,瞧向秦漓。
  秦漓没吭声。
  这两人要是掐起来,没她吭声的份。
  果然娴贵妃就冲了上去,“药罐子你给我说清楚,谁是妒妇?”
  姜姝头也不回,又道,“弃妃。”
  娴贵妃从未见识过姜姝的毒舌,这会子遇上一时无法适应,瞬间炸开,“你说谁是弃妃啊,我可是陛下明媒正娶的堂堂贵妃,你这等平民见了都要同本宫下跪,对了,你给本宫跪下.......”
  姜姝驻步,这回倒是将她看了个仔细,娴贵妃被她那双招子盯的发毛,又听她道,“你侍寝了吗?”
  娴贵妃僵在那。
  姜姝摇头啧了一声,“真可怜。”
  姜姝往前走了好远了,娴贵妃才猛地一跺脚,回头同秦漓道,“你看到没有,她,她在侮|辱我,我是贵......”
  后面的那个妃字,娴贵妃突地就说不出来了。
  可不就是弃妃吗。
  进宫一年多了,确实也没侍过寝,且最近好久没有见到陛下,好像心头并没觉得少了什么,也没有任何异样。
  甚至那阵子秦漓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宠。
  她还觉得挺顺眼。
  娴贵妃立在那,看了一眼秦漓的府邸。
  突地就道,“小萝卜,我又开始羡慕你了怎么办。”
  自小就是秦漓稀罕啥,她就稀罕啥。
  如今秦漓从那宫里出来了,娴贵妃便越是觉得,那宫里当真没什意思。
  她也想要这么一座府邸。
  自由自在。
  秦漓没答,拉着她,“进屋吧。”
  等那阵子闹完了,娴贵妃才看了一眼秦漓,悄声问她,“当真舍得吗?”
  她看得出来陛下是真心喜欢她。
  而她也对陛下动了心。
  秦家虽已经平反,可她往后该如何。
  秦漓垂目不答。
  娴贵妃看了她一阵,便握住她的手道,“阿漓,表哥已经不在了。”
  秦漓抬头。
  眸色里的一抹悲痛,这时候才显露出来。
  当年周绎是何存在。
  只有两人最了解那种感受。
  良久秦漓才点头,“我知。”
  娴贵妃又才道,“今日朝臣向陛下进谏,让陛下纳秦府遗孤为妃,以告慰秦家的亡魂,若此次你进宫,便是以你秦漓的身份进宫为妃。”娴贵妃看了一眼秦漓道,“但陛下拒绝了,我不知道你走的时候,是如何同陛下说的,也不知道你们将来做了何种打算,可我就是觉得,除了表哥之外,陛下才是最适合你的人,虽你们之间的恩怨......”
  娴贵妃见秦漓的脸色并没异常,才接着道,“这天底下,有几人能有那个勇气去承认自己的错误,况且还是当着天下人,他还是一国之君,旁人不知原因,我岂能不知,陛下就是为了你,才下了罪己诏,陛下对你,是真心的。”
  娴贵妃突地又垂头道,“当初我进宫是因为我贪念他那张脸,并非是爱他那个人,且我们也没有任何机会去爱。你不同,我每回见到陛下看你的眼神,还有你们在一起的模样,都会羡慕,并不是羡慕你一人,而是羡慕你们,羡慕你们能彼此喜欢,心灵相通......”
  娴贵妃说完便不语了。
  秦漓看着她,眼里有几丝心痛。
  一脚入宫门,便是一辈子,当初她就不该那般草率,今后如何,她料不到,只能劝一声,“凌姐姐还年轻。”
  娴贵妃的身子便靠了过来,枕在秦漓的肩头上,“阿漓,我想在你这住几日。”
  秦漓一愣。
  娴贵妃便又道,“你去给姑母求个情,我实属不想走了,你的生辰不是快到了吗,给你过完生辰,我再走。”
  嫔妃出宫,已经破例了。
  更何况要在外面宿上几日,她不敢去同姑母说。
  秦漓见她耍赖。
  然一偏头,见她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心头到底是软了,应了声,“好吧。”
  **
  夜色落下。
  秦府点了灯。
  王钊双手抱臂,正隐在灯火照不见的阴影里,听着里头的动静。
  耳边一股风突地扫来。
  王钊等了片刻,脖子上便架了一把刀,王钊回头,看着一脸冰凉的小哑巴,“再呆一会儿就走。”
  时辰还没到。
  小哑巴没半点商量的余地,刀子直往他身上刺去。
  王钊反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那刀子瞬间便被王钊夺到了手,小哑巴瞪着他,伸手去抢,王钊高高抬起手,小哑巴飞扑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秦府。
  王钊逗了她一阵,才将刀子扔给了她,“给你。”
  小哑巴早就被他惹怒。
  哪能轻易放他走。
  王钊转身离去,小哑巴紧跟而上,这一跟便到了侯府。
  王钊坐上了屋檐,小哑巴正欲上前再动手,王钊伸手,止住了小哑巴,小哑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侯府内有了动静。
  大半夜的,侯府出动了死士。
  小哑巴看向王钊,王钊回头,一把拽住她落到了侯府之外的巷子里。
  小哑巴猛地挣脱他。
  王钊松了手,“要走一趟吗?”
  小哑巴盯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王钊便道,“林常青死后,为了保住秦家的血脉,替其造了几个假身份,一是姜观痕的庶女,二是他的女儿,就算第一层身份暴露后,她也还有第二层身份护身,而那第二层身份,无论谁去查,都不会发现破绽,因为林常青没有说谎,他确实有一个女儿,但并不是秦漓。”
  王钊看着小哑巴。
  小哑巴已经变了脸。
  “十六年前,林常青邂逅了一位姑娘,与其春宵一夜后,隐归到药谷,做起了神医,直到几年前,那姑娘死了,林常青才找到了其留在人世的女儿,接回了药谷。”
  王钊接着道,“那姑娘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谋害,因她并非是普通的姑娘,而是当年派出来诱|惑林常青的一颗棋子,可那颗棋子动了心,事成后,却放了林常青,独自一人养着林常青的女儿,隐姓埋名,躲在了长安城的巷子里活了八年,才被人找到。”
  “那姑娘拼死护住了林常青的血脉,尸首被送到了林常青面前后,林常青才从山地下带回去了一位不会说话的姑娘,那位才是林常青真正的女儿。”
  小哑巴咬着牙,怒目看着王钊。
  王钊不怕死地继续道,“你知道动手杀你娘的人是谁,也知道你父亲是如何死的,可你却一直都不明白,你父亲死之前,为何要让你跪在他面前起誓了两件事,一是护住秦家的嫡女,二是不能伤害陛下。”
  小哑巴手里的刀猛地挥了过去。
  王钊死死地擒住她。
  小哑巴盯着他,恨声问他,“那你告诉我为何?”
  王钊不答,却是一笑,“终于肯说话了。”
  小哑巴正欲下狠手,王钊回头指了一下早就停在那夜色里的一辆马车,“想知道就自己去查,跟着侯府的人去戎国边境走一趟,回来,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小哑巴不动。
  王钊突地抱着她,往那马车走去,到了马车前,一把将她扔了进去,小哑巴刚要起身,王钊先掀开了那帘子,看着她道,“等你回来。”
  小哑巴突地冷笑,“你们早就计划好了。”
  王钊没答,“放心,一路都会有人护着你。”
  小哑巴一把扯下了车帘,“我不需要旁人来护。”
  王钊没再说话,同车夫点头示意,那马车便缓缓地驶出了巷子。
  王钊看着那马车彻底消失才转过身。
  终于放心了。
  她在,就如同一包定时炸|药,他得分出一半的心思来防备她。
  杀她母亲的人是当年的太子。
  而她父亲的死,也是因为陛下。
  王钊叹了口气。
  陛下顶的那张皮,实在是竖敌太多。
  **
  王钊回去复命。
  周恒也松了口气。
  王钊正要出去,周恒又道,“去替朕买点东西。”
  王钊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周恒便问,“长安城里,什么东西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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