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8章 巽翳风(6)
  紧接着!
  “巫,上则通天,下则入地。祭,通凶,通妖,通魔,通神,通鬼,通怪。巫者祭,巫者祭,巫者祭,巫——祭——”
  伏希用古老的,旁人都听不懂,唯独此时的伏和,能够听得懂的祭语,在一边走阵的同时,一边吟诵着。
  “嗡!”
  伏希忽已如大鹏展翅起舞。
  “嗡!”
  伏希又如雄鹰翔疾盘旋。
  “嗡!”
  伏希又突变成“跳大神”者。
  “嗡!”
  伏希在这一刻,就像是“能歌善舞”的艺术家,在演绎着完美的行为艺术。并冥冥中能散出一种使人宁静,让人淡泊功力名望,乃至可洗涤道心的气韵。
  “祭!”
  “祭!”
  “祭!”
  “为苍生!”
  当伏希最后一句话落定,一股广博浩瀚的慈宁气息,就成片成片的自天!地!四方蜂拥向伏希。
  那是白茫茫的一片雾气,仿佛是由人世间所有祈祷着善念的,那些烟火之气的云集。所以宁静,所以慈和,所以震撼人心!
  这样的力量,让不少围观到这一幕的人,都感应到了一种普渡苍生般的,大慈悲大爱。如此纯粹,如此美好……
  于是这一瞬间,所有人甚至有了一种,自己好像置身在冬日的暖阳里的,那种让人忍不住缱绻于床榻,缠绵于周公的状态中。
  可是!
  下一瞬。
  “啊啊——”一道道并非惨叫声,却透着悲壮呐喊的灵魂之音,就从四面八方云集而来,瞬将这一片宁和打碎。
  “啊啊——”
  在这一道道呐唱之下,所有人都清晰的看到了——
  “啊啊——”
  那一尊尊从血光中褪去狰狞,换上一副朝圣般面孔的,数百万代天机门算师,一步步从血染中走出。
  一步步走向“鸿蒙诛灵阵”。
  一步步走向灰飞烟灭!
  不错。
  就是灰飞烟灭!
  当这些灵魂义无反顾的,从那血光中走向“鸿蒙诛灵阵”时,它们就会瞬间消散成一缕悲壮的力量,汇入那大阵之中。
  这是献祭。
  灵魂的献祭。
  “这……”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呆了。
  “不是说这些灵魂,是为融铸麒君完整本尊准备的么?怎么现在却是……”坎致远等人都表示看不懂了。
  闻人傲月却若有所思,并带震骇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半晌之后他才徐徐说道,“从一开始,这个局都不是为了效忠麒君,不是。”
  “什么?”艮辰更不懂了。
  “如果不是,麒君怎么会让他在这里布局,又怎么会信任他?”坎致远不信,他认为这些“牺牲”,都是伏希为了取信于麒君,才一步步布置到如今的。
  “麒君被耍了。”闻人傲月只能这么说,并且他在这一瞬间,佩服某个侧面的伏希。因为他已完全明白,伏希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杀麒君,而在默默布置,默默等待。
  伏希不骄不躁的,等了整整两个时代!从上古,一直等到了时代灭亡,才等到了这个时代的云芷汐,可他依然坚守的等着。
  只为了完成——他要杀死麒君的愿望!
  为了这个愿望。
  不惜血流成河。
  不惜利用一起。
  不惜化成修罗。
  没关系,变成什么样都没关系,只要能杀死麒君!伏希就愿意,这也就是伏希。
  到了此时此刻,闻人傲月才算看出了,伏希的本质意愿。
  可闻人傲月不明白,到底伏希跟麒君之间是有多大的仇!才会让伏希坚守着这样的愿望,乃至于岁月流逝,山川变化,斗转星移,时代变迁……他都不曾改变和动摇。
  有多大的恨?
  没有人知道,也许只有伏希自己知道,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了。因为这也许,已经变成了一种无法转移的执念,深入骨髓势必完成。
  “没有恨。”伏和却轻轻的开口了。
  “什么?不可能!”几位宫主立即反驳,就这样的坚守,如果没有恨,怎么能维持下来呢?
  “据说有一种人,他生来只为苍生,他生来只为救赎,他生来只为人世间……你们信么?”伏和反问。
  众宫主:“……”什么鬼?
  小墨墨:“啊?”听不懂。
  “伏希,他其实出生在远古,他是巫祭族的始祖。他曾见过四凶作乱的时代,他看到过生灵涂炭,他见识过很多灾难。”
  “他看到了一个个兴兴向荣的种族灭亡。”
  “他看到了山河因四凶而毁灭变样。”
  “他……”
  伏和慢慢的描述着,然后他总述道,“伏希觉得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麒君不死,所以才会有浩劫。后来的上古灭亡,更是证实了他的想法。而他早就深知,那时候世间的力量,都无法彻底消灭麒君,所以他在上古灭亡前,就选择了蛰伏,甚至‘臣服’麒君。”
  “……”伏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就能“看到”从前的伏希,甚至那个还是少年时期的伏希,而那时候的伏希,还不是人族的模样。
  “可这也是恨吧,恨麒君演化的四凶,毁灭了他熟悉的家园,甚至可能消灭了他的亲友爱人,总之这些都是恨吧?”坎致远是这么理解的。
  “不,他不恨。他只是觉得惋惜,他当时的情绪只是悲悯。”伏和却道,如果他所“看到”的,都是真实的,那么伏希真的只有悲悯,并没有仇恨。
  仇恨使人不清醒。
  仇恨使人不理智。
  仇恨……
  有太多的负面影响,但伏希从未收到什么负面情感的影响。他悲悯着整个苍生,他会救赎那些弱小,他的情绪从来只有悲悯而已。
  所以伏和一直觉得,他是一个慈父。
  所以天机门上下,一直觉得他是一个智者。
  所以……
  哪怕是现在,也没人能从伏希身上,看到任何一些邪气戾气。伏希有的,反而只是纯粹的慈和,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