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不熟练
  管彤心头一跳, 她急忙退到一旁,恭敬行礼道:“见过宫正。”
  宫正穿着的披帛官服,头上插着步摇, 行动时款款生姿。看得出来, 这次她面圣是花了心思打扮的, 颇为正式。
  管彤最近也时常看到不少宫人, 无一例外, 想来是因为圣人“初醒”, 因此要慎重以待。
  只是管彤的心思没有转太多, 很快就回到了宫正身上。
  原身入宫以来一直小心翼翼, 只是原身的记忆不全,管彤也无从得知她究竟是在何时,又是如何认识的宫正, 甚至光看着对方, 心中就会生出涟漪。
  要知道,哪怕是当初听见街鼓声,管彤脑海中虽然同样浮现出图画, 却依然是无知无觉, 没什么挂念的。
  亲人家乡尚且如此, 那宫正又何德何能呢?
  莫不是两人之间……
  管彤心头一紧, 又暗笑一声自己真是多虑了。这个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女女情感,卫南风……她虽当众宣称,但到底是不是,管彤是存疑的。
  只是这个心思沉下去, 另一个心思就渐渐的浮了上来。
  那张送到了原身手中的纸条, 说明这个暗中的人是在宫中有一定权势的。而王娇花曾说原身得了某个贵人的青睐, 那么,这两人会不会就是同一人?
  就是……宫正呢?
  管彤只这么一想,心中就忍不住越想越多。宫正此职,协同皇后掌管宫中诸般事务,就如少监广芝仙对于圣人卫南风的意义一般,宫正就相当于是皇后的左右手。内宫之中的女官,大小事务,都从宫正手中过。如此一想,竟觉得这是独一无二的人选了。
  “原来是管娘子。”宫正朝管彤点了点头,“自九年前见过一面之后,这是第一次见面吧。”
  管彤后退一步,小心谨慎:“奴婢何德何能,得宫正记住,实在是小人之幸。”
  宫正笑了一声,说起话来倒是滴水不漏:“前几日内文学馆中陈学士才与我说到你,说你当初顽劣,不堪大用,却不想如今懂事起来了。”
  管彤憨憨的笑笑,忙道不敢。
  只是她心中却心跳如雷,她垂着头,看着宫正那绣花鞋朝自己走了一步,她心中跳动更重,酸楚越发浓厚。管彤皱着眉头,强自按下心中想法,不敢动弹。
  而宫正则停住了脚步。
  “宫正。”广芝仙的声音响起来,状似无意,“你认识管娘子?”
  宫正随即笑道:“广少监怕是有所不知,管娘子如今在宫中可说是风头无两。我这不也费劲巴拉的找出一点小事,前来攀个人情吗?”
  “原来如此。”广芝仙的声音也跟着扬起来,似乎在笑的样子。他说话虽然如女子般尖细,却十分的卑下与和善:“管娘子如今也是红人了。”
  “谁说不是呢。”宫正笑起来,他们两人凑在一起,便无人再理会管彤了。
  虽然说着什么红人的话,但这样的态度一摆出来,就说明了管彤也就是圣人的一时兴起。
  管彤却悄悄的松了口气,她默默的把宫正的嫌疑犯的位置往上提了提,又规规矩矩让开道路,等到说说笑笑的两人离开了,这才转头往卫南风的寝宫走。
  这深宫大内,着实是让人难以忍受,只有看到崽崽,才能让绷着的心情稍微缓和一些。
  卫南风穿着常服,头发已经梳起来了,显得精神抖擞。
  但管彤最近天天都跟卫南风相处,一眼就看穿了卫南风那如常态下的紧绷来。她有些心疼,忍不住道:“圣人先歇一歇吧,这伤还未见好,就见这么多人。”
  卫南风摇摇头,又抬眼看管彤:“朕见你与宫正说话了。”
  管彤嗯了一声,将她与宫正的话都说与卫南风听,末了又道:“宫正此前未曾来过。”
  这是不是说明宫正不是卫南风的人呢?
  卫南风一听就知道管彤在想什么,她皱皱眉,顿了顿,还是道:“宫正是我母亲的小妹。我母亲早逝,宫正当初时常入宫来见朕……直到朕登基。”
  登基是摄政王的手笔,先帝子嗣其实原本还是丰足的,只是争权夺利,年长的皇子皇女们都死得差不多了,最后白白便宜了摄政王,也便宜了卫南风。而卫南风的母亲其实只是一个小官的女儿,算不上什么世家名门。卫南风得以保存自身也是因为此,谁能想到呢?
  那些流着高门大姓血液的继承人没留下,卫南风留下了,而且一直到了现在。
  管彤哦了一声,她看了卫南风一眼,又去内里拿了一个软枕过来:“靠一靠,老这般也不知道伤何日才能恢复。”
  “无妨。”卫南风回道,她瞅一眼管彤,话音一转,又变成了,“你在担心?”
  “圣人之躯事关江山社稷,自然是要担心的。”管彤回道,她朝外看看天色,又皱眉,“圣人若无其他事,就暂且休息一会儿吧。”
  卫南风摇头,她看了眼案几上的奏折,对管彤招手:“我记得你也是会读书断文的,将那些文书念给我听吧。”
  管彤闻言,扭头看一眼奏折,又转头看着卫南风:“圣人放心?”
  “有何不放心的。”卫南风却是飒然一笑,她眼睛似笑非笑的瞅着管彤,“你在内廷,如今既无官职,又无人脉,就算想做什么,也要看一看有没有那本事将信息传出去。”
  管彤暗自叹气,心道你哪里知道,都有人不着痕迹的将纸条递到原身手上了。若真是想传点什么消息出去,原身……想想纸条上写静候消息的话。管彤想,原身怕一时半会的还真无法传出消息去。这副样子分明就是原身也处于被动的位置才对。
  如此,还需要从其他方向着手。
  起码也得让卫南风信任自己,有了一定活动空间后,方才好行动才对。
  管彤这般想着,行动之间似是更加恭顺一分。她转身去拿奏折,倒没有发现卫南风眼底隐藏的那一抹极好的焦虑来。
  信中写的倒不如何繁杂。管彤一一读来,她虽说是从小熟读经书,但毕竟是一个现代人,语法环境不如土著,平日里说话尚且还算得当,但这种书面用语就念得磕磕巴巴起来。
  管彤结结巴巴的念着,说得口干舌燥,她舔了舔下唇,却见一杯冒着热气的热水递到了自己面前。管彤一愣,见卫南风看着自己,表情柔和:“喝吧。”
  管彤一愣,她这些日子里见惯了卫南风的各种作态,倒是难得遇到对方如此温情的时候。那一瞬间管彤甚至在思考卫南风是不是看出她是个二五仔,打算给自己点好处就要送自己去断头台了。
  管彤急忙摇头,在想什么呢?她从小就教育卫南风反派死于话多,该动手时千万不可说话。管彤露出一脸的受宠若惊,接过热水,道:“多谢圣人。”
  卫南风盯着管彤,好一会儿,才道:“应说谢圣人赏赐。”
  管彤:“……”她忍了忍,这才回道,“多谢圣人赏赐。”
  卫南风嗯了一声,她眼帘重新垂下来:“看得懂说的什么么?”
  管彤:!!!
  果然这是送命题么!她急忙摇头,讪笑:“奴婢不过是深宫的一宫女,朝廷的事,怎么会懂的呢?”
  “莫要妄自菲薄。”卫南风话音悠悠,“内文学馆中向来人才辈出,亦是破格取了好几人入朝。陈学士文名在外,却对你赞不绝口,就连那字千金都愿意跟你说话,你不会不明白。”
  管彤满头大汗,却又十分疑惑:“字千金?”
  这次换卫南风一顿了,她总不好说是她将此事耿耿于怀吧,就连当事人都忘了那童敬呢。
  卫南风低咳一声,道:“于中书令的女儿。那一日……与你相谈甚欢的那位。”
  管彤回想一番,终于想起了那一日越发浓重的尴尬感。
  管彤:“……”我们还是来说一说奏折吧。
  “出征人选似是已经选定了。”管彤开口,她垂着手说道,见卫南风久久不答,这才又悄悄看一眼卫南风,好奇的说道,“要打仗了吗?”
  “边疆异动,北漠连续三年干旱,能撑到现在,已属不易。”卫南风回道,又笑了笑,“不是选定了,而是提了人选。尚书省拟定了,还需中书门下共议。”
  管彤费力的听着,有些不解,倒是卫南风露出了平和的笑容,似是还来了兴致一般,说道:“此前因朕昏迷”她说到昏迷的时候,模样坦然至极,将管彤的目光视若无睹,“尚书省左右仆射皆在宫中,无法商讨,因此兵部只好草拟了人直接上奏。如今朕已经醒了,自然是要先看看的。”
  管彤想了一番,这就是绕过三省长官,直接交到皇帝手中了呗?
  管彤眨了眨眼,又看着微笑的卫南风,她毕竟在梦中与这孩子相处好几年,顿时就明白了这其中的猫腻。这熊孩子定是有什么人选需要绕过其他人自己裁决的。
  卫南风看着管彤眨眼睛,从她的手再到她的眼睛,她想了想,又低声笑:“想明白了吗?”
  管彤下意识摇头,干笑:“圣人英明。”这家伙该不是怀疑自己了吧?
  真·二五仔·管彤觉得自己手心都冒出汗了。
  卫南风笑起来,她朝管彤招了招手,管彤下意识的靠了过去。卫南风握住管彤的手,轻轻的捏了捏,感受着手心里的粗糙感,她闭了闭眼,低声道:“……彤……你念得太不熟练了。”
  管彤的心顿时跳起来。
  卫南风再一抬眼,笑:“日后多练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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