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陆淮沉声:“我立即回去。”
  不知何时,天空落了雪,雪花悄无声息地落下,清冷极了。
  年少时的陆淮快步走着,雪花掠过他的衣角,冷意逐渐蔓延。
  衣衫微湿,雪花融化,很快就消散了。
  陆淮上了火车,轰隆声响起,火车疾驰而去,驶进了冰冷的冬日。
  他偏头望向窗外,眼底隐着极深的担忧和恐慌。
  另一头,陆宗霆接到了一个电话。
  纪曼青的声音响起:“我找到了一个大夫,可以治傅从蓁的病。”
  陆宗霆神色微动:“那个大夫是谁?”
  纪曼青停顿了一会:“你来我这里,我要亲自告诉你。”
  然后,她挂了电话。
  陆宗霆搁下电话,思绪沉沉。
  他和傅从蓁是媒妁之言,两人没有感情,相敬如宾。
  两人在外人面前并没有显露,旁人只以为,督军和督军夫人感情很好。
  纪曼青是他喜欢过的人。
  起初纪曼青和他闹了一场,但是婚事依旧照常举行。
  之后,纪曼青更是宣布终身不嫁。
  这段时间,因着傅从蓁生病,陆宗霆照顾她,已经很少与纪曼青见面,几乎与她断了联系。
  陆宗霆思索了一会,离开了督军府。
  车子停下,陆宗霆来到一座宅子前面。
  陆宗霆走了进去,开了口:“你说的大夫在哪?”
  纪曼青一怔,随即眼底漫上怒气。
  她没料到陆宗霆说的第一句话,竟然就与傅从蓁有关。
  “我们这么久没见了,你难道不关心我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吗?”
  陆宗霆:“我夫人病重,我要尽早回去。”
  纪曼青心中怒气更甚。
  “傅从蓁是你的夫人,那我呢?我对你来说,又是什么?”
  她与陆宗霆相爱,本可以成为他的妻子。
  谁料到陆家已经给他定了婚约,两人就此错过。
  她是纪家五小姐,有她的骄傲和坚持,怎为甘愿屈居傅从蓁之下,成为一个姨娘?
  纪曼青往前走了几步,继续逼问:“我为你终身不嫁,成为全上海的笑柄,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纪曼青心里有陆宗霆,自然不愿再嫁与他人,便宣布终身不嫁。
  纪家责骂她,外界嘲笑她 ,她都咬牙忍了。
  但是纪曼青唯独不能忍受,陆宗霆的眼里没有她。
  纪曼青的声音有些尖锐,直直刺入陆宗霆的耳内。
  陆宗霆神色微缓,他确实对纪曼青有所亏欠。
  但是现在,傅从蓁卧病在床,他再和她见面,也对不起傅从蓁。
  陆宗霆叹气:“是我耽误了你,但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他又问了一句:“你说的大夫在哪里?”
  纪曼青听出他对傅从蓁的在意,嘴角冷意渐深。
  “呵,什么大夫?我巴不得傅从蓁去死,怎么会为她找大夫?”
  陆宗霆很久不来找她,她就编造了一个理由,骗他来见她。
  陆宗霆的脸沉了下来,事到如今,他自然晓得了纪曼青的意图。
  他看着纪曼青,眼底情绪极为复杂。
  半晌,陆宗霆转身往外走去,没有回头。
  纪曼青怔在那里,眼底浮起愤怒之色。
  陆宗霆离开了,纪曼青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摔在地上。
  清脆的声音响起,纪曼青的神色极为冰冷。
  暮色渐沉,四方天幕缓缓落下,夜色笼罩着上海。
  火车到站时,上海已进入了黑夜。
  少年陆淮走出火车站,地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雪,月光映在上面,泛着轻浅的光泽。
  雪势极大,清冷的雪花覆盖了整个上海。
  陆淮上了车,汽车驶向督军府。
  汽车停下,陆淮径直走了进去。
  督军府里格外安静,他的脚踩在白雪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冷风吹到他脸上,似刀割一样。
  少年陆淮走进了傅从蓁的房间,阿玖也在里面。
  阿玖唤了一声,声音哽咽:“哥哥。”
  阿玖还小,但她也清楚,母亲如今病得极重。
  陆淮摸了摸阿玖的头。
  然后,他快步来到床前,握住了傅从蓁的手:“母亲。”
  傅从蓁脸色极差,透着沉沉的灰败。
  灯光照在她脸上,仿佛也变得死寂。
  傅从蓁嘴角浮起一丝极浅的笑:“陆淮,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极轻,就像一根线,轻轻一拉,便断了。
  陆淮心头极冷,情况比他想得还要糟糕。
  大夫还在屋里,陆淮问道:“大夫,我母亲……”
  大夫摇了摇头:“三少,夫人病得太重……”
  督军夫人的身体一直不好,现在又中了毒。
  他找不到解毒的办法,只能抑制毒性发作。
  但近几日,她的身体每况日下,他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陆淮握紧了手,极为沉默。
  阿玖低声哭了。
  屋子里笼罩着悲伤沉滞的空气。
  陆淮忽的想起一事,问道:“我父亲呢?”
  母亲缠绵病榻,陆宗霆不在屋内,他去了哪里?
  下人回答:“督军很早就离开了。”
  陆淮的手微微颤抖,漆黑的眼底隐着怒意。
  空气有些潮湿,寒意蔓延,攀上他的周身,似要沁到骨子里。
  傅从蓁眼底光影黯淡,她仿佛早有预料,并不在意。
  傅从蓁看向陆淮:“陆淮。”
  “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阿玖。”
  她走后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对儿女。
  陆宗霆与她感情淡漠,也并不关心陆淮和阿玖。
  陆淮尚未成年,但他已经极懂事,做事很有分寸。
  而阿玖还太小,需要有人照料。
  陆淮眼底闪过沉痛。
  他点头,握紧了傅从蓁的手:“母亲,你放心。”
  他的眼睛极黑,似墨一样,里面暗潮翻涌。
  自他记事起,陆宗霆就对他和阿玖十分冷漠,没有一丝父亲的温情。
  如今,母亲就要死了,他竟还在外头。
  雪花从漆黑的夜幕落下,夜风潮湿寒冷,严寒漫无边际。
  傅从蓁轻声道:“陆淮,旧时代的婚姻实在可悲。”
  不知想起了什么,她眼底的光有些涣散。
  傅从蓁的声音低低响起:“我不希望你的人生也成为一场悲剧。”
  阿玖和陆淮不能像她一样,嫁给一个不爱的人。
  这样的婚姻只会带来沉重和伤痛。
  陆淮眸色深深,这些话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此生不再忘记。
  傅从蓁的声音越来越低,愈加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