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考试之前不宜分散精力。”方长庚定了定神,他现在的目标只有考科举,别的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方沅君的脸有些红,急忙道:“长庚说的没错,管他有什么,咱们还是赶紧去贡院吧!”
  童子鸡里面就徐闻止最镇定,自在悠闲地站在那儿,一句话都没说。
  周其琛和沈霖对视了一眼,好心地决定还是别逗他们了,一行人一边观赏省城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一边走,不知不觉就靠近了贡院。
  整个省城没有一个建筑比得过贡院的占地面积,他们远远张望了一下,看到贡院深处那高高拱起的明远楼,不禁惊叹其恢弘的气势。再看四角高高的瞭望台,以及围墙的一砖一瓦,都能感受到历史文化的积淀。
  方长庚感触颇深,这贡院如果能完好无损地保留至几百几千年以后,对现代人而言该是多么震撼的景象!
  不过贡院不到开考那天是不开放的,所以他们也只是熟悉路线,了解一下大致的情况而已。
  回去路上,沈霖还遇到了以前在云麓书院的同窗,只是微笑着打了个招呼,不像交往很深的样子。
  沈霖跟他们解释:“书院的规矩极严,不允许学生结群结党,平时都是各学各的。我唯一一个关系好的朋友去了京城,快两年没联系,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是啊,古代书信传递十分不便,驿站又贵又慢,又很难找到人帮忙带信,像王复也不过一年给他们送一封信而已。
  不过上回王复在信里说可能会在京城参加乡试,因为京城考点不卡户籍,全国各地的考生都能在京城考试,所以王老爷就想让王复去试一试。
  回到四合院,伴书、平安还有沈霖的书僮小九在厨房忙活,把院子安排得井井有条,有了他们确实省心很多。
  夜幕降临,每个人都回了自己屋子看书复习。
  方长庚点起油灯,一时也想不到自己到底该看什么,索性从箱笼里拿出一本游记翻看,觉得心情放松不少。
  “长庚……”门口忽然传来方沅君压得低低的呼唤声,方长庚立刻起身过去给他开门。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方长庚转身往里走,方沅君就跟在他身后。
  “我睡不着,一想到再过五天就要考试,我这心就跟被一只手攥住了似的,看书的时候字都在眼前乱飘。”方沅君脱力似的坐到方长庚椅子上,一脸苦笑。
  方长庚甩掉靴子往床上一趟,枕着手臂叹了口气:“这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说实话,我自己也没几成把握。”
  方沅君却有些艳羡地看着他:“你虽然一直是我们当中年纪最小的,但我一直对你特别有信心,总觉得你做什么都能成。这一路过来,我见你做什么都跟平常一样,吃饭都特别有胃口,就觉得你这次也能考上。”
  方长庚只想翻白眼,他活了四十多年,要是连这点好心态都没有,那岂不是太失败了?
  不过对于众多资质一般、阅历又浅的考生来说,方沅君这样的心态反而是正常的。想当年他考高考的时候,第一场语文看到试卷以后还手抖了一分钟,何况科举比高考残酷多了。
  “没考上又能怎么样?太阳还是东升西落,咱们的日子也还是照常过。我看你干脆像我一样看野书打发时间算了,也好过担心那些有的没的。”方长庚又是玩笑又是正经道,不止说给方沅君,也是说给自己。
  方沅君被他说得有些脸红:“换做是我,别说话本了,就是春宫图我都看不进去,我看其琛他们都没你看得明白。”
  昏暗的油灯下,方长庚轻笑了一声:“我看的不明白,只是习惯了不让那些不好的情绪影响我正常的生活,别人看不出来而已。”
  方沅君明显不明白,但也不想再多说这种让人无比沮丧的话,呆坐了一会儿后道:“再过两天考官们要举办入帘仪式,咱们也去吧!”
  入帘仪式是指考官们会在离开考还有三天时去巡抚衙门参加“入帘上马宴”,之后主考官要坐着八抬大轿供众人瞻仰,然后就进贡院隔离,直到发榜为止,十分严格。
  方长庚点点头:“那就去讨个好彩头,就怕到时候人太多,咱们挤都挤不进去。”
  方沅君想了一下也觉得希望不大,摇头笑道:“那就只能回来了。”
  *
  入帘仪式那天果然是人山人海,方长庚他们站在人群外围,倒是伴书他们三个身形灵活,不知不觉就钻入人群。等考官们一离开席面,围观的百姓们就蜂拥而入,去抢宴席上的果蔬点心,就为自己或是参加乡试的朋友亲戚图一个彩头。
  等人群渐渐散了,三个小书僮才狼狈地走到他们面前,只有小九满脸喜色:“公子,我帮你抢到了!”
  “算你聪明!”沈霖笑嘻嘻地接过那个又大又饱满的苹果,一口咬下去,然后扔给最近的方长庚,“快吃!去年小九没抢到,害我屈居副榜,这回可是连老天都帮我。”
  几人顿时大笑起来,方长庚笑着咬一口再扔给旁边的徐闻止:“还没吃过这么甜的,官府的就是不一样。”
  到最后几个人就开始讨论苹果产地、什么品种好吃这些无聊的话题,倒是把临近考期的紧张氛围给一扫而光了。
  八月初八,不到寅正时分(凌晨四点),方长庚就从床上爬起来,去院里打了一桶沁凉的井水洗脸,不一会儿就神清气爽了。
  五人都动用了扁担,把什么被褥、锅炉之类的东西也都带上,不顾形象地赶往考场。
  第57章 乡试(中)
  到了贡院, 方长庚才发现考生们要么把长衫衣摆系在腰间,要么干脆穿一身短打, 总之什么样子的都有,反而让乡试减少了许多冰冷的味道。
  入场过程与院试差不多, 搜身十分严格, 但即便如此,这一万多的考生里也难免出几个顶风作案的。
  “让让!”两个差役大声嚷着, 气势颇凶,很快就在排队的考生中开出一条道。
  随着一阵衣袂摩擦声与沉重的脚步声, 方长庚定睛一看,见一个长衫堪堪蔽体,鬓发凌乱地覆在面上的年轻考生被粗鲁的差役架着往外走, 嘴里还不断低沉地碎碎念:“我不知道……我没作弊……纸条不是我的……”
  方长庚心里沉了一下, 看见沈霖皱着眉低声道:“或许是被人陷害了。”他在书院里见多了勾心斗角, 对这件事并没什么感觉,徐闻止也不过摇了摇头, 不予置喙。
  而其余几人都心有戚戚,毕竟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读书人之间相互倾轧的事, 看来还是他们见识太少了。
  不一会儿又看到几个差役拖着一个浑身像被抽去骨头似的垂着头哀求的考生离开场地, 不过大部分人对此还是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
  “看着吧, 官府先抓几个以儆效尤,接下来就没人再敢作弊了!”
  “说的没错, 这种人活该!”
  “……”
  方沅君看了那群愤慨激昂的人一眼, 朝方长庚撇撇嘴, 显然是看不大上这群人的嘴脸,小声说:“这群人就是怕别人考得比他们好,要是可以,他们才是作弊最积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