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
  明月被东方飘来的乌云遮蔽了,入夜时分竟然有了雨意,而后越下越大,夹杂着雷暴。此处旅栈是两层的吊脚楼,雨滴砸在木结构上,嘈杂雨声回响不止。月寻伫立窗前,眺望着水流冲刷的街巷,暗暗担心元元何时回来。
  突然,她听到一声脚步异动,本能直觉之下,她瞬间后移离开木窗,同时快速拔出桌上的一把幽绿佩剑,挡在身前。
  “吼,反应还是一如既往的快啊。”三个黑衣黑面人已闪现窗口,并跃入房内,围住了她。
  “谁?”月寻语气冰冷。
  “不认得我们了?一路追着你来此,终于等到你落单了,玄真教的走狗!”其中一人扯开面巾,一张粗砺而坚硬的男子面容,赫然有数道扭曲的疤痕毫无规则地爬在脸上。
  “不认识。”月寻直视着他因兴奋而泛红的双眼。
  另一个同伙厉声喝道:“月寻,你这个贱人!竟然说不认识我们!三年前,嶒江巫水寨,你杀了我们多少人?你记得清吗?”
  她明白了,这几个人是巫水寨的余党,巫水寨是盘桓在云泽境内嶒江一带的流匪,本来与她无甚关系,数年前,这些流匪不知从何处学了一种邪术,蓄养水鬼,谋害过江路人,一时势大,惊动了玄真教。她受命除去此寨,至于杀了多少人,她的确是记不清了。
  “当年你们用邪术害人,被玄真灭寨,今天竟还有脸追到这里,找我算账?”月寻神色冷漠,虽然如今不比往昔,但这帮流匪,她还是能对付的。
  “贱人,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为首一人抬起双手,横放胸前,快速结了一个印,窗外的雨流陡然改变了方向,形成水暴,凭空涌入击向月寻。
  他们竟然学会了御水之术?!其御法和玄真派截然不同,但威力十分强劲,不输玄真心法。三年的恨,倒是让这些原来的凡夫恶徒脱胎换骨。
  月寻持剑格挡,这把幽绿佩剑唤作“孤鹜”,乃是她第一次法斗大会获胜,晋升“无”境时所获褒奖。其剑身较寻常剑短,纤细却锋利精悍,且是一把灵器,自身可抵挡灵法攻击。
  她快速运剑,挡下数道水暴,水花崩裂,溅到施术者的脸上,那疤痕男子忽然狂笑起来,直发出嘎嘎的怪叫声:“哈哈哈哈哈,贱人,你果然不对劲,为什么不用御水术还击?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杀人的吗,操纵江水成水剑,一个个穿心而过!  ”
  “哼,杀你们还用不上灵法。”月寻冷笑,身形如鬼魅,瞬间向他逼近,就在距离数尺之远处,忽然小腿上一阵剧痛。
  “啊!”惊愕之间,她迅速抽身后退,不过瞬间,大腿上又是一道冰冷,伴随着鲜血和剧痛。
  她从疼痛袭来的方向挥了一剑,似乎砍到了什么,传来一声嘶哑的痛呼,同时她也身形不稳,滑落在墙边。脚底的大滩水渍渐渐堆积,竟逐渐形成一个人形。一个裸体的男人。
  “这是……”她内心暗道不好,“水人”,她听说过,但从未见过,“水人”是人放弃了原有肉体形态,修炼而成的一种存在。所谓放弃,就是永远无法再逆转为正常人类,不再有人的情感,只依照修炼前的一个执念而行动,而且水人寿命极短,活不过一个月。
  这么恨我吗?恨到不惜放弃一切变成这种怪物,也要杀了我。在她心中震颤的时刻,那个水人死灰色的眼睛直盯着她,突然又雾化为水,扑洒在她身上。
  “啊……呃啊!……”月寻感到一阵全身骨碎般的剧痛,顷刻间疼痛又消失了,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动弹。
  面前的疤痕脸走上前来,用力扇了她一个巴掌,直把月寻的脸打到一边去,猛地撞在墙上。随即他单手高举结印,准备一道水剑了结了她。
  “大哥,等等,一剑了结这个贱人,岂不是便宜了她?”另两人也走上前来,俯视着月寻。她被打的口中一阵猩热,鲜血顺着唇角流了下来,混着水渍,一直流淌进胸口衣衫间。
  为首的疤痕脸放下结印的手,因夙愿将偿而兴奋的眼神转化为了另一种令人恐惧的兴奋。
  “是啊……”他笑起来,脸上虬结的疤痕像有了生命般扭动,“这贱人不动的时候,倒是个大美人。”
  他伸出手,用一种滑腻而恶心的方式,从月寻的脸颊开始,往下抚摸,光滑白皙的颈项、单薄的锁骨、隐秘的胸口,狂热地剥去半边衣衫,露出曲线优美的胴体。
  月寻只是侧着头,冷冷地看着他们,他从这几个男人的眼神中看出一种饥渴,原始的性欲的饥渴,她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眼神,可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恐惧。因为以前的她有足够能力把觊觎她身体的男人扭断头颅、挖出眼睛。而现在,她却只能一动不动地任凭这些欲望的野兽为所欲为。
  “大哥,你先来!“她听到男人们吞咽口水的声音,嘈杂而黏腻,她闭上了眼睛,抚摸自己身体的手变多了,脖颈、胸前、腰部、下体、大腿、小腿、脚踝、足尖……
  她看向窗外,雨还是无穷无尽地下着,不知道元元现在在哪呢?她会被雨淋湿吗,应该不会吧……她又想起少年时和元元一起在山上修习的时候,怎么样运行自身的灵脉呢,从头顶开始,一直往下,感受自身每一寸肌肉,每一个神经,每一次呼吸……自己总是学的很快,元元却隔三差五挨师父打……那时的云好白啊,细细的,像飘荡在天上的枯骨……
  还有今天的海面,平静的,无边无际的灿烂金光,是有神明在海面巡游吗?好美啊,可是为什么自己总是梦见这片海呢,一直走也走不出这片海……
  她的神识开始飘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