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她就吩咐苏叶让侍卫进来帮着把大白瓷缸搬出院子,清洗换水。
  这头才用过早饭,院子里还是一片忙乱,结果李恒今儿没能拦住谢二夫人,到底是放了她进来。
  二夫人一看院子里都撸着袖子干活的丫鬟侍卫,觉得初芙又成了王妃,又开始各种折腾。
  只是她心里有所打算,面上一点也不显,见初芙桌上早饭没拾,笑吟吟地说:“可还合胃口。你平时不是在宫里就是在女学,正经没在家里用过几回早饭的。”
  “二婶娘来了。”
  她淡淡喊一声,没有接话。
  谢二夫人堆着的笑就僵了僵,很快又说:“我听说齐王府二十二日来下聘,我猛然想起你的嫁妆单子估计还没拟。”
  这算是说明来意了。
  初芙抬了抬眼皮看过去,这不就是黄鼠狼拜年来了。
  她笑笑说:“先前就拟过一份,没有什么难的,抄一抄,添几件,减几件的事。”
  “你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先前我还没来得帮你看呢,这回可不能再有疏漏。你快拿出来给二婶娘看看,也没有未出阁的姑娘家自己看嫁妆的事儿。”
  谢二夫人笑得一脸真诚,初芙都差点要相信,这真是为她着想帮忙来的。
  可惜,她是个能伸手打笑脸人的性子。她抿唇一笑,直白地说:“大姑娘上花轿是头一回,我这未出阁的姑娘家拟嫁妆单子,也做这头一回。而且长房和二房库房也早分开,婶娘估计还没我清楚我有什么能陪嫁的,就不劳烦二婶娘了。”
  话落,她就看到谢二夫人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在那拼命吸一口气,却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她。
  初芙顺势就把李恒喊进来,把人给请了出去。
  想在她这里占便宜,这不是开玩笑么。
  谢二夫人气得不成,站在她门口还磨蹭着,绞尽脑汁要看那嫁妆单子一眼。初芙索性就再放个狠招:“婶娘还没有走吧,我突然想起来一事来,公中也该给我一些陪嫁对不对,婶娘……小心脚下啊。”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到谢二夫人脸色一变,转身就要走,结果脚下踏空一台阶。花容失色地尖叫一声,险些要摔倒。
  院子里的丫鬟侍卫都看到她的失仪,想笑又不敢笑,气得谢二夫人狼狈走了。
  “呸!不要脸!”
  等人出了院门,早窝了一口气的苏叶呸了一口。
  初芙笑着走到池子边上,见到元宝已经趴在石头上了,背上还有金子,两只小东西都伸长了脖子看着院门口。好像也看了谢二夫人一出滑稽的戏。
  她把两只龟都抱回屋里去,这个时候李恒突然站在墙根不下动了,不一会有什么东西就砸到他身上。
  初芙看得真真的,然后就见李恒捡起东西来,一脸的一言难尽。
  ——他们家世子爷又做贼一样潜进来,丢下东西就跑了。
  东西交到初芙手里,发现是一封信。她忙进屋里把元宝和金子都搁下,净了手拆信看,上面写的是明宣帝允她把钱袋子的事跟舅舅和倒霉表哥说清楚,不要给办案增添困难。再有写的是——
  少和齐王接触。
  这六个字跟箩筐一样大,是怕她眼神不好看不见吗?
  不过初芙盯着那几个字很抱歉地想:兄长,你妹妹有选择性眼瞎。
  直接就把信烧了。
  初芙看完信,还在想昨天给陆承泽送消息,也没见他过来,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绊住了。哪知想法还没落,才抿了一口花茶,就听到某人的大嗓门:“表妹!有重大发现,我果然是再世包公,断案如神啊!”
  初芙险些要被一口茶呛死,一脸无语看着冲进来的倒霉表哥。
  陆承泽比任何时候都要兴奋,就差没在初芙面前要叉腰大笑了:“我们派去南边的人回来了,而且是半路就折返了,那姓贾的在金陵地界就出了事!被人劫了!那烧死的就是贾永望!”
  说完,一脸神气:“表妹,我是不是很厉害,从多出的一根掌骨就推断出来死者真实身份!”
  谢初芙不知道该怎么说,若是说她早知道了,会不会对他打击很大?
  想了想,她认为维护兄妹情份还是很重要的,扯出笑言不由衷地说:“表哥……包大人再世,妹妹佩服佩服。”
  第46章
  大理寺确定了烧死的是贾永望,也确认了溺死的是李双财, 对案情是有了新一步的进展。
  陆承泽高兴地告诉初芙这个消息后, 就开始说自己的想法:“确定了死者, 现在疑点有以下几点。”
  “第一, 贾永望是在十三日那天就在金陵被掳,两天时间足够再回到京城, 但他回京是做什么。或者说是掳他的人带他回京城,再烧死, 是为了什么?”
  “第二, 李双财身上的钱袋子, 那是表哥的, 是表妹你亲手做的。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身上, 是有人在针对表妹你吗?”
  “第三……”
  “先停一下。”初芙忙打断他,钱袋子的事果然是要增加办案难度,“那个钱袋子, 是你表哥丢的,李双财在贾永望烧死那天,就在客栈破窗逃出。被哥哥顺手救了, 钱袋子是那个时候掉的。”
  陆承泽先是一怔,感觉好像哪里不对, 但已经下意识就接口说:“既然是表哥掉的, 还是目击证人, 所以李双财可能和贾永望烧死有关了?”
  初芙看着面前的大男孩还在心大的分析案情, 不知该是佩服他敬业, 还是说他真的傻。
  她抿抿唇,在他后知后觉拧眉的时候又说:“你不问问你表哥怎么成为目击证人的。”
  这不问还好,一问,陆承泽整个人都惊得站了起来,一张俊脸都扭曲了。
  “表、表哥?!”
  他声音大得叫人耳朵嗡鸣,初芙忙去把他拽得重新坐下,拿眼睨他。
  “总算反应过来了,小声些。你表哥没战死,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而且钱袋子丢了的事已经禀过陛下,我才能跟你说。哥哥回京的事,要保密。”
  陆承泽哪里还能冷静,双唇嚅嚅,半天也没有消化这个震惊的消息。等到第四次从初芙嘴里确定姑父表哥都没有战死,而是明宣帝另有安排,这才瘫在椅子里。
  “天啊,这也太刺激了些。”
  他心还跳得厉害,整个人身体都跟飘在半空一样,晕晕乎乎的。
  谢初芙解释得口干舌燥,喝了半碗茶,目光落在窗外叶子枯黄凋零的榆钱树上。
  可不是太叫人震惊。
  陆承泽瘫了好大会,才算找回自己的理智,问她要笔墨。
  知道他想干什么,初芙让苏叶苏木去取了两套来,然后在桌案上铺好纸张。
  两人在这事向来是有默契的,陆承泽沉吟片刻,眸光闪烁间已恢复翩翩公子的优雅,挽袖在纸上落笔:“第一条还是存在的疑点,所以不变。钱袋子这事已了,那第二个疑点是李双财杀了贾永望,然后溺死,这个溺死是他杀还是失足。李双财的家人说他会水,我们可以先合理怀疑是他杀。”
  “第三,李双财是他杀,那是不是可以判断贾永望的死,不只是李双财所为。凶手可能同时杀了两人,李双财在这案件里的作用是什么?”
  “至于第四……”
  初芙已唰唰的写完三个疑点,接道:“没有第四,其实就是第一条,凶手的杀人动机,和安排凶杀现场的动机。为什么在金陵掳了贾永望却让他死在京城,真的有仇,在金陵就可以处理。”
  这一条她和齐王讨论过,更倾向凶手制造动静是故意在引导什么,而这个引导的结果是,把他们引导着查到了太子身上。
  现在是大理寺在断案,引到太子身上有什么用处,要他们查出什么,这又叫人不得不深思。
  初芙说完,陆承泽就又陷入沉思。
  对啊,为什么制造一场大火。而且贾永望还和刘皇后相关,刘皇后又疯了,在这个时候害贾永望的性命……引人遐想。
  赵晏清也正在查此事,初芙暂时还不能跟陆承泽说,即便要说,也该跟她舅舅说明。因为她舅舅是知道太子推了刘皇后来抵罪的事,她有直觉,不管贾永望的死最后是不是太子所为,都和宫里的事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初芙也不再纠结这个动机的疑点,而是和表哥说:“走水的客栈没有再找到别的线索,那李双财身上呢?”
  陆承泽挠了挠头,丢了笔靠在椅子里回道:“客栈掌柜和客人都能证明,李双财是一直住在那里的,不清楚贾永望什么时候到了客栈。客栈起火那间屋子烧得面目全非,但后来还是找到了可能是伤了贾永望手的凶器,屋里有墨砚,手掌骨碎裂的地方那块墨砚宽度吻合。”
  “再有是,我们判断,贾永望被袭击手的时候,应该是没有意识的。在起火的时候醒来了,然后也是从窗户撞了出去,这点从客栈逃出来的人嘴中证实的,贾永望并没有从大门走出来。”
  “所以是哥哥先救了李双财,然后贾永旺才醒来了,但那个时候哥哥已经离开了,并没有关注到这点。”
  初芙帮着还原案发当时的情景,陆承泽点头:“时间上吻合,可以这样推断。再来是溺死的李双财,他死前没有过搏斗,落水后也没有挣扎的痕迹,衣衫十分整齐,所以我刚才说可以合理判断是他杀。而他衣摆处还留有湖边的污泥,他绝对去过湖边,这才沾上而且在衣服上干了。”
  并且干了有些时间,污迹才没有因侵泡全部被分解。
  “除了这个呢?”
  “除了这个,就是李家来人认尸的时候说,李双财身上的衣裳不是以前穿的,包括玉佩一类的。所以也在往这些上查,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初芙却是摇摇头,说:“不是这些,是他的人际关系往来。他来京城有些日子了,他落脚在店里,难道没有人看见过他跟谁来往或出入吗?贾永望那么一个人,就是搬进客栈也得引起注意吧,李双财要买的房子又是谁介绍他的,这些都查了吗?”
  “既然是他杀,凶手肯定要和他往来,又去过湖边。十五那晚湖边人也不会少吧,表哥,你们没有发公告悬赏线索吗?”
  她一连串的话让陆承泽怔了怔,猛地又一拍桌子:“对啊,可以悬赏线索!”
  刚说完,却又泄气变得蔫蔫地。
  “表妹,你也知道每回发悬赏基本不会有人来提供线索的,百姓根本不想沾上这些凶案。”
  而且他们也怕被凶手看见,怕有性命之忧!
  毕竟老百姓多数只是喜欢看热闹和怕得罪人的,只想平平稳稳的生活。
  他的沮丧初芙能理解,看来她要盘个茶楼的事要早些着手办才对,或者直接把静竹斋改了吧。
  初芙觉得事不宜迟,在心里就把事情惦记着提上日程,准备李恒再去静竹斋送信给哥哥,问问他想法。
  陆承泽这里该理的也理清了,准备回衙门再继续看看没有发现新线索,去追查真凶。还有要把谢擎宇还活着的事告诉他父亲。
  他就把桌上的纸收了,揣进袖子里准备离开,屋檐下传来一阵请安声。
  居然是谢梓芙来了。
  初芙侧头一看。穿着粉色的衣裙,鬓边是珍珠步摇,正露着娇羞笑容的不是谢梓芙是谁。
  就是这个笑……她觉得哪里不对。
  陆承泽没想到突然会杀来了个谢梓芙,也是怔了怔,很快就朝她一拱手:“二姑娘。”
  “表哥怎么喊得这么生份,喊我二表妹就是。”
  谢梓芙一改往日刁蛮的形像,声音柔得滴水。初芙直直打了个激灵。
  陆承泽听着只是皱眉,一本正经地回道:“二姑娘如今是国公府的嫡女,我若是与二姑娘太过亲近,恐怕会引得外人说闲话,对二姑娘的闺誉不好。”
  初芙正喝水,在心里大约琢磨了出来堂妹的心思,这满眼含春的样子,怕是看上她表哥了。结果就听到自家表哥毫不留情的话,险些要把茶都给喷了出来。
  果然转眼一看,谢梓芙小脸都白了,还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倒眉表哥。
  而她表哥正在慢条厮理的整理袖子,面上是不失礼貌的微笑。这么猛一看,他正经的时候,确实是眉疏目朗,十分英俊。
  怪不得引得谢梓芙动心了。
  陆承泽根本没往什么少女情窦初开上想,严肃的拒绝和谢梓芙太过亲昵后,转身又温和地和初芙说:“表妹,我先回去了,若是有什么你再与我送信来。对了,还有人让我转交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