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悦君歌》
  作者:兰芝
  文案一:
  一场重生,一场偶遇,改变了她的一生。
  她为救国于水火而来,放弃了名声,违抗了世理。
  他却是尊贵极致,气质超脱的高门隐士。
  当环环相扣的疑云一次次被解开,
  国仇家恨,爱恨情仇,终将绽成一曲华美赞歌。
  文案二:
  直到死了以后,周如水才知道,
  日子是过出来的,渣男是纵出来的。
  名声算什么?世理算什么?
  她要的只是守住家国富贵,觅得无双佳郎。
  文案三:
  一曲山河颂,多少美人泪?
  她是曾国丧家亡、沦为下贱的亡国公主。
  如今重生一世,她是要逆天而为?还是安守本分?
  前世害她毁她的情郎会得有如何下场?
  而那句“逆天而生”是否是真看透了她?
  她又能否力挽狂澜,救国于水火?
  但多少故事,终只为君一笑。天下重,仍不如情重。
  缤纷落尽后,却只盼,执手为君歌。
  第1章 楔 子
  周国亡了!
  周王昏庸,荒淫无度,边境战火四起,西南连年大旱,举国民不聊生,种种种种,周国灭了!
  内忧外患之下,秦元刘氏趁乱掀竿而起,刘氏叛兵兵至城下,一举灭了周国。
  同日,谣言起曰:“君不思道,厥妖火烧之。”周王被逼自刎殿前,皇城火势扑天。大火烧万余家,死七百人。昔日奢华壮阔的宫城付之一炬,千年名都亦化为废墟。
  翌日,秦元刘氏领兵入城,俘万余人,斩周氏皇族首级千余。
  同年,秦元刘氏改国号为秦,迁国都于襄。
  从此,世间再无周国,前岁的王孙公子幡然已成了亡国奴。
  唯剩歌曰:“天地开辟,日月重光。周有龙脉,传国万年。”
  然而那龙脉不知在何处,那所谓的传国万年亦还不至百年,周国,便亡了……
  第2章 前尘往事 (上)
  秦
  秦公子峥坐在榻上,握起周如水冰凉的手心,他望着她那因常年冬日劳作而被冻得粗糙至极满是伤痕的手指,淡漠的深眸中终于流露出一抹忧心之色。可那忧色一闪便逝,未几,就见他神色一冷,晦暗不明地瞥向了大夫,淡淡下令道:“替夫人堕胎!”
  这一声,冰凉入骨,像是尖厉的刀片磨过碎石,粗噶碎裂。
  公子峥的话音方落,大夫便是一震,他怎么也未想到,殿下寻思再三,得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他老皱的眼皮猛得一抖,三思过后,已是伏拜在地,颤巍巍地回禀道:“殿下现年二十有九,因无子嗣,已为君上诟病。这妇人身虚体寒,怀胎极是不易!若是堕了此胎,此生必是得嗣无望啊!”这大夫原为晋地游医,秦元刘氏灭周建秦后入了秦公子峥门下,成了他府中的二等食客。
  闻言,不待他说完,公子峥便闭了闭眼,他干脆放开了榻上妇人的手,隐怒道:“孤要的便是她再难得孕!”
  “可!这妇人,这妇人不是殿下您最疼宠喜爱的么?殿下,举棋无悔啊!女子不孕实乃大事,若您往后再有了心思,这一胎落后,也是药石罔效了!”
  这些年来,秦公子峥冷情寡欲,极少宠幸妇人,他膝下一直无子。公子玖与公子邝便常以此为诟病,讽他身后无子,死后定魂魄无依,无颜见祖宗宗庙。
  前岁,整个襄城都晓得,公子峥突而宠幸了府中的贱婢奴氏,并为她专辟了一间内院。可谓疼爱有加,处处专宠。这世上妇人千千万,他自不在乎这妇人的生死,只是,主公前途也关乎他的前途。他沉吟再三,自然不能见公子峥放了大好利益不顾。忍了再忍,终是冒着虚汗又一叩首,目光诚挚地劝道:“殿下,这子嗣对您实乃重要!若您真不在乎这妇人,不若,去母留子?”
  听他这般讲,公子峥已冷了脸。他俊目微眯,一脚便踹中了大夫的心口,极是不耐地冷笑着道:你一个大夫,却也想干涉孤么?若是不愿做孤府中的食客,即刻便可告老还乡!”说着,他又冷冷睇了眼大夫,震怒地哼道:“听好了,去子留母!”
  对上公子峥眸中厉光,年过半百的大夫也是一抖,他的脸色瞬间便变得煞白,哪里再敢多话,慌张便爬起身来,一揖后,冷汗涔涔地告了退。
  大夫狼狈地自室中退出后,屋内便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彼时,清风拂过窗棂,公子峥只觉手边一动,垂下眼,便见榻上妇人纤长如蝶翼的长睫微微一抖,尚不及睁眼,她苍白的嘴唇已是一动,无比沙哑地嗤道:“君何故多费徒劳?一尸两命岂不更好?我周天骄在你秦元刘家手下亡国,亡族,早便不该苟活于世了,你又何需饶我性命?”
  周如水早便醒了,她只是不愿睁眼罢了。她一直在静默地听着,听着她有了子嗣,听着他道不要这子嗣,听着他道,便是要令她终身不孕……终于,周如水强忍着泪再次闭紧了眼,因气怒,她的面色微白,使力抽出了再次被公子峥握住的手后,她便死死地抚住小腹,撇过了脸去。
  见她如此,公子峥的面色更是刷白,他声音微颤地唤她:“兕子……”唤了她一声后,他的声音复又平稳了下去,多了几分温软地劝她道:“兕子,这孩儿留不得!这孩儿若是出世,是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的!兕子,你我即便再无子嗣也无妨,峥只如此伴你一生可好?”说着,公子峥的语调越发的温柔亲近了起来,几近诱哄之下,仿若她还是周国未灭时,那个备受尊宠,富贵无忧的周氏帝姬。
  但今时今日,她哪里还是公主啊?如今的她,不过是个苟延馋喘,生死都由不得己的亡国奴!而面前的这个人,却是叫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之后又如何呢?”周如水不为所动地冷笑了一声,她缓缓扭过脸来,睁开眼冷笑着看向公子峥,清透无神的眼底全是疲惫。
  “之后?之后我的子嗣便是你的子嗣,我们会有儿子,会有女儿,他们均会奉你为母,如此,你亦能子女成双。”说着,公子峥的话中越发肺腑真情了起来,他放柔了声音继续道:“兕子,我虽不能娶你为妻,却会一生娇养予你。你当信,有峥一日,便有你一日活路!”
  他说得真挚,周如水却越笑越冷,她眸光苍凉冷寂地睨着他,犹带讥讽地嗤问:“那又如何呢?”
  她堂堂周王独女,一代帝姬,曾经,周国最富庶的城池是她的封邑。曾经,第一美人夏锦端也不如她艳美多姿。却不想,旦夕/惊/变,如今的她竟会落得被安置在阴蛰的角落里以色示人,苟延馋喘在仇人膝下的下场!
  沦落到这番田地么?她却还要感恩戴德,小意温柔么?
  遥想当年,秦元刘氏纠众叛变那日,有彗星见于邺。周王被困宫中,眼见命不久矣,便被逼自刎于殿上。彼时,刘氏将周王的尸身悬于城门之上,昭告天下:“皇帝春秋已长,不亲万机,荒废社稷,祸及黎民。耽淫内宠,毁人伦之叙,乱男女之节。又为群小所迫,重危社稷,不可承奉宗庙。”同时,又不知从何处传来一曲巫卦,道是:“周氏存,周土焦。”
  如此,百姓便再容不得周氏族人了!群起激愤中,周氏族人均被处以了极刑。周如水虽带着人皮假面混迹于众侍婢之中侥幸苟活,却也终是由钟鸣鼎食的贵人,沦为了最下等的贱口。
  有道是冤家路窄,她如何也不会想到,她会阴错阳差地流落进了昔日驸马刘铮的府中,沦为了公子峥门下最卑贱的下等侍婢,奴氏。她更不会想到,她一躲就是六年,却还是被公子峥意外识破了身份,被强要了拘于后院。以至于,不得不面对今日之局面。
  第3章 前尘往事 (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就好像每个人都有追求,我一直就想写一本厚重的史诗作品。
  按理而言,趁乱灭其母国,毁其一生,公子峥到底有愧。如今再这般亏待于她,也是羞愤难堪。但,只要想起这些时日以来,君父几番责斥他私宠贱婢,又左右为了周国龙脉宝藏之说寝食难安,他就不得不痛下决心,更不得不绞尽心机。
  毕竟,在公子峥看来,大丈夫不拘小节,他若无了光明的未来,又如何会有周如水的好活?他做的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他们的未来着想。
  于是,他左右思量后,虽知不合时宜,却仍是起身,语重心长地诱哄着周如水道:“兕子,你便信我一回,如今你国破家亡,无依无靠,也只能信我了!你该晓得,刘氏今时不同往矣,是决计容不得身份低贱之人搅乱皇统的,却也只有你,能让我违背君父的谆谆叮嘱,一味疼爱护佑。近日,君父因你之事待我日益严苛,朝中微词也是颇大。我再三思量,才不得不舍下这孩儿。但……”言至此,公子峥的话音却是一转,他语气放软了一些,继续徐徐地说道:“但其实,我知凤阙玉在你手中!不若,你将其献予君父!君父曾圣口逾言,献凤阕者,万事可准。想来你若献出了宝玉,龙颜大悦之下,即便保不住这孩儿,却定也能保我俩一世双栖!”
  周国初立时,周圣帝曾请八方异士自立宝库,其中金银典藏无数,又有可利子孙万代/的/连/城/之宝。之后,为掩世人耳目,周圣帝以酬谢之名大摆宴席,将毫无戒备的众异士集体坑杀于洞口。从此,少有人知周国宝藏的位置,只是依稀有传,开启宝库的钥匙,是一块唤作“凤阕”的绝世暖玉。
  秦灭周后,公子峥才辗转得知,原来世人心心念念的凤阕玉,竟一直在周天骄处。
  再遇周如水,公子峥是欣喜激动的,他想要她的人,亦想要她的玉。但这些时日,他搜遍了周如水这六年来在府中所有的可栖身之所,却仍是毫无头绪。左右无法,箭在弦上,他才只得如此逼她。但他发誓,这会是最后一次了,往后,他是真的会好好待她的!
  “凤阕?若真有此物,我怎会国破家亡?”周如水凄然抬眼,那清透的目光,直刺得公子峥别过了脸去。
  这话实是凄凉,但公子峥再等不得了,他心口一硬,又道:“兕子,事到如今你就莫要再狡辩了!你心中最是明了,当年周王赐你的那块随身暖玉,便是打开宝库的钥匙,‘凤阕’!”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周如水轻笑着,眸光乍冷,抬眸,她一瞬不瞬地直盯向公子峥。那一眼,有恨,有怨,有疯狂,却再无半分往昔里的倾慕爱意了。
  待她再启唇,语气更是冷如寒霜,满含愤怨,她怒斥道::“莫要再唤我兕子了!是我痴傻,瞎了眼!才会轻信于你,助纣为虐,白白断送了周氏江山!当年,我二兄皆薄命,我见你秦元刘峥待我甚好,便对你倾心相许,弃了众多好儿郎,只一心许你做驸马!当年,我舅父大司马娄安参你秦元刘家有造反之心,却是我为你刘家奔走,救下你一家老小性命,还叫公子詹革了舅父的大司马之职,给了你刘家至高兵权!当年,你秦元刘氏只不过是世家中的末等家族,亦是我次次不顾阻扰不顾名声出手提携,才叫你刘氏一朝间,几乎成了与王谢两家齐平的名门望族!当年,更是我信了你的话,给公子詹送去毒酒,这才铸下了今日大错!使得我父自刎殿前!我族人身死名破!我周氏鬼神无着!我国破家亡,却只能,含恨苟且!”
  说着,周如水已落下了泪来,待她再抬首,湿润的眼底却已是清明一片了。她太明白,也太清醒,她轻抚着小腹,一字一顿,悠悠地说道:“现今,吾命孤寡!我自是可将凤阙给你,但我要这腹中的孩儿。你所言的,是你的子嗣,非是我的子嗣,更不是我周氏的子嗣!如今,我已没了亲人,便只要这孩儿!生下这孩儿,我自会将凤阙给你。”
  公子峥愕然了,他从未想过,一向对他从无二话的周如水会断然拒绝他。他更没有想到,她会用这般温顺柔软的语气,威逼利诱着与他谈起了条件。他沉黑的眸里渐渐便升起了怒意,但周如水根本不再理他,一语言罢,已紧闭着眼背过了身去。
  如此,公子峥紧握成拳的手掌握了又松,直过了良久,他才强压下怒气,阴沉地,确定地问道:“若是留下这孩儿,你便交出“凤阕”?”
  “自然。”周如水点了点头,半晌,忽而又道:“我要见琅琊王五。”
  “王氏家主?”闻言,公子峥顿足,面色微沉,隐怒渐甚。直过了半晌,他才终是念着往日情分,念着凤阙能给他带来的泼天好处,沉声应道:“然,便如你所愿。”
  第4章 前尘往事 (上)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段古言感确实比较重,因为我想写出魏晋风骨,铺垫出整个文章的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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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公子峥真正请来琅琊王五,已是六个月后的事了。
  不论是在前朝,还是在如今。朝堂之上,门阀士族累世为官,一直借九品中正制把持着朝廷贵重显赫之位,形成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分明局面。经济上,士族又广占田地,拥有大量的依附农民为之劳作,还有私兵部曲保护他们的安危。
  因此,士族中人亦可睥睨皇权,门阀士族经历百年更迭,更是皇权也要礼让三分的存在。
  当秦公子峥的请柬上门,王五神色淡淡,不过冷嗤:“这厮因何见我?”
  闻言,侍婢忙递上了一张白绢。透窗而入的莹莹月光下,王五哧笑着斜过眼去,他方要开口,盯住上头“茯苓”二字便是一拧。登时,只见他持樽的手定在半空,挑眉道:“快,递上前来。”
  待真看清了那绢内的字迹,王五的手下意识地就是一松,樽中酒眨眼便全洒在了地上。他面上肌肉紧抽,浓眉慢慢皱起,半晌,才咬牙吐出两个字:“阿姐……”
  周人皆知,琅琊王五与周如水的瓜葛很是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