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信装在素色的信封里,被陈扬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
  外面雷声大作,屋里两个人头抵着头,一起读陈扬写给自己的信,每看两句,沈婼都会忍不住笑出来。
  信的名字是愿你在nba干的漂亮,通篇都是陈某人臆想的世界篮球梦。什么继飞人乔丹后又一飞人诞生之类的大话,确实干的漂亮。
  “去年你就没有个正常点的想法吗?要是再过几年看自己的信,会不会骂自己白痴?”沈婼笑着侧过脸来看他,男生的眉眼生动,脸型立体,看一下就心神荡漾,她也喜欢的不得了。
  陈扬噙着笑捏了捏她的耳朵:“去年还小,今年要我写我肯定不这么写了。”
  “哦?那你说说你要给自己写什么?”沈婼还真被他牵出了好奇心。
  “我会说......”陈扬眼神里闪着光芒,比外面的闪电还要亮一些,他顿了片刻,才贴在她的耳朵边:“我爱你。”
  沈婼的眼睛倏地睁大,不可置信的看向陈扬:“你......你说什么呢?”
  爱这个字,沈婼从未听到过,甚至觉得自己也从未遇到过,活了大概十七年,人生除了责任,不敢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多余情感,喜欢也不可以,因为她不能拥有喜好。
  遇到陈扬,就好像严丝合缝的黑暗生活被阳光劈开了一条缝隙,温暖的光一点一点渗了进来,慢慢让她学会喜欢,学会爱护,学会怎么做一个和陈扬一样温暖的人。
  可爱情,她大概从来没有想过。
  “我是认真的。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沈婼。我知道什么是爱,我想和你一起毕业,一起考同一个学校,一起从学校走向社会,一起从毕业典礼走向我们的婚礼。”陈扬说话的语气异常郑重,话尾却带着延绵缱绻的情意,他为他们筹划好了这么完美的未开,而那个未来里满满都是她。
  沈婼再也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想对我说什么?”陈扬怕把她吓坏了,问的没什么底气。其实这些事情他不是第一次想了,甚至无时无刻不在这样想。
  “我都告诉你的话,要写什么呢?”
  “那好,你写,我不偷看。”陈扬虽然没得到她的回答,可也知道,她的眼睛已经对他说了很多很多了。
  沈婼拿起桌边的纸,铺在自己面前,笔帽揭开,写下第一个字的时候,外面终于大雨滂沱。
  冬日难得见到这样的雨天,上次还是雨夹雪,今天却下的豆大雨滴夹杂着冰雹,砸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响。
  两个人将信写好,约定了五年的时间来看,便交给老人锁了起来。
  外面雨大,陈扬想等等再走,却没想到沈婼接到了奶奶的电话,话筒里老人的声音温柔又体贴,和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奶奶截然不同。
  沈婼便再也等不下去了,恨不得现在就见到她。
  陈扬对她宠溺又言听计从,帮她把衣服严严实实的捂好,和老人借了大伞拉着沈婼出了门。
  小路上的水已经溢上了台阶,一脚踩下去大概要到脚踝了,天气这么冷,沈婼迈不下去,她拉着陈扬的胳膊想让他等一等。
  陈扬笑着拍了拍她藏在帽子里的小脑袋,一圈白色的绒毛里露出细白的小脸,把手里的雨伞塞到她的手里,转身弯腰半蹲下来。
  “上来,媳妇儿。今天我也当把天蓬元帅。”陈扬语调飞扬。
  沈婼笑拍他,“猪八戒背媳妇吗?”
  “承认是我媳妇儿了啊,不许反悔了,要当就当一辈子。”陈扬说话的时候,手出其不意放到她的腿弯,一用力便让沈婼往前倒了过来,他起身接住,“抱好啊,掉下去就湿裤子了。”
  沈婼哪里还敢挣扎,手里的伞被风刮的我东倒西歪,沈婼用力扶住,趴在他的背上,仿佛看到了风雨无阻的远方。
  “你到底写了些什么啊?”陈扬的声音顺着风钻进沈婼的耳朵里。
  “哪这么多问题啊,好好走你的路。”沈婼就贴在他的耳朵边,说话的时候搞的陈扬心里痒痒的。
  “沈婼,我耳朵痒。”
  “哪里啊?我给你挠一下?”
  “不行,你亲一下才解痒。”
  沈婼盯着他的耳垂看了看,然后嘴唇贴在上面轻轻的点了点,薄薄的耳垂被风吹的凉凉的,沈婼吹了吹热气,让他回暖。
  陈扬却被这一口气吹的□□,再张口的时候声音都是颤的。
  “媳妇儿,你能不能舔一舔啊?”
  这个坏蛋!真的是......
  她才不能告诉他,信的末尾,她也说了一句话,想想都会羞红脸的情话。
  ☆、43.第四十三颗草莓
  沈婼奶奶是怎么妥协的, 不止沈婼自己想不明白, 阿姨想不明白, 大概连邢梅自己也不明白。
  曾经那么在乎的一件事,说开了后, 邢梅原本以为自己会气个昏天黑地, 但小孙女下着大雨没在家这一件事, 她就坐不住站不住的忍不住去打电话。
  嗨,算了吧,她这年纪了, 得过且过的岁月了都是。要强了一辈子, 逼的家都要散了,她可不能把自己最疼爱的孙女给逼走了。
  得到奶奶的支持后, 沈婼就能全身心的扑在学习中了。
  日子临近期末, 沈婼的学习越来越紧张, 经常作业要做到半夜,自从家长会过后,大家好像都撑足了尽头去挤前十名。她也不例外的要为当初立下的目标继续努力。
  和她的学习一样,袁琳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 有的时候甚至整夜整夜的不回家了。沈婼心理预感很准, 上次袁琳肯帮她说话的时候,她就意识到离这一天不远了。
  离期末考试前的半个月, 沈婼放学到家的时候, 阿姨开门就表情不太好。
  “小婼回来啦?”
  沈婼点了点头, 把书包摘下来递给阿姨, 搓了搓冻僵的手,又摸了摸通红的耳朵,问道:“阿姨怎么了?”
  “哎呦,造孽呀,你奶奶和你妈妈又吵起来了,刚刚还摔了东西,你快去看看吧。”
  沈婼眉头蹙了起来。袁琳这个时候在家,本来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两个人又吵了起来,这事细想起来......
  忽然想到了什么,沈婼飞奔上二楼。
  踩上最后一节台阶,一个硕大的行李箱闯入眼帘。沈婼的心好像一瞬间被人用手紧紧的攥了起来。一时间连呼吸都是痛苦的。
  她终于要走了。扔下自己和这个家不要了。
  沈婼慢慢的蹭到奶奶的房门前。屋里的袁琳正跪在地上,依旧背影挺直。邢梅被气的闭着眼,躺在床上。
  听见脚步声。袁琳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妈妈,孩子也回来了。有些事情该解决的总要解决了吧。我去意已决。您留不下我的。强行留下我也给你添堵,何必呢。彼此放过一下吧。让后半生过的舒坦一些。”袁琳格外冷静和清醒,说的事情大概和今晚要吃什么一样简单。
  “那我呢。我怎么办?”沈婼声音很小,很细弱。这一刻,她才像个孩子一样在祈求母亲的垂怜。
  床上的邢梅睁开眼睛,慢慢坐起身子。然后出其不意的。打了袁琳一巴掌。
  “当初,先知瞎了眼。才会娶了你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孩子这么大了,你说走就走。沈婼呢?你带着吗?”
  袁琳捂着脸。嘴角却挂着笑。回答得坚定又不容置疑。
  “沈婼必须留在沈家。”
  “妈!”
  袁琳恍若未闻。从地上站了起来。最后深深的给邢梅鞠了一个躬。转身从她的卧室里走了出来。路过沈婼的时候,拽着她的胳膊,将她一起带了出来。
  “你跟我来。有话和你说。”
  沈婼面无表情。但心里已经比外面的寒冬腊月还要冰冷上几分。眼神里还会隐约看到那么一丝隐忍的期盼。
  袁琳在下楼梯时提上自己的行李箱,一瘸一拐的从楼梯上走下来。她的膝盖,一到冬天就疼的受不了,又加上跪了这么久,老毛病又犯了。
  沈婼在她身后跟着。看着她即便这么艰难,也不肯扔掉手里的重物。
  沈婼的视线落在她手里拿行李箱上,突然就想开了。用归心似箭这个词来形容,大概就是这番景象。
  只不过。归的是别人的家。她可能从未把沈家当做家。心心念念的,永远是那个没有她的地方。
  袁琳这一走,直接出了门。沈婼站在台阶上看着她,眼神冰冷,居高临下,嘴角带着讥诮的笑。
  她就连在这夜里也一样漂亮,穿着黑色的及踝大衣,腰身一掐,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头发大概剪短了一些,看起来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寒风吹过她雪白的脸颊。带来一层红晕。
  “沈婼。妈妈对不起你,但妈妈陪伴了你17年。你能长大,还这么懂事,虽然没有我的什么功劳,但我能看到你这样,已经心满意足了。剩下的时间,我能去陪陪瀚宇吗?”
  “我说不行呢。”
  袁琳似乎没有想到沈婼这样回答。面上一僵,迎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两个人极为相似的面容在黑夜里,都像风中飘零的花瓣。
  “不可以。”
  “嘁,那你还有什么好问的吗?走吧,走了就再也别回来了。沈家也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沈婼冷冰冰的说完,先她一步转身回了屋,门砰的一声关上,沈婼连头都没回。
  袁琳仿佛松了一口气,笑了笑,回身走进夜色里。
  这时,沈婼拉开一条门缝,看向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心里疼的大概能滴出血来了。
  真狠心啊……
  “就算这样,你爸爸也不会后悔娶了她的。”邢梅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沈婼身后,替她披上衣服,和她一起看着远处袁琳消失的地方。
  “看起来她真的一点也不喜欢这里,这么多年她是怎么忍受的呢?”沈婼问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谁知道呢,她和你爸爸,是两个怪物。”
  因为袁琳的突然离开,对沈婼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虽然她面上不带任何情绪,但失去妈妈的痛苦,没人能替她分担。
  这事全班也只有陈扬知道,他想尽办法哄她开心,但效果都不怎么明显。
  这样郁郁寡欢的结果就是沈婼的期末考的一塌糊涂。
  拿到成绩的那一刻,沈婼无比憎恶袁琳的突然离开。她来不及多想便气冲冲的往黄瀚宇家直奔而去。
  道路一如既往的破旧,因为天气寒冷的原因显得这片旧城越发萧索。沈婼站在他家的楼下时,忽然就失去了再往前迈步的动力。
  抬头的瞬间忽然看到阳台厨房里袁琳的身影,沈婼吓的往侧边一躲,藏了起来。楼房隔音效果很差,袁琳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传了出来。
  “晚上做你喜欢吃的炒三丝好不好?”
  “啊?你不想吃我都做了。凑合凑合吧。”
  沈婼从没见过这样的妈妈。语气里尽显柔情蜜意,原来她还会做饭吗?自己长这么大,好像都没有吃过她做的一顿饭。可笑极了。
  “你怎么在这里?”突然响在耳边的男声,让沈婼下意识的回头。
  是黄瀚宇。沈婼竖起食指贴在嘴边,示意他安静。然后指了指小区外面,率先走了出去。
  黄瀚宇跟在她身后,点了根烟慢慢吸着。
  “不是说不让你来了吗?”
  “这就走了。”沈婼看他一眼,男生也没什么变化,似乎没有因为突然多了妈妈而恃宠而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