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林啾啾顿了顿,忽然道:“你不喜欢青乌族吗?”
  看到瑟瑟总想方设法地想要带她回去,还时常一脸幸福地描述她们小时候一起捉虫子、一起学飞翔的美好回忆,林啾啾还以为那是个十分温馨的地方。
  “温馨?也许吧。”在没有成年以前,阿铮也曾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地方。可是现在的他,却只想像林啾啾一样离开,永远不再回去。
  只是,林啾啾可以这么做,他却不行。他的父亲母亲还健在,他不像林啾啾一样没有牵挂,而且,他深爱的人也在那里,成为了掣制住他的锁链。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阿铮最后看了一眼辽阔的天空,收回视线道。
  “你别生瑟瑟的气,她就是太想你了,所以才会这样。你们两个以前总是在一起,后来你不见了,她一个人哭了好久,总是对着鸟窝发愣……”
  阿铮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点了点头道:“等她想通了,自然就好了。”
  林啾啾:“嗯。”
  阿铮说得没有错,瑟瑟并不坏,她只是太孩子气了,沉溺在过去不肯出来,还想回到小时候那样。
  而当她终于意识到一切都回不去了的时候,她并不会处心积虑地去做出过激的事情,而是……而是伏在林啾啾的肩上,抒发她的伤心与苦闷。
  “呜呜呜呜呜呜!”瑟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豆大的泪珠落在林啾啾的肩上。
  林啾啾感觉自己脖子一侧的衣领都湿透了,她严重怀疑瑟瑟不是一只青乌,而是一只水鸟,不然怎么可能哭出那么多的眼泪。
  “我们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真的不跟我们回去了吗呜呜呜?”事到临头,她还想再努力一把。
  “瑟瑟。”阿铮低声道。
  看到林啾啾无奈地摇了摇头,瑟瑟终于死心了,放开了她道:“好吧。”
  她抹了抹鼻涕,抽抽搭搭地说:“本来看你不肯跟我们回去,我都不想给你了的!”
  她嘴巴撅得比天还高,还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盒。
  “这是我后来在咱俩的小窝里发现的,是厌喜妈妈给你的。如今厌喜妈妈不在了,我把它交给你。”
  瑟瑟忍不住了,又呜呜嘤嘤地哭了起来。她忽然转过身,背着林啾啾跑了起来。
  “弦歌,你要好好的。等到我以后成年了,能够离开青乌族了,再来找你呜呜呜!”
  第63章
  锦盒里装着一只好看的绣囊, 用金丝勾着,表面的花纹是用羽毛绣成的。
  正面绣着一只年幼的青乌鸟,圆溜溜的小眼睛周围有一圈淡淡的金绒。而背面则只绣了一个字, 弦歌的“歌”字。
  绣囊里面还装了东西,不似外面那般精美,而是几张略显粗糙的纸。
  这里面每一张纸的纸面上都印着一只爪印, 大小不一, 形态倒是接近。若是细心则不难发现,它们都是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排列的, 一张连着一张, 毫无错乱, 纸张的右下角还标注了不知是序号还是日期的数字。
  林啾啾:“……”
  她忽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像缺了一块什么,挡不住外面酸涩的风, 不停地在往身体里面涌。
  林啾啾指尖发颤, 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那叠爪印重新放回绣囊里收好。
  关于她的这位“母亲”——厌喜, 林啾啾知之甚少。
  她只知道自己当时穿越过来, 是因为厌喜带着她逃离了青乌一族,而后在路上遇到了楚啸天,被他捉住了送往玄天仙府。
  她也是从阿铮的口中才得知,厌喜因为身受重伤,在青乌族派人找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气绝身亡了。
  听说,厌喜死去的时候未曾瞑目,她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空, 化成成鸟的身体早已僵硬, 翅膀维持着向前伸展的姿势, 像是要努力抓住什么。
  林啾啾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绣囊里的东西她再熟悉不过,小时候,她的妈妈便总爱用手印、脚印记录她的成长。后来她长大了,不爱按手印了,就换成了量身高。
  她还记得,老家里的橱柜里有一本牛皮包着的相册,里面放的就是她儿时的手印。
  如果厌喜还活着,这里面的爪印应该更多一些,多到足以让她回忆往事时,能够欣喜着翻看着感慨:“哎,你小时候多可爱呀,那么小小的一只,可比现在可爱多了!”
  林啾啾蓦地回神,她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哭了。泪水掉在绣囊上,洇出了一点痕迹。心中仿佛有一道细小的声音,在不停地嘤嘤啜泣。
  阿铮说,厌喜的尸骨被青乌一族带了回去,就葬在族人的坟冢中。有时候,他和瑟瑟会去祭拜,会为厌喜摆上一些祭品,或者帮她清理清理坟冢……
  林啾啾拿着绣囊又坐了许久。她决定了,她要回去一趟。
  不是回去火炼、婚配,而是回去看一看厌喜,在她的坟前上一炷香。
  她是以弦歌的身体活着的,可是自始至终,她都没能为弦歌做过什么,如今,她想为她完成这样一件事。
  林啾啾将绣囊收好,放进山海戒里。她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了,便不打算再更改。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要怎么跟裴恕说。
  呃……说起这个,林啾啾好像有点脸疼。
  毕竟三天之前她才信誓旦旦地对裴恕说,自己不想回去,没想到三天过后,她却改变了主意,裴恕肯定受不了。
  林啾啾捧着脸蛋,惆怅地坐在院井里,望着天空叹了口气。
  老实说,她是做好了裴恕会发火的准备的,只是没想到,裴恕会因为生气,连话都不愿意与她说了。
  他一个人坐在新屋里的炼器室里,不许她过去,也不许龙靠近。
  他甚至锁住了神府,使得她无法进入。
  裴恕上一次封锁神府是在什么时候?好像是林啾啾背着他跟云锦学习人语的时候。
  “裴恕?恕恕?”林啾啾试着又敲了敲炼器室的门,不敢大声,只敢小小地低声询问,“你饿不饿?要不要我煮点东西给你吃?”
  她上次可以执着地逼问裴恕是因为错不在她,这次心里有愧,难免失了底气。
  林啾啾在外等了一会儿,不出所料,炼器室里依然没有动静。也不知道是裴恕故意不想说话,还是他没有听见。
  龙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在林啾啾脚边绕了一圈,和她一样,小声地发出“呜嘤”的声音。
  它虽然还是不能开口说话,但在感情这方面却很敏锐。它能感觉到爸爸妈妈……咳不是!是林啾啾与裴恕吵架了,便也不缠着两人陪它玩了,安安静静地陪着林啾啾。
  林啾啾蹲下身子,伸出手指在它下巴上挠了挠:“旺福,他生气了,怎么办?”
  龙:“呜嘤。”
  林啾啾:“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消气呢?”
  龙:“呜嘤。”
  林啾啾下巴枕在膝盖上,呆了半晌,拍了拍龙的脑袋:“罢了,你去睡吧。”
  明月高悬,已是到了深夜。林啾啾把龙送回它的小窝里,自己又回到院子里的软榻上坐了下来。
  她从山海戒中取出前几日在前山山麓采的沁灵草。
  沁灵草有安神静气的作用,佐以其他几味药材和花瓣,可以做成香囊,放于枕边可以帮助入眠。
  林啾啾感觉到这几日裴恕总是睡不安稳,便为他采来了沁灵草,想亲手为他做一只香囊。
  现在想想,他之所以睡不安稳,恐怕便是因为知晓了青乌族要派人接她回去,所以才会如此。
  林啾啾对着沁灵草默了默,她忽然想起什么,又将厌喜的那只绣囊拿了出来。
  虽然做不了厌喜那般细致,但用灵气辅助、仿照绣囊照葫芦画瓢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说做就做,林啾啾仔细地辨认着绣囊上的羽毛走向,然后拿出自己事先准备好的香囊布料,开始学着编织起来。
  此前,裴恕坐在炼器室中正认真地书写着什么,他听见门外传来林啾啾的声音,隐隐约约的,有些模糊。
  一来是他太过专注,没有听清,二来是他想起自己正与林啾啾生气,不想这么快就与之“冰雪消融”,所以,即便裴恕的注意力就这样被勾走了,他还是没有回应林啾啾。
  这样竖着耳朵坐了一会儿,裴恕听见林啾啾哄着龙去睡觉了,才又拿起笔来。
  他将已经写好的内容看了一遍,想起下一条要写什么,刚要落笔,屋外又传来林啾啾的声音。
  “嘶!”“唔!”“疼疼疼疼!”“呼——呼——”
  声音十分细小,显然是抿着唇,遮掩着极力克制不想发出的。但裴恕还是听见了。
  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因为犹豫,笔尖上的墨汁滴了下来,在纸张上留下了一圈很深的墨迹。
  裴恕:“……”
  ……
  林啾啾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清凉的日光从天边落下来,一层一层在她身上铺就着暖意,鸟儿清脆的鸣叫声像是最好听的闹钟,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林啾啾迷糊了一瞬,懵懵懂懂地揉了揉眼睛。
  下一刻,她清醒过来了,手上空空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吓得她一激灵,连忙坐起身来翻找起来。
  “呼,还好。”林啾啾松了口气,她昨晚做的小香囊就在软榻边上,应该是她睡得沉了,忘记了,手上一松,香囊就掉了过去。
  林啾啾拿起香囊,端详了一下。
  呃……说实话,有点丑。丑得还有点别致。
  厌喜的绣囊是平平整整的,每一根羽毛都无比顺滑,熨帖而流畅地顺着她想要编织的图象和文字,而林啾啾的……
  也不知道是缺了哪个步骤,羽毛乱糟糟的,明明是她从心口拔得最好看、最柔顺的羽毛,编织得也十分认真,呈现出的效果却完全不如厌喜的绣囊。
  还有几处羽毛开了叉,支棱起来,如同一只炸了毛的鸡。
  绣出来的“恕”字不太像恕,反而有点像怒。
  林啾啾:“……”
  昨晚光线昏暗没有察觉,现在天亮了,明晃晃地看清了,才发现闹了这样大的笑话。
  他不会以为这香囊是她做给别人的吧?应该不会,但这丑东西,她怎么好意思交给裴恕?
  好在香囊里的香料是她请教了谷逸、又自己多次实验调配出来的,香味馥郁却又不刺鼻,淡淡地飘散出去,十分宜人,闻得她心平气和,都不为自己的拙作感到羞耻了。
  林啾啾握着香囊深吸一口气,仿佛进入了一种超脱的贤者模式。
  她忽然发现,自己身上还盖着一层薄被,应该也是因为她睡着了,乱动了,被子也从身上滑了下去,耷拉在了腿上,还有一半被她压在身下。
  她昨晚制作香囊的时候,有特意把被子拿出来吗?
  林啾啾愣了愣,旋即高兴地跃下软榻,朝着里屋走去。
  “裴恕!裴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