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放肆!”随着这声喝斥,精绣牡丹的帷幔被一只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掀开,露出一张蕴了怒意的妩媚脸庞,发间金饰摇曳,端得十分华贵明艳,旁边还有一个模样小巧秀丽的女子,旁边悬了一个铁架,一只极为好看的五彩鹦鹉停在上面,之前那些话,应该就是出自她们二人之口。
  夏月被她这声厉喝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但很快站稳脚跟,将男童护在自己身后,仰起圆润的下巴,“你才放肆呢,明知道此处人多,还这样胡乱驱赶马车,伤了人怎么办?”
  女子素来养尊处优,何曾被人这样当面指责过,脸色难看地道:“伤人也是我的事情,与你何干。”说着,她又不以为然地道:“伤就伤了,赔些钱就是了。”
  夏月还没见过这样傲慢无礼又不拿别人性命当回事的女子,本来已经有些下去的火气顿时又窜了上来,“有钱了不起吗,有钱就可以胡作非为吗?”
  宗姬旁边那名女子摇着手里的泥金团扇,轻笑道:“沈姐姐,看来她对你很不满意呢。”说着,她掩唇笑道:“对了,再提醒沈姐姐一句,这香已是烧了一大半,莫说半柱香,在这柱香整个烧完之前,能不能驶出这条街都是问题,看来我的五彩鹦鹉保住了。”
  她的话,令宗姬脸色越发难看,冷冷盯着夏月,“你是什么人,胆敢对我无礼?”
  夏月倒也有些心眼,没有直接自报家门,“我是谁与你无关,总之刚才之事,就是你不对。”
  宗姬气极反笑,搭着侍从的手走下马车,金丝孔雀翎大袖锦衣并着一袭玫瑰紫的裙裾,随着她的步履徐徐盛开,似一朵开到极尽艳丽的花。
  宗姬在离着夏月数步远的地方站住,“你若现在跪地求饶,自掌嘴巴,我或许还可饶你一命。”
  面对来意不善的宗姬,夏月有些胆怯,但还是顶着怯意道:“笑话,我又没有做错事,凭什么要下跪掌嘴,你这话好生没有道理!”
  “好!”宗姬徐徐自饱满娇艳的双唇中吐出这个字,蓦然妩媚一笑,仿佛已经忘了刚才那些争执与不悦。
  唯有深知她脾性的人,暗自打了个冷颤,这位主子,越是生气,笑得就越是好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这回怕是气大发了,果不其然,下一刻,冷若秋霜的声音已是传入众人耳中,“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带回府里,我要好好教教她,什么叫尊卑上下!”
  “是!”几名腰系长剑的侍卫肃声答应,大步往夏月走来,后者没想到这句宗姬居然嚣张到当街掳人,回身抱起那名孩子连退数步,“你们……你们想做什么?”尽管极力压制,声音仍是忍不住微微发颤。
  侍卫根本不理会她的话,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往马车的方向拖去,徐立看到这一幕,紧张地道:“公主,这怎么办?这位主子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你认识她?”慕千雪神色平静的问着。
  “这位是平阳王的嫡长女昌荣宗姬,也怪小人,这一个多月没出府,竟是把她给忘了。”徐立懊恼地说了一句,随即大致说了一下此女的来历。
  平阳王沈谦是先帝在世时,亲封的五大异姓王之一,多年来跟随先帝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他的妻子则是太后卫氏的幼妹,成亲之后,诞下三子一女,昌荣帝姬沈惜君就是那唯一的女儿,得尽万千恩宠,就连卫太后也是极是宠溺她,养成了她娇纵嚣张的性子,这几年闹出过不少事情,最严重的就属于当街鞭打平民,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不过最后还是被压了下去,毕竟是身份摆在那里,又有太后护着,不过经此一事,沈惜君倒是收敛了许多。
  平阳王……卫太后……
  在徐立说话的时候,那几名侍卫已是强行将夏月拉到马车的地方,徐立神情越发急切,“公主,夏月姐要是被带到平阳王府,非得去掉半条命不可,咱们得赶紧过去阻止。”说着他又低了头絮絮道:“王爷虽说不参与京中之事,但到底是亲王,宗姬应该会卖这个面子,不至于太过为难,或者再派名护卫回府禀报王爷,这会儿王爷应该已经下朝了,公主您说好不好?”抬起头来,眼前已是没了慕千雪的身影,赶紧四下张望,慕千雪正往昌荣宗姬的方向走去,连忙追了上去,心里极是忐忑。
  第一卷 第六十一章 攻心战
  第六十一章 攻心战
  “公……姑娘救我!”在夏月的求救声中,慕千雪走到已经回过身准备蹬上马车的沈惜君身后,双膝微微一屈,“见过宗姬!”
  沈惜君回身打量着被白纱遮住了面容的慕千雪,“你是她主子?”
  “管教无方,让宗姬见笑了。”
  “你们主仆倒也有趣,奴才无礼狂妄,主子则遮遮掩掩,瞧着就让人不舒服,还不赶紧将帽子摘下来。”
  “容颜粗鄙,怕惊了宗姬。”慕千雪静静说了一句,道:“家婢虽有冒犯之事,但也是救人心切,还望宗姬高抬贵手,放她这一回,我回去后定当严加管教。”
  沈惜君冷冷一笑,“你管教了这么久,不还是这副德性吗?这回想必也没什么用,还是我替你管教得好。”
  “宗姬乃是金枝玉叶,实在不敢劳烦,还请宗姬放人。”对于慕千雪的好言好语,沈惜君嗤之以鼻,“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明日午后你来平阳王府门口等着,我管教好之后自会放人,走!”
  沈惜君还没转身,慕千雪不急不徐的声音已是传入耳中,“宗姬就这么希望我敲响京兆衙门门前的鸣冤鼓吗?”
  “你什么意思?”
  “京兆衙门离此并不远,一旦鸣冤鼓响,宗姬当街掳走良家妇女一事,很快便会传得人尽皆知,包括平阳王府与……昭明宫!”
  沈惜君眸中射出一轮精光,森然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慕千雪欠一欠身,“岂敢,只是不希望宗姬做一些令自己后悔之事,当今陛下乃是有德明君,若知宗姬在这金陵城中胡闹,怕是会不高兴。”
  马车中的女子不以为然地道:“沈姐姐乃是陛下表妹,感情素来极好,陛下岂会为这点小事不高兴。”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陛下圣明,当会记着这句话。”面纱下,朱唇微弯,一抹笑意似流水划过,“宗姬若不信,只管一试,我只怕宗姬到时候会后悔。”
  沈惜君脸色难看异常,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这样被人堵得说不出话过,许久,森冷的声音自红唇白牙间挤了出来,“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奴才就有什么样的主子,全部都是牙尖嘴利,不过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救走这个丫头了吗?天真!”说完这句话,她朝左右喝道:“去,把她也给抓了,一并带回王府。”
  马车中的女子愣了一下,旋即拍手娇笑,“好主意,这样一来,就没人去京兆衙门闹事了。”
  “我只是一介弱质女流,抓我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宗姬当真想好抓我的后果了吗?”这句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令沈惜君喊住了已经走到慕千雪身边的侍从,神色迟疑不定。
  是啊,抓一个女子容易,但看这女子言行谈吐,断非等闲之辈,万一……她虽有太后护着,但也并非当真可以在这金陵横行无忌,何况她前些日子才又被母亲警告了一番。
  “你究竟是什么人?”随着这句话,沈惜君上前一步欲掀慕千雪的斗笠,可惜落了空,那张容颜依旧被牢牢遮在白纱后面。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这么简单的话,宗姬应该听说过。”
  “若我一定要看呢?”
  慕千雪淡淡一笑,“我说过,只要宗姬想好承受由此带来的后果,不后悔,莫说是取下区区斗笠,就算将我带回平阳王府也不要紧。”
  沈惜君面色阴晴不定,鲜红的手指隔着薄薄的夏衣,掐入侍从胳膊的皮肉里,但当着沈惜君的面,侍从不敢呼痛,甚至连眉头也不敢皱一下,默默忍耐着。
  对视良久,沈惜君恨恨一拂袖子,冷声道:“把人放了,我们走!”
  望着蹬上马车的沈惜君,车中女子诧异地道:“沈姐姐,你就这么放她走了,她……”
  “闭嘴,有本事你自己抓她去。”沈惜君正心烦得紧,哪里有心情再听她喋喋不休。
  女子讪讪地咽下了嘴边的话,她家世不如沈惜君,平日里嬉笑不要紧,真要认真起来,她可不敢得罪沈惜君。
  徐立愣愣望着在金铃声中驶走的马车,“这……这就完了?”他在京城长大,深知这位宗姬的性子,若换了往常,除非搬出睿王的名头,否则非得被抓去平阳王府不可,今日居然被这位璇玑公主三言两语给吓住了,他就在一旁听着,也不觉得有多稀奇啊,可偏偏就这么神奇。
  “不然你还想怎样,非得去一趟平阳王府才高兴吗?”夏月堵了他一句,抱着还在抽泣的孩子来到慕千雪身前,“还是姑娘利害,三言两语就把她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