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面对即将可能崩了的人设,越是想辩解,越是陷入圈套。
  朝着太子质问道:“皇兄!你这是要包庇汝阳郡主,任她诋毁皇弟?”此时此刻,他哪还记得要做足表面功夫,礼敬兄长?
  “本太子何曾包庇汝阳郡主?皇弟莫要被说中了心思,胡搅蛮缠。”太子神色淡淡,并未理会他的恶语相向。
  顿了顿,又用着兄长的口吻关切道:“你年级也不小了,本该国子监毕业后,就上朝向群臣学习政务,奈何你一直顽劣,父皇拿你莫可奈何,也就只好晾着你。何曾想,你倒是变本加厉,欺负起大臣们的女儿。你可知道,如今在场的小姐们,皆是朝中重臣的家眷,岂能容得你耍性子。”
  这番话似规劝又透着责骂,还是在一群女人面前,训斥了卫子皓,这让他的脸往哪里搁?
  男人间斗狠,先是嘴上功夫,后是拳脚相向。
  俗称,先礼后兵。
  既然道理讲完了,卫子皓依旧斗不过太子,那就只能武斗。
  太子的话刚落下,他就率先冲了过去,脚踩山石,借力腾空而起,翻上长廊就朝着太子面门送上一拳。
  众位官家小姐无不惊呼,尖叫声络绎不绝。
  偶像要被打了!
  怎么办?
  当然是帮忙!
  官家小姐们刚才还是娴静温婉的模样,如今提着裙摆跑的健步如飞,恨不得多生出几条腿,直接翻上雀楼将那个敢打偶像之人,拽下来,狠狠地殴打一番!
  郭栩彤不愧是将门出身,在卫子皓动身时,就已经猜测到即将抵达的位置,以更加迅捷的轻功翻上雀楼,抬腿横扫千军之势,就将刚抵达长廊的七皇子逼回地面。
  卫子皓一击失手,还迫不得已被打回原形,在毫无准备之下落回地面,免不得狼狈地跌坐在地。
  还未来得及抬头看一眼雀楼上的人,就听见太子略带讥讽的嗓音冷声道:“皇弟养尊处优惯了,如今竟然连个小姑娘的腿脚都接不住,确实要寻个好师父重新再教导一番武艺了。”
  郭栩彤确实是个小姑娘,可却是吴恩文大师门下的亲传弟子,莫说卫子皓打不过,整个吴国境内同龄男女中,能打的过她的人,一只手指头都数不出来。
  卫子皓被太子当中羞辱,岂能容忍文武惨败的局面,那他的脸要往哪搁?
  不管不顾地再次翻身而起,踏着山石,准备翻上雀楼,孤注一掷似得袭击太子的面门。
  这一次他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拦截下这一拳的人,乃是匆匆赶到此地的太子贴身保镖阮鸿飞。
  郭栩彤毕竟顾忌伤着皇子,怕给亲爹生事,免不得出手时留有余地,意在逼退对手。
  然而阮鸿飞就不同,东宫侍卫亲军都指挥使,职责是保护太子安全,如今大老远的亲眼见到有个背对自己的贼人,胆敢混进东宫在殿下跟前放肆,哪肯罢休。
  朝着袭击太子殿下的贼人,就在其后背狠狠地来了一脚!
  卫子皓何曾料到,本欲与太子来一场自认为是男人间的决斗,东宫里竟然有不怕死的人,胆敢偷袭他后背?!
  硬生生地受了一脚,重心不稳,像个大蛤蟆似得,以脸正巧撞上长廊柱子,又顺势滑落趴在地上。
  半晌,甩了甩晕眩的脑袋,挣扎着抬起头,想要看一眼是哪个不怕死的敢踹他?!
  阮鸿飞见着贼人竟然还有力气反抗,立时又补上一脚,朝着贼人的后背又来了一记。
  面对刺杀太子殿下的贼人,他的拳脚上根本不留余地,狠狠地招呼到贼人的后背,哀嚎声振聋发聩。
  郭栩彤立在长廊上,抽搐着嘴,语噎了好一会儿,没忍住,终于寻回了声音,提醒道:“欸,楼下的侍卫队长,够了,够了,你脚下留情,再踩下去,七殿下就要面目全非了。”
  ……
  阮鸿飞震惊地抬头对视上郭栩彤善意的目光,右脚还抬得老高准备落下,如今唯有生生地止在半空中,错愕良久,待反应过来,赶忙蹲下身子,将趴在地上贼人翻过身。
  这一瞧,有些惨目忍睹。
  努力回忆起七殿下与此贼人的模样比对,一愣神,哀嚎道:“七殿下!你扮演什么角色不好,非要做偷袭太子殿下的贼人,误会!误会啊!”
  太子轻咳一声,制止了郭栩彤将卫子皓暴力的摇晃:“不知者无罪,你也是为了护本太子周全。”
  ……
  官家小姐们齐齐点头,赶忙作证,皆道:“不知者无罪,确是七殿下想要偷袭太子殿下。”她们见着坏人挨了揍,莫名地觉得心底那一个爽字,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
  这场东宫荒唐的闹剧,终于在卫子皓被揍得他娘都认不出,被太监们用担架抬回锦绣宫,而草草结束。
  庄妃怎么也没想到,一手促成官家小姐涌入东宫的局,最后会在她的宝贝儿子挨打后匆忙结束。
  第35章
  卫子皓闯入东宫被揍的用担架抬出来以后, 短短数日, 京城内的百姓闻之哗然,顿时谣言四起,将此事渲染成了另一番景象。
  “听说七皇子惹怒了太子殿下,被当着官家小姐的面, 挨东宫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揍得庄妃都险些没认出自个的儿子?”
  “可不是嘛,据说揍的可惨了,鼻青脸肿的, 所以近日来, 弹劾太子的折子快堆成山了!”
  “欸欸欸,纠正一下,东宫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又不是故意的,远远看到七皇子袭击太子殿下,将其误认为了刺客, 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对七皇子痛下杀手。”
  “切,要我说, 七皇子那是活该, 不学无术也就算了, 还不顾尊卑有序, 辱骂兄长, 嘴上功夫输了, 硬是想武力上讨回脸面。谁曾想, 会被赶到救援的阮指挥使当做混进东宫里的细作,被撂倒在地, 狂揍了一顿。说到底,还是他技不如人,连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瞬息间就被阮指挥使解决了。”
  “哈哈,就你们信这冠冕堂皇的理由,依我看,是太子公报私仇,借着阮指挥使的手,想要收拾一回七皇子呢。”
  “欸,我说你是亲眼目睹了太子殿下指使阮指挥使故意借机收拾七皇子?还是打哪得到了内幕消息?”
  “对,说话要讲究真凭实据!不然就是诬陷!”
  “说,你打哪里来的这套理论?我们可从来没听说过是太子殿下使了坏,当日,东宫里来的官家小姐们可都是人证,陛下单独审问众位官家小姐时,她们可都无一例外说是七皇子不敬兄长,对其大打出手。太子殿下一直忍让,哪想到最后被不明所以的阮指挥使收拾了一顿。”
  “是啊!都评评理,难道太子殿下还能一句话,就让十几位官家小姐同时指证七皇子?她们可都是朝廷栋梁的后人,哪一个说出口的话不是经过深思熟虑,你今日乱嚼舌根,我看是专程想来诋毁太子殿下的吧?”
  “对!你若是想诋毁太子殿下,我们这些拥护者们可不会依!”
  “……慢点,慢点,有话好说,我就是猜一猜,猜一猜,哪敢诋毁太子殿下!太子是那样品德高尚的人,吴国子民爱戴都来不及,我岂会做这等黑心肝的事。对,对,把手松开先,我们是文化人,讲素质,不能用武力解决。”
  “谅你也不敢行污蔑之事!”
  “我还听说这事的起因是为了太子妃人选一事,官家小姐们想毛遂自荐,结果没自荐成。”
  “欸?我怎么听说太子殿下在这群官家小姐里,是有中意的人选?因为害怕刚扭伤腿的白大小姐知道后伤心不已,间接开罪白丞相,所以一直秘而不宣,打算过些时日,再公告天下。”
  “那咱们还是静候佳音吧。”
  最近京城的八卦完全被太子殿下教训七皇子事件长期占据头条,而且谣言越演越烈。
  传言说太子殿下被陛下禁足以示惩戒,七皇子弱不禁风被揍的瘫痪在床,庄妃日日在养心殿前哭嚎,以求陛下为儿子做主。
  皇后娘娘未免太子殿下再犯错误,打算早早挑选一位合适的太子妃人选,也好侧面督促太子殿下。
  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杂乱无章的事件,却让京城里的百姓暂时淡忘了白大小姐扭伤腿。
  反观丞相府内。
  白丞相听着管家汇报近日来京城的风言风语,如释重负地倚靠在椅背上,朝着下人们挥了挥手,示意其退下。
  眼见屋子里没有外人,丞相夫人方才心安道:“没想到老爷放出去的消息得以顺利实施,如今可算将筠儿扭伤脚的谣言盖过去了,看来咱们筠儿还是吉人自有天相,待老爷将她送出京修养些时日,说不定眼疾自然而然就康复了。”
  白丞相却没应答这句话,反倒注视着巍巍高山下的皇城,目光有些深沉,良久,才道:“为夫派出去的人,只是将筠儿扭伤脚的消息外放,翌日,东宫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也难为太子殿下对筠儿这份心意。”
  什么?!
  丞相夫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好半晌,才愕然追问道:“老爷是说,太子殿下殴打七皇子是有意为之,而且是故意令此事发酵,传的满城皆知?”
  好似不能接受这个答案,再次确认:“太子殿下只是为了掩盖筠儿扭伤脚的谣言?就殴打了七皇子!这……这也太……”说到此处,她只觉得语噎,满是不可置信。
  突然莫名地笑出声来,心底认为这个答案实在太过于荒唐,故而提醒道:“老爷怕是忘了吧,依照太子殿下沉稳内敛的性子,是决然不会做如此明目张胆殴打手足之事,若是不甚被抓住把柄,可是要成为一辈子的污点。太子殿下贵为储君,一言一行可都是万众瞩目,我也算看着太子殿下长大,何曾见过太子殿下做出出格的事?再说,皇后娘娘也断然不会让太子殿下为了我们家筠儿,做出有失分寸之事。”
  一口气说了那么长的见解,丞相夫人最终还要再次强调:“我是断然不相信太子殿下会为了筠儿,殴打七皇子,这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
  白丞相看着义愤填膺的她,没答话。
  他晓得,夫人对这门亲事本就不抱有好感,如今筠儿又受到牵连,才导致失明,令她更是厌恶。
  然而他心底像明镜似得。
  筠儿出事那日,皇后娘娘带着宫女太监封锁了锦绣宫,虽然里面不曾传出任何信息,却还是将庄妃暴露人前。
  若他猜的没错,庄妃在锦绣宫里,没少被皇后娘娘折腾。
  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猜测。
  翌日,他只让属下放出筠儿扭伤腿的消息,却有人借此机会故意混淆视听,让官家小姐们误以为太子殿下要物色太子妃人选,蜂拥而至东宫。
  这才出现了七皇子闯入东宫企图看太子好戏,还想将母妃被皇后娘娘责罚的仇,一并从太子殿下身上讨回来。
  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七皇子想寻仇,太子殿下又何曾不想为筠儿讨债。
  只是,令白丞相震惊的是,太子殿下竟然真的做出了当众殴打七皇子之事,真是勇气可嘉。
  太子殿下今年不过十五,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却能做到处变不惊,运筹帷幄,可真是不容易。
  丞相夫人眼见多年的枕边人嘴角竟露出似有若无的笑意,柳眉轻挑,询问道:“想到什么高兴的事呢?”
  “恰恰是夫人不敢相信的答案,为夫以为却是最真实的结果。”白丞相注视着她的眼瞳,难得正色道。
  丞相夫人撇过脸,叹了口气,仿佛自说自话地嘀咕道:“老爷是让我相信太子殿下为了筠儿私下里付出很多?还是想劝说我答应这门亲事?”
  “夫人应该知道为夫不是这个意思,且不说筠儿如今眼睛看不见,就是搁在以往,这门亲事也未必能成。毕竟见不得太子殿下好的人有太多,如何会眼睁睁地看着为夫将女儿嫁进东宫,扶持太子殿下顺利登基?”
  “可你以前没拒绝这门亲事,可不就是默认了?当初不是你任由筠儿是未来太子妃的风言风语传遍京城,筠儿如何会被有心之人惦记上?如今落得目不能视的惨痛教训。”说到此处,丞相夫人情绪有些失控,眼眶里瞬间溢满了泪水,侧过脸忙抬起袖子将眼角的泪水拭去。
  白丞相叹息道:“这点确是为夫的错,是为夫没有护好筠儿周全,这些年来,若不是她锋芒过露,招人嫉妒,也不会落得今日的结果,究竟是为夫不是。”
  见白丞相自责,丞相夫人赶忙抬起头来,宽慰道:“老爷莫要怨怼自己,这也不能全然怪老爷,女儿家的名声是何等的重要,才名远播,方能寻个好人家。老爷的初衷也是想让筠儿美名传扬京城,却没想到先遭了宫里的娘娘惦记。”
  “夫人说的对,那些都过去了,现如今将筠儿送出京城几年,一来,可以让她慢慢恢复视力;二来,也是为了让她避开京城的是非。久了,百姓们自然而然就淡忘了丞相府曾经出过一位国子监第一才女。”
  丞相夫人拿起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硬咽道:“可我舍不得筠儿,我们可就她一个女儿,若是她眼疾迟迟不恢复,老爷难道要让她有家归不得?”
  “夫人说的是什么话,为夫又岂会舍得筠儿离京,如今只是权宜之计,不得已为之。况且筠儿年岁也小,离京休养,才是最稳妥的办法,倘若,筠儿真的几年后依旧不能目不能视,为夫自然会将她接回京,为她寻一位合适的夫婿。”
  有白丞相这句话,丞相夫人像吃了一颗定心丸,没再执拗白筠离京之事。
  她是知道的,筠儿只有离开这是非地,才是最周全的办法,可是却过不了心底好似失去女儿的那道坎。
  白丞相眼见安抚好夫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并不计较筠儿是否能成为太子妃,这从来是有得必有失的事,如今暂时失明了,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至少让他看清了,太子殿下的真心。
  或许筠儿与太子殿下终究无缘,可是殿下对筠儿的这份恩情,他必将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