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他们的粮食没有单家多,当初那些快饿死的亲戚求上门时只敢一点一点的给,谁也不知道原来那时候单家还囤着这么多粮啊,他们既然那么好心,完全可以在那个时候将粮食贡献出来,至少能够让他们的亲戚吃饱饭。
  “行了,再多粮食,那也是别人家的,难不成你家闺女嫁的好,我还能要求你把你女婿让给我闺女了。”
  好在那些红眼病只是少数,而且多数人也只是嘴上泛酸罢了,真要他们跑到单家人面前说三道四的,他们还没有那个厚脸皮。
  单家捐赠了上千斤粮食的事在村子里掀开了一阵小波澜,村里人还是善心的多,他们都知道当初要不是单家提醒他们屯粮,或许他们和附近一些村子的人一样,都早早将家里的粮食在粮价高涨的时候卖了出去,绝对没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单家捐粮,他们顶多替单家人心疼那些粮食,觉得他们一家亏了一大笔钱,却不会多想什么有的没的。
  而随着积雪开始渐渐融化,朝廷的赈灾粮也到了,大伙儿热议的话题,又不再是单家捐粮的事了。
  直到有一天,一道圣旨,打破了这个小村庄的寂静。
  那天单家人还在屋里吃饭呢,严家以及单家另外两房也还没有搬回各自的家里去,一大家子坐了满满当当两桌人,格外热闹,原本只有一些交谈的声音,可没想到刚吃饭没多久,就听到了一阵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似乎还是朝他们家的方向来的。
  蒋婆子原本是想出去看看热闹的,她端着饭碗走出院子往外张望,看到了一群官吏打扮的人,为首的是一个肤白无须的男人,手里恭敬的托着一卷明黄色的筒卷,而对方身后跟着的正是荣信。
  明黄色,那历来都是禁色,除了皇帝皇后和太子,谁用都是谋逆罪,这样一个黄卷筒,蒋婆子这般只看过一些戏文的人都能猜到,大概是圣旨无疑了。
  那个无须的男人恐怕就是个公公,这么一来也解释了荣信这个清州最大的官会跟在他身后一步之远的位置的原因。
  因为对方拿着圣旨,代表着天子降临。
  “我滴乖乖啊。”
  蒋婆子腿一软,直接跪坐在了地上,手中的碗摔落在了地上,里头的饭菜撒了一地。
  附近散养的看家狗见状倒是很兴奋,嗷嗷叫着围住了老太太,夯哧夯哧地吃起了往日吃不到的好东西。
  “啪——”
  蒋婆子重重甩了自己一巴掌,圣旨这是朝他家来了?老单家祖坟冒青烟了,圣旨来她家了!
  “福宝,乖宝儿,小心肝~~”
  蒋婆子的音调颤成了曲线,第一反应就是把自家的乖宝儿叫出来沾沾皇帝老爷的龙气。
  她想着,或许是之前捐的那批粮食起效果了,原本他们只想借着那一千多斤粮在荣信那儿卖个好,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做的,连圣旨都惊动来了。
  沉住气,沉住气!蒋婆子在心里默念着,一边深呼吸。
  可是随着敲锣打鼓的声音越来越近,那明黄色的锦帛越发的耀眼,蒋婆子就颤抖的越厉害。
  “快来人啊,屋里的都给我滚出来!”
  蒋婆子的叫声越发的尖利了,“福宝儿,奶的乖乖,出来拜见皇帝老爷了。”在喊道福宝时,蒋婆子的声音又柔和了下来,即便在这种紧张的要死的关头,她还不忘深刻的实践自己的偏心眼。
  皇帝!
  屋里的人都听清楚了,“噼里啪啦——”一阵碗碟摔在地上的声音,看来失态的,并不止蒋婆子一人。
  “汪汪!”
  几条没吃饱的狗子钻进了单家的堂屋,想来今天一定是一个人畜和乐的好日子。
  第109章 积善之家
  知州以及坝江县县令带着圣旨来到了平柳村,等于就是平底里打响了一个大雷,就连那些刚生下孩子正在做月子的产妇都忍不住了,扒拉着窗户听着外头的动静,一点都不怕冻着自己,更别提那些手脚俱全的村民了,恨不得将单家围地水泄不通。
  接旨那是桩大事,单单单家那堂屋,容不下圣旨的尊贵,因此在单家人忙着备香案以及沐浴更衣换上自己最好的衣服时,村长开了祠堂,将传旨的太监还有几位大人迎到了祠堂内。
  在平柳村,王家是大姓,其他姓氏的在村里并不算多,没有到达独立开一个祠堂的水平,因此从很早时候起,村里人的祖先牌位都是放在王家祠堂的,久而久之,王家祠堂也不叫王家祠堂了,而是村里大家的祠堂。
  单家的祖先牌位也在这儿,把宣旨的地方挪到祠堂,一点都不为过。
  虽说今天这桩喜事和村里其他人无关吧,但是在祖祠颁旨,那是光耀整座宗祠的大好事,以后这圣旨肯定也是供放在祠堂的,大家的祖宗都沾了单家祖宗的光,也能感受一下龙气滋养的好处。
  王村长算是这些人里最激动的,他可不仅仅是村长,还是祖祠钥匙的掌管人,有了这封圣旨,以后他就能够在其他村子的村长面前横着走,甚至镇上县城的那些有品阶的官吏,和他说话都得好声好气。
  老头子笑的牙齿都咧到嘴后了,此时此刻,他恨不得将单家人当作祖宗供起来。
  和蒋婆子的猜测没错,圣旨的来源,确实是因为单家捐赠的那些粮食。
  在得知了澜江灾情后,宗庆帝第一时间就拨下赈灾银两以及救济粮,只是要调动那样大批量的粮食,即便是皇帝,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做到。
  尤其这一年晋朝的天灾有些多,除了澜江雪灾,冬春耕种受影响外,在前年夏季的时候,南边不少地方就闹过旱灾,收获的粮食也仅够当地人食用,产粮大省的粮仓内也挪动不了太多的粮食出来。
  荣膺作为荣家的子孙,聪慧的向祖父进献了一个法子,那就是以单家人为引子,使得那些手有余粮的豪商主动向朝廷捐献自己手里多余的粮食。
  一来显得陛下圣明仁慈,百姓拥护,二来也能在尽少动用国库根本的情况下,帮朝廷解决粮食紧缺这个问题。
  此刻圣旨来了,也就是说荣膺的法子被宗庆帝采纳了。
  收拾好自己的单家人一个个恭敬地跪在香案对面,而传旨的公公则是站在香案前宣纸。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赐名积善之家,赏黄金百两,玉如意一柄,钦此——”
  太监的声音就像是被掐住嗓子的鸡一样,尖利刺耳,但此时没人在意他的声音好不好听,因为在单家人心中,这就是天籁。
  说起来,这次单家捐的粮食也不算太多,几百斤晒干的红薯,几百斤磨成细粉的苞谷以及苞谷芯子,还有一些大米和糠麸,粗粮和细粮混杂着,反正都是能够填饱肚子的,这个时候没人会计较这些。
  光是那百两黄金,就足够买下这些粮食了,更别提还有一柄看着就知道玉质极好,价值连城的玉如意,以及皇帝老爷亲口褒赞的积善之家了,可以说有了这些护身符,只要单家以后不做出什么违背晋朝律法的事来,那些眼红单家生意的人就拿他们没招。
  荣膺只是想要借祖父的口在皇帝面前崭露头角,却也实打实的帮了单家一个大忙。
  “单公,接旨吧。”
  能够被皇帝派来传旨,那个体型纤瘦的太监就不会是那种没心眼的,虽然觉得就凭单家人的身份地位,可能唯一一次能够和皇族有交集的时候就在此刻了,可是太监依旧没想过看低对方,给自己招惹一个潜在的敌人。
  “皇恩浩荡,谢主隆恩。”
  单家人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单老头才上前,弯着腰,低着头,恭恭敬敬地从太监手中,用双手接过那封圣旨。
  这一封圣旨不仅仅惊动了平柳村人,县城以及周边县镇消息灵通点的人家,也都得知了单家被皇上点名褒奖之事,一个个嫉妒的红了眼。
  王懿这人头脑灵活,一眼就看出了皇上此举背后的深意,想也不想的,把家里能够拿出来的粮食备齐,还在其他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高价收了一波粮食,然后赶在传旨太监回京前,当着他的面,将那上万斤粮食送到了荣信的手里。
  紧随他之后的,还有那么三三两两几个人,但他们能够拿出来的粮食有限,谁也没有王懿拿出来的粮食多。
  半个月之后,京城又来了几道圣旨,献粮最多的王懿除了和单家一样收到了黄金和玉如意的赏赐,还有了一个许多商户都梦寐以求的恩赐,那就是准许王家的后代参加科考。
  晋朝的律法,商户不得参加科举,许多富户即便金银满山,可是在地位上依旧远不如那些官宦人家,在衣食住行上也因为商籍,有很多限定,其中不能参加科举这一条,更是限制了商户该换门庭的上升道路。
  王家和单家不同,单家做买卖猪羊鸡鸭等牲畜的生意,严格说起来还归在农籍,而王家的买卖就大了,家里好几条商船走南闯北的运货,他家的产业,即便是在清州府内也是排名靠前的,不论他想了再多的招都不可能在旁人的眼皮子底下,让王府里的子孙去参加科考。
  可以说王懿这一次献粮,比单家更值得。
  这下好了,他的成功戳动了许多商户的心,不仅是清州,这个消息传的太快,但凡澜江有点底蕴的商户统统尽可能的从其他地方收购粮食,然后以救济灾民的名义捐给朝廷,就想着能够如同王家一样,让家中的小辈能够拥有科考的机会。
  轻而易举的,征粮的事就这么解决了,朝廷给出的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赏赐以及商户子孙科考的机会,不废一兵一卒,而捐粮的豪商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机会,更是对皇帝感恩戴德。
  作为出了这么一个好主意的人,荣膺顺利的在宗庆帝那里留下了名字。
  “富贵,说说你在清州的所见所闻。”
  清政殿内,一个满头银丝的老人坐在龙椅之上,一边批阅着奏折,一边对着身边的太监问道。
  “朕怎么觉得,你去了一趟清州,胖了三圈,朕要是没记错的话,朕让你传旨的单家以猪羊出名,传闻中单家猪的味道远甚于异域黑猪,看你这样子,传闻所言非虚啊?”
  宗庆帝的身上并没有太多威严压迫的气势,此时身穿常服的他看上去甚至就像是一个寻常富贵人家的老人,和蔼可亲。
  身边伺候的太监都熟知老皇帝的脾性,也知道皇上并不是那种暴虐喜欢随意惩治下人的主子,相处起来的时候,也有那么一丝亲近。
  “还真被陛下猜着了,奴才在清州啊,真是实打实的过了一个嘴瘾。”
  要是单家人在场的话,就能看出来站在宗庆帝边上伺候的公公正是那一次过来传旨的公公,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够想到,宗庆帝会派自己的心腹大太监来传这么一道可有可无的圣旨。
  “哦?”
  宗庆帝原本只是说了一句玩笑话,他这大太监富贵从他登基时在他身边伺候,陪伴他也有三十余年了,御膳房的手艺他有哪个没尝过,甚至有些珍馐美食,后宫的妃嫔未必有份,富贵却能沾他这个主子的光吃上几口,在这种情况下,对方还夸赞清州的美食。
  这么一来,宗庆帝是真的好奇了。
  第110章 儿女婚事
  “挖完这最后一个冰窖,咱们也得回乡去了。”
  随着朝廷赈灾渐渐步入正轨,破庙里的那些流民也得随着官兵返回自己的原籍了。
  对于这些难民来说,平柳村的村民固然在为难之时给予了他们救命之恩一般的帮助,可故乡终究是故乡,他们的房子田地在那里,他们祖祖辈辈的坟墓也在那里,现在朝廷的赈灾粮到了,灾银也拨了下来,自然得赶回去重新收拾自己那个被毁坏的家园了。
  村里人也早早做好了准备,可是几个月的相处,现在忽然间要分开了,多少都有点舍不得。
  “回吧回吧,好好过日子,咱们也别再见了。”
  一个老人坐在一旁的木凳上,叹了口气,然后紧接着笑着说道。
  对他们而言,这辈子估计就是在村子里度过的,他们能够想到自己会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或是城里了,哪一天如果他们再相见,估计就是哪边又一次遭灾了,不得不背井离乡地逃难。
  所以老人说别再见了,大伙儿平平安安的,才是最好的。
  有点感性的妇人抹了抹眼泪,这一别,真的就是永远了。
  “奶,我想和你说个事儿。”单福才有些扭捏地找到了奶奶,他要说的话似乎很难开口,磨蹭了好半响,依旧没说他想说的到底是个什么事。
  蒋婆子最近越发忙碌了,因为天气渐渐好转,许久没有开张的单家饭庄再一次宾客盈门,或许是许久没有尝到单家饭菜的缘故,这一次的生意几乎比饭庄刚开业的时候还要火爆。
  还有牲畜棚那边,雪灾冻死了不少猪羊鸡鸭,现在棚子里空了大半,她还得四处张罗着收那些猪羊崽以及鸡鸭苗,好把那些空置的棚子装满。
  这个时候的她,还真没有多少闲工夫听孙子唧唧歪歪的。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又不是她的宝贝乖乖,蒋婆子对上孙子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就是,就是我的婚事。”看奶奶不耐烦了,单福才这才开口说道。
  看孙子确实不是因为小事拦下她的,蒋婆子的耐心好了很多:“怎么,你有自己看中意的姑娘了?”
  之前就有媒婆上来说和过这个小孙子的婚事,人选还十分不错,是邻村一个小地主家的孙女,蒋婆子让人问了,那姑娘脾性不错,模样也端庄,只是那时候她把这个消息和二儿子那边透底,嘴后被小孙子以二堂哥没有成亲,他也不急为理由拒绝了。
  看小孙子没有那个心,蒋婆子也就没有勉强,暂时将这个孙子的婚事放在了一边。
  现在看来,对方是有了心上人了。
  “就是,就是……”
  单福才的脸红的像是刚煮熟的虾子,红彤彤的,随时都能热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