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矮墩子抱住卓婉的脖子,蹭了蹭。
  “方法可以慢慢找,你还有很长时间去寻找。即使将来,你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也可以凭着本心做一个仁君。什么都不用怕的。”
  卓婉的衣领被打湿,她轻轻地拍拍他的背,心中叹息了一声,抱紧他左右摇了摇。
  安静的车厢中,只能听见马儿的踢踏声。
  矮墩子依偎在卓婉的怀里,异常的沉默。
  卓婉下巴搁在他的头上压了压。
  “姐姐。”
  “嗯。”
  “我亲爹要是还活着就好了,你可以嫁给他做我娘。我长大后一定会有非常孝顺你的。”
  “逻辑不对,其他孩子都会说等长大了娶我。”
  “这个不行,你太丑了,带出去丢面儿,我要娶大姐姐二姐姐那样的。”
  “讲道理,青衣和红衣觉得我是最漂亮。你的审美需要提升一下,太随大流,没自己的个性。”
  “姑姑说,牵扯到体态和吃喝的事儿,你的话要反着听。”
  “我娘才不会这么说。”
  “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你怎么还没学会接受现实。”金猊站直,拍拍她的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墨衣和青衣还没来的及感动她们的小姐长大了会劝慰小孩子了,就被两人接下来的对话逗的大笑起来。
  青衣撩开车帘,笑道:“在我眼里,小姐无论长什么样子都是好看的。”
  卓婉脸蛋粉红,干咳了一声,对着矮墩子教育道:“这就是人格魅力,超脱了外貌。”
  金猊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他不想再跟她讨论这件事,每次提起体重和长相,她最容易恼羞成怒。
  卓婉打开车厢的储物柜,“我给你准备了很多好玩的东西,本打算寄给你,现在能当着面给你了,你一定喜欢。”
  卓婉取出老军师亲手编织的小软垫,“这个是你的生肖。你坐坐试试,软软的,很舒服。”
  卓婉又拿出她让苗落风帮忙雕刻的小马,“拉这个绳子,小马就可以动了。”
  卓婉在矮墩子兴致勃勃的眼神中演示了一遍。
  金猊兴奋地接过小马后,把荷包中的珠子倒出来,把小马藏了进去,挂在他的腰侧。
  卓婉待他安静下来,又拿出她的十二小兵漫画初稿,“画给你的,还没有完成,你先看看喜欢不喜欢。”
  金猊以一颗品鉴的心接过了漫画,很快无可自拔地沉迷到了漫画中。
  看到高潮,没了。
  金猊的心全部放在了故事情节中,央求着卓婉给他讲接下来的故事情节。
  “这是真人真事,有十二小兵传记,你要是识字,就可以自己看了,也不用拉着面子求人。”
  金猊想了想,觉的有理,“国师明日到,我可以跟着他学。”
  卓婉把漫画初稿收拾起来,“我本打算去请王老治水,正巧你来了,这人你来请更合情合理。”
  卓婉拽着矮墩子屁股底下的软垫拖到她的对面。
  “咱们先提前彩排一下。”
  第72章 匠人
  嘻嘻哈哈的笑声中,卓婉领着矮墩子到了残破的土房前。
  卓婉牵着金猊的手,大刀阔斧地闯入了王老住处,心虚地一脚踹开了门,低头小声地叮嘱道:“这是特殊情况,需要特殊对待。”
  金猊不耐烦地挥挥手,“别唠叨了,我知道踹门不对,而且你已经解释了一路,烦不烦。”
  “烦,可是外祖父专门写信给我,让我以身作则地教导你。”卓婉无奈地拍拍他的头,“彼此体谅一下。”
  “行。”金猊熟悉祖父的做事方式,忍道:“还有几遍?”
  “你等等,我看一下。”卓婉从怀里掏出外祖父寄过来的信,找到行为规则,“外祖父要求十遍,我已经说了几遍了?”
  金猊背着手,四十五度仰头,忧伤长叹,“已经六遍了。”
  “我觉得的十遍这个数字有点多,你觉得呢?”卓婉不保证自个踹了门后还能记得教育矮墩子此行为的不妥,“还差四遍,我怕我记不住。”
  金猊拉着她的手,扬了扬,“我会记得提醒你的,别磨蹭了。”
  门被踹开,院落中一个人都没有,与她预想的有所出入,但不要紧,先端住气势,“有人没!门被踹开了,也不关心一下门。”
  金猊拽拽她的裙摆,“气势弱了,表情不到位。”
  卓婉皱眉瞪眼,下拉着一张脸,自认为摆了一个很凶的表情,“这样呢?”
  金猊挑剔地摇摇头,“不像,跟小孩子生气似的。”
  卓婉连续调整了十多个表情,都被淘汰。
  “你经验丰富,你来。”卓婉自暴自弃。
  “难怪祖父放弃了你的学业,朽木不可雕也。”金猊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足够华丽,“你观察着点我是怎么做的,注意表情、语气、眼神、姿势,缺一不可。”
  金猊说完,拿出了街头一霸的嚣张狂妄劲儿。
  卓婉星星眼,满脸崇拜。
  金猊眼神冷冽地瞥过去一眼,“帮不上忙就算了,别拉后腿。”
  “嗯嗯~”卓婉退后半步,半低着头,仍是崇拜地看着他的背影。
  金猊侧头,斜看了她一眼,脸上泄露出片刻的欢悦,又迅速地把脸板了起来。
  苍天大树顺着狂风哗啦啦地作响,卓婉想起勒安谦身边的十一和三二,背着手走到树下,仰着头仔细地看了半天,没发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卓婉自言自语,“伪装技巧比三二好多了,他都暴露了好多次。你们要再接再厉,无论遇见什么事儿都要保持住基本的职业素养。还有,不要笑了,我刚才都听见了。”
  树有随着风,摇摆了起来。
  卓婉想着,皇家暗卫是不是在皇宫中压抑的久了,一出皇宫就跟精神失常似的,总是掉马甲,刚还夸了他们的职业技能,现在就让她逮住了他们的马脚。
  卓婉好心好意地提醒着:“注意做好眼睛的隐蔽。”
  似乎在这一瞬间所有暗卫都放弃了伪装,此起彼伏的笑声在院落中响起。
  卓婉一言难尽地看向矮墩子,“你的暗卫有点不稳重。”
  金猊还记着被摔没人接这档子事儿,语气沉重道:“一个个心浮气躁,没眼色。等我登基后,把他们都给撤掉,换上我自己的人。”
  “那你现在就要做准备了。不过,外祖父总说,姜是老的辣,说不定他们身上有很多咱没有看见的别人也无法匹及的优点。”卓婉摸索着下巴,又深入地想了想,“况且,等你登基了,他们说不定也成熟了,毕竟时间能让人成长。”
  “你说的对。”金猊语带赞赏道:“他们还是有优点的,起码对我很忠心,救过我的命。”
  “这就够了。”卓婉仰头看了眼露馅的树杈,鼓励道:“继续保持,不忘初心。”
  金猊有模有样地学着,“继续努力,不忘忠心。”
  紧随其后的青衣忍着笑看了一眼墨衣。
  墨衣面无表情地扔掉手上的石子。
  王同道吸着老旱烟挺着腰慢吞吞地从屋后走出来,手中拿着在沙城中用来充饥的泥饼。
  “坐。”王同道蹲坐在门槛上,一口烟一口泥饼地吃着。
  虽是落魄,浑身上下却也透着一股逍遥随意的自在。
  之前的彩排都是针对当年那个愤然移至沙城的硬老头,现如今王老活的明白,有些话不用多说。
  卓婉捂住矮墩子的嘴,把他抱到门槛上,一块坐下来,对着王老诚实道:“我本来打算软硬皆施地让你答应,看到你现在的状态,我放心了。”
  王同道爽朗地笑道:“软的是什么?硬的又是什么?”
  卓婉松开矮墩子的手,把他抱到王老面前。
  金猊扭着身子,坐到她的膝盖上,对着面前干巴巴的老头,语气傲慢道:“我是太子,天下皆要臣服于我。”
  卓婉拽了拽他的小辫子,好奇道:“这话是谁教给你?”
  “国师。怎么了?”
  “很霸气。”卓婉继续道:“那国师教过你,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吗?”
  “说过。”金猊隐隐约约记得有这句话。
  “不知道对不对,我觉得吧。”卓婉斟酌道:“臣服这个词褒贬难定,你要是能让天下人能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你,那是你的真本事。你要是在武力威慑下让天下人臣服于你,也是你的真本事,但这种情况下,分两种心理状态,一种是你的武力威慑保护了百姓,给了他们安全感,一种是你的武力让百姓人心惶惶,这个就不好了。”
  金猊认真地记在了心里。
  卓婉抱紧他,膝盖抖着,“好玩不?”
  金猊嬉笑着连连点头。
  卓婉玩累了,把他转过来,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刚才的话只是我的想法,是我认为对的。但你以后是万人之上的皇帝,所思所想所忧所乐的格局远不是我这个阶层的。你可以多听多看多了解别人的想法,不可单一地认为那个人的话就是对的,包括我。”
  金猊摸摸她的头,“我知道你怕教坏我,没事哈,姐姐的话,我都懂。”
  “你怎么这么可爱。”卓婉笑容灿烂地抱紧他前后左右地摇晃着,稀罕的不得了。
  “你也很可爱。”金猊咯咯地欢笑着,像个不倒翁一样被转着玩。
  两人玩的有些忘乎所以,墨衣提着竹篮走过来,低头瞥了一眼两个傻蛋,对着王老言简意赅地解释道:“硬的是身份,软的是钱。”
  青衣忍着笑,戳了戳小姐的背。
  卓婉这才回过神来,与矮墩子对视一眼,顶着墨衣黑气沉沉的脸色,接过了竹篮,打开。
  “打通内城和沙城的水道,这些钱够吗?”卓婉从竹篮中拿出一摞银票递给王老。
  王老没有接银票,磕了一下烟嘴,“修水道是烧钱的活计。你们卓府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通水道不是为了走生意。”卓婉又从竹篮中拿出一摞银票,“是为了积善积德,我们卓府都信这个。你看这个钱,够吗?”
  “修水道烧钱,打通内城和沙城的水道就是熬命了,是祸不是福。”
  “呀!”卓婉受惊吓,把竹篮中的银票全部拿了出来,又把矮墩子身上的银票搜刮了个干净,“如果把这些银票全部用来通水道,还是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