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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日(2)
  林瑾双手捧着冲锋枪,拉开保险上了膛,对着不远处的冰面摁下扳机,连串的子弹接连喷出了枪口,深深砸进冰面之中。
  砰砰的响动惊起了湖边的鸟儿,她扛着枪朝着吉普车往回走。
  陆为吐出一口烟看过去,她浑身沐浴着太阳的光芒,嘴里一根烟,手上一把枪,偏偏长了张人畜无害的脸。邪气和正气交融流淌,包裹在她的周身。
  她比雪山更高,比湖水更深,比太阳更耀眼。
  他亢奋地看着这一幕,想把她这副模样刻在脑海里。
  林瑾一上车,就发觉男人的目光黏在了自己的身上。她灭了烟,把枪放回后座,身子刚扭回来,视野忽然一暗。陆为整个人盖了上来,捂着她的脖子将她压在车座上,重重吻住了她的唇。
  猝不及防之间齿关便被攻破。两人都刚抽过烟,尼古丁的味道苦涩极了。
  这个吻不像以前那样香甜柔软,陆为却更爱她这样。就像那种名叫迭裂黄堇的小花,看着弱小美丽,实则有着自己的苦性烈性。
  他喜欢她的美丽和乖巧,而爱她的苦和烈。
  这才是她。
  他越吻越动情,捂在她脖子上的手也越来越用力。林瑾的脸色微微涨红起来,呼吸的滞噎将她带到了极点,双手撑在他肩上想推开。
  陆为退开了吻,银丝挂在两人唇间。
  “好姑娘,再让我亲会儿。”
  他给了她三五秒的间歇,再次吻上去。只是这回不再捂她的脖子,而是抬起她下巴箍住脸,让她更彻底地承受亲吻的眷恋。
  征服和被征服在情爱里从来都不绝对,林瑾总是在被他粗暴地侵略时,最能感受到这男人被自己征服的快感。
  他吻得用力,像是要把她镶进自己的身体里。
  一吻终了,林瑾已经是气喘吁吁。
  陆为轻轻摩挲着她的脸:“过几天就亲不到你了。”
  她的脸软乎乎的,手感好极了。小丫头就是年轻,在可可西里经历了几天的风吹一晒,皮肤无非就是黑了点,肤质倒是一点都没变差。
  林瑾小声说道:“那这几天多亲几回吧。”
  “行。”
  陆为一笑,坐回了自己的座上,放下手刹重新点燃了发动机。
  开锅了冰湖,吉普车重新回到沙土地上,没有了陷车的风险,两人安心停车吃了点东西。林瑾腰还疼着,把杯子里那些从哨卡带来的热水喝完,糌粑也没吃多少。
  今天的目的地是西金乌兰湖的北岸,如果能再多开出几十公里,到东岸去扎营就更好。东岸地势更平坦,风也小,晚上能睡得更踏实。陆为也抓紧时间,把油桶抱出来,给车子加满了油,便继续朝着东南而去的行程。
  从午后到黄昏,一路的疾驰不曾有过片刻停歇。太阳朝着西边滑落,带走白昼的光明,换来月光的皎洁。
  经过一个小丘,车头刚翻过去,左边的前车灯忽然暗了。
  陆为顶着只亮了一半的灯光把车开到了一片平地,戴上了头电,到车前查看情况。
  林瑾也拿着只手电筒下来,帮他照亮更大的范围。
  陆为拿螺丝起子拆下车中网,中网下来,前杠卸得也不难。一小两大的三只灯脚拆了下来,他把起子让林瑾帮忙拿着,自己则动手拆下大灯检查。
  “电路没问题,是灯坏了。”
  他给出判断,随即回到车上翻找出备用的氙气灯,熟练地往里装回去。
  林瑾给他打着手电,余光在周围黢黑一片的环境中一扫,忽然捕捉到了一抹诡异的红光。
  她很小声地开口:“陆为……”
  陆为正好把灯装回去,抬起眼:“怎么了?”
  林瑾的手电翘起三十度,朝着百米开外的方向照去,照亮了十只红闪闪的眼睛。
  那是五只成群的野狼,交错地蹲立着,远望车前的两人。
  陆为瞬间警惕起来,手放在自己腰后别着的枪上,头电照着那狼群,拦在林瑾的身前。
  “别担心,那么远的距离,它们跑过来,我们也来得及躲。”
  林瑾其实并不太担心,野狼虽然凶猛,但毕竟也只是牲畜。车上有火,有枪,不怕赶不跑它们。只是她听了这么多天的夜半狼嚎,今晚才第一次亲眼见到嚎叫声的来源。
  可可西里的野狼与藏马熊一样,都是攻击性极强的野生动物。幸而这一群狼的数量并不多,威胁也并不大。
  两人五狼大眼对小眼,互相看了一会儿。狼群没有攻击的倾向,但也没有离开的意思。陆为便果断拔了抢,朝天扣下扳机。
  枪响声让狼群受了惊,野狼们耸着尾巴离了开去。林瑾的手电照着它们离去的背影,直到它们消失在山丘之中。
  突如其来的插曲打断了大灯的更换,陆为确认狼群已经走远后,才重新开始动手安装。中网和前杠上的螺丝又多又细,拆下来时不觉得难拆,但装回去有点麻烦。
  他的手太大太粗,捏着小小的螺丝总是不灵活,林瑾主动接手,让他撑着前杠,她用起子把螺丝一颗颗拧回去。
  回到车上后,陆为试着亮了亮大灯,左灯已恢复正常。
  车继续行驶,林瑾想着那几匹野狼的事,开口问道:“在可可西里,盗猎者是不是不只猎杀藏羚羊,也会猎杀野狼?”
  陆为点头:“对。狼的毛皮和牙齿也是值钱货。季节好的时候,也会专程有人开车来杀狼剥皮拔牙。”
  “怪不得那群狼这么怕枪声,远远地听见就跑走了。”
  除了藏马熊之外,可可西里的每一种动物都怕人类,狼也不例外。但巡山队遇到了野狼盗猎者,也往往直接放过去,并不会像打击藏羚羊盗猎那样重拳出击。
  陆为说道:“狼怕枪是好的,一方面省得它们攻击人,另一方面,草原上狼少一点,羊子也更安全一点。”
  林瑾眉头紧皱,看向他:“你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不然呢。”
  “这个想法是不对的。”林瑾认真起来,叫住他的名字,“陆为,不是只有打羊是破坏自然环境,人类猎狼也会让环境更恶化。”
  陆为看她认真,就知道她不是在说笑。她是学这个的人,这方面的事肯定明白得更多。她说他错了,他便仔细听着。
  “怎么说?”
  “狼是可可西里生活的鼠兔和其他草食动物的天敌,如果狼被人类大量猎杀,那些草食动物失去了天敌,就会大量地繁衍。”
  “那不是挺好的?”
  “那样的话,生物链的平衡就被破坏了。草食动物过多,草就会被吃得太光。没有了草皮覆盖,土地就会水土流失,这片土地的沙漠化也会越来越严重。而且没有了狼,很多动物的尸体不能被及时食用,会滋生很多细菌,动物种群之中还会爆发瘟疫。”
  道理简单明了,她一说,他就懂了。
  陆为沉默着。
  对于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来说,生物链的平衡几乎是人人共晓的常识。因此林瑾对于陆为没法想通这么简单的道理而感到意外。可说到底,陆为实在文化不高,更没有过任何环境方面的专业知识。
  不只是他,整个巡山队的十几个大脑里头,没有一个人装着“生物链”这个词。他们听不懂这些,光靠着自己的头脑,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狼有朝一日还能对羊子有益。
  明明只需要一句简单的点拨,只要有一个人把这样的道理给他们讲清楚,他们也就能明白过来生物链的含义。但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来做过这个点拨者,他们也就从没对野狼产生过科学的认识。
  以至于这几年之中,可可西里的野狼数量大幅度减少。
  陆为想,倘若早个几年听见这番话,巡山队就会早几年对猎狼也进行打击。或许野狼就不会死得那么快,或许草地变成沙土地的进程也不会这么迅速。
  一种名为懊恼的情绪悄悄诞生,他的眉心拧成一个川字。
  “以后我知道了。我们以后会对猎狼也进行制止,不会再让野狼被屠杀下去。”
  “嗯。但愿来得及。”
  林瑾揉揉腰,靠坐在后背上。
  从哨卡出发,奔波了十余个小时后,车子终于来到西金乌兰湖。
  夜色下凝望这一汪湖面,湛蓝的颜色像一块蓝宝石落在了沙地上。由于是咸水湖,高盐碱度的湖面冰点也低,西金乌兰湖并没有结冰,粼粼水光反映着月色。
  看见了西金乌兰湖,也相当于即将抵达这一日的终点。这一天的路途虽然遇到了一点意外,但总体来说还算顺利,到扎营点也不算太晚。
  陆为问林瑾困不困,她摇摇头,他便做主再开一个小时,沿着曲折的湖岸线,加速到了湖的东边。
  两人从车上下来,林瑾首先活动活动筋骨,把像被车碾过的腰舒展了一圈,再帮着忙点起火堆。陆为扎好了帐篷,从车里拿出那两只昨天打的兔子,拿着刀子剥皮。
  林瑾盯着他的手法,每个动作都不放过。
  陆为瞧见她的目光:“这也想学啊?”
  林瑾诚恳点头:“想的。”
  他便给她了一只兔子一把刀。
  “把兔子摊平,先在腿上划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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