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一天假
  宋时硬顶着父母的怒气平了这桩事。
  不管怎么说, 他们俩是在御前出柜的, 刚回到家里就把桓凌往外赶, 容易引人猜疑。今日早朝必定是马家人要陷害桓凌,坑害一次不成,肯定还有下次。说不定眼下就有人盯着他们家的动静, 随时准备弹劾,所以他们自己要镇之以静, 不教人抓住把柄。
  所以他就先把桓凌带回屋——看他刚才身上绑着荆条,扎得背后都见血了, 得先治治, 不然那荆条上都是脏土, 容易引起感染。
  宋时拉着桓凌便往自己住的侧院去。他爹娘和哥哥们拦他不住,又见桓凌背上的衣裳确实透出血色, 也有些担心他伤重,不敢很拦他们, 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牵着手走了。
  儿大不中留啊!
  一家子又恨又无奈,回到正堂里, 老太太和儿子们就抓着宋大人问起了他们在朝堂上是怎么个情形。
  而宋时拎着桓凌到了自家房里,才关上门, 桓凌便忍不住将他拦腰抱起来转了个圈,将头埋在他胸口, 激动地叫着“时官儿”, 哑声道:“今天的事我真是一辈子都想不到……咱们的事竟能告诉爹娘, 竟能这么光明正大地——”
  慢着慢着!谁说他们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睡一屋了?
  就只先把他带回来上个药而已, 晚上肯定还得分房睡,没有这么一步到位的!
  他叫桓凌抱着抵在墙上,没处借力,抵得腰背发酸,又不敢把腿盘到他腰上——他那荆条是竖背着的,伤口又多又长,万一腿盘上去蹭着哪儿呢?
  因此只好按着他的肩膀,脚尖儿在他腿上踢了两下,怒喝道:“放我下去,不然你后背流血我也不管给你上药了!”
  桓凌又将脸在他怀里蹭了蹭,终于舍得把他放下来。才将人放开,他又换了副脸孔,板着脸教训宋时不该太冲动:“今日早朝上你实不该站出来,本来此事我早就拒了,祖父那边也不会轻易予人留下把柄,不过是叫御史弹劾两篇,我们自辩一番也就能脱罪了。你贸贸然地上去承认咱们两人间有私,满朝皆知,你的名声可又怎么办?”
  他心里高兴归高兴,还是有些替宋时发愁。
  此时他只是翰林编修,沾染点风流罪过倒不是什么大事,顶多会被人说一声“名士疏狂”,可到将来他要做部堂、入阁……落在政敌口中,便是不够端庄稳重,终究有碍前程。
  宋时叫他说得不耐烦,摆摆手道:“我爹当年也就劝个学,你才刚嫁进我们家就劝官了?脱你的衣裳吧!我就不慕功名利禄,我只求在史书上留个名字就够了!”
  反正他是本朝三元及第第二人,当朝出柜第……并列第一人,还创下了三元系列知名品牌,做出史上一部反抗地主阶级压迫的诸宫调和一部同性恋杂剧,实绩不仅足够上百度百科,还能上好个门专业的专业史教材,这辈子值了!
  他仍下絮絮叨叨的桓凌,自去找伤药。
  只是他也不记得家里的伤药搁在哪儿,便打算叫书香进来帮着找,桓凌倒在背后提醒了一句:“我上回给你送的药材里就有一味专治创伤的,是我在陕西边关巡狩时当地指挥给的,叫作无名异,捣碎了拿香油调上就能用。我记着你收在外间西角那个箱笼里了。”
  他昨天看着宋时收的东西,记得清楚。宋时出门叫家人烧盆开水,煮干净白布,再送干净药钵和香油进来,自己去外间翻出那包药,托着药回到屋里。
  那屋里的百页窗帘拉上了,光线略暗,却挡不住一个结实挺拔、白得刺目的背影直撞进他眼里。
  九月初见寒凉的天气时,他竟这么快就把长衫和中衣脱了,露出一个血迹斑斑的后背。许是屋里有些寒意,他微微躬着背,低着颈子,肌肉细细地颤抖,倒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宋时的脚步不由得轻了几分,手指轻摸上伤口旁完好的皮肉,低声问:“疼么?”
  桓凌背后的肌肉蓦地缩紧,背也挺直几分,倒似矜持地想躲开他的手,也同样压着嗓子说:“不疼。”
  只是些皮肉伤,原本也不大疼,叫他这么轻轻碰着,更是一丝儿疼痛也不觉得了。
  桓凌甚至想让他就这么抱抱自己,身上的伤口纵然有会些疼也不要紧,越疼他就能越真实地感觉这一上午天翻地覆的变化。
  昨夜还只能打着结拜兄弟的名义进祠堂,今朝就成了“嫁进”他家的“自己人”。还是经了祖父、泰山、泰水、舅兄、嫂嫂们眼的真正的一家人。
  名份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人在宋家,时官儿终于承认了对他有意。
  桓凌正自想着,背后忽然着实传来一阵疼痛。先是痛,而后才分辨出来那疼痛中夹着热烫,在他背后狠狠搓着,还有水从背上流下去,洇湿了腰间的衣料。
  他这才反应过来,是宋时拿了块滚烫的湿布在他伤口上搓擦。
  用过一回的布宋时就直接搭在椅子上,又换新布擦拭。足足擦了四五块布,将他一个背都擦得红彤彤的,也分不出来哪里有伤哪里没伤,才安心撂下湿布,准备给他调药。
  可是那包药是棕黄色的,外边似乎覆着一层薄薄的泥土,脏兮兮的……能用吗?
  他委婉地问:“这药是不是得洗洗再用?”
  桓凌道:“不用,这药是精制过的,不是脏,只因它是石药,天生来就是这颜色。我看前线军医们用时就是这般碾碎,或加香油调合,或加水碾成药汁,擦到患处即可。”
  他赤精着上半身在屋里晃来晃去,胸肌腹肌腹斜肌居然历历可见,嫉妒的宋时也不想再给他用心消毒了,只洗了洗手,舀了勺小山药豆似的药粒搁进石钵里,慢慢碾成碎块。
  有些小土块碾碎时里面居然闪动着紫色光泽,倒挺好看,不像普通土块,是什么矿石吗?他有些好奇,一手捂着药钵研药粉,顺手打开脑内的晋江文献网,搜了一下“无名异”。
  ——反正只是个伤药,只看看前面的简介,知道是什么东西就行了,不值得花钱下载。
  他如此想着,随便点开了个杂志预览,开篇便看到摘要里写着“软锰矿”三个字。
  锰!
  高锰酸钾!
  他初中用高锰酸钾做过什么实验来着?
  实验虽然忘了,但他忘不了高锰酸钾是一种非常好的消毒剂,能洗苹果、能消毒土地、能消毒伤口……好像还能治痔疮。
  当然,他没得过痔疮,不过这不妨碍他觉得这个高锰酸钾值得一篇15块钱的硕士论文。
  他垂着眼重新搜索了一下高锰酸钾,浏览着论文的名字,摘要,越看越觉得这种化学制剂的用途实在广泛,不光值个硕士论文,简直值得两三篇博士论文了——
  它可是又能居家消毒治病、又能冶炼钢铁、又能制□□的神药,为它花光帐户里的钱,熬夜写小论文写秃了头也是值得的!
  宋时的精神叫高锰酸钾刺激得亢奋起来,吭吭吭捣碎了一钵无名异,兑上香油调成浓滑的药浆,拿烫过的新毛笔蘸了药刷在伤口上。
  那些伤口零零碎碎从颈后跨到腰间,有单纯划破的血线、有被荆刺扎透的小而深的口子,皮肉翻卷,边缘微微泛白,看得宋时忍不住皱眉,刚被高锰酸钾刺激出的激情都落下去不少。
  这傻孩子,随便背个光滑点儿的树枝不就得了,怎么还真背荆条呢?读了这么多年书也不懂得变通!
  宋时一面给他往背上厚厚地抹药汁,一面数落他胡闹。这些荆刺刺出来的小伤口伤得深,荆条又带着泥土灰尘,如今这时代医疗条件又不好,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他不愿意说得太严重,只说:“你伤成这样,骑马时不嫌疼吗?兵部的案子还要三司会审,你肯定也没个歇班的日子,天天带着伤东奔西跑的,得什么时候才好?”
  啧,要不是怕再给他拍出血,就应该照后背狠揍一顿,叫他疼狠了,才能记住以后别再犯傻!
  宋时又拿干布给他敷了伤口,用细布条把敷料系在他身上,在没受伤的肩头处用力敲了一记:“行了,以后老实养伤,每天早晚换药换敷料,过两天不见好就去找太医吧。”
  翰林院里有编制的太医他们未必请得来,可是普通医官还是好请的。桓凌自己看不见,早晚间他裹扎伤口时看看恢复情况,若恢复得不好,就及早请大夫,免得耽搁了治疗。
  他敲了一记,顺手又妒恨地捏了一把,实在不能接受这么个衣裳底下白嫩嫩的文弱书生竟然比他的三角肌还发达。手臂也结实,居然两只手就能把他抬起来,这胳膊是怎么长的?怎么不长他身上呢?
  宋时从上到下研究得顺利,摸到手腕时,那只手忽然反过来刁住他的腕子,顺着宽大的衣袖滑上去捏着他的臂膊。
  他猛地一个激灵,想往外抽手,桓凌反而加了把力,转过身来把他拉到自己怀里,忍着他撞进来时背后震动的疼痛,从他额头一路细细地吻了下去。
  宋时在他怀里扎动了几下,乍牵动伤口,他的身子也不忍不住有些僵硬,呼吸微促。宋时便不敢太挣扎,先摸着他背后的白布没有湿意,才照着他脚面踩了一记,低声骂他:“你疯了,我爹进来怎么办!”
  桓凌移转目光,看了看他趁宋时去拿药时合起来的百页窗,含笑答道:“爹和哥哥们都成亲这么多年了,岂有不知道咱们新婚夫妇是什么心思的?你放心吧,他们断不会过来找咱们……我也不做什么,这青天白日的,我岂能没有分寸?”
  他抬手按住宋时的眼,有分寸地吻住了他的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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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会补齐的,不要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