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04
  沐雩结结实实被参了一通, 就因为他公开自己的断袖之癖。
  以前曾有如此一个案例, 某书生被某纨绔强迫,此事被判定为他身体有缺,革去功名, 不得再参加科举。
  沐雩与男子相交这事, 可大可不大, 他若是不自己说出来,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偏偏他说出来, 还不以为耻。现如今因为皇上和蒋督公不清不楚, 已经带歪风气, 京城的秦楼楚馆都添上了清秀小僮,世风败坏,不可不遏。
  沐雩冷冷一笑,还要与人吵架,主要分几点:一、律法规定与男子相爱是犯罪了吗?没有;二、这是我的家事,关你什么事?你就管起我的家事了;三、你说我立身不正, 你娶一堆小老婆就很正了吗?我可是对我家夫人忠心不二, 我觉得我人品比你好多了。
  那八字胡的老头儿吵红眼睛了, 道:“自古以来, 阴阳调和。男人与男人在一起就是离经叛道。不孝有三, 无后为大, 你与男人在一起是断子绝孙的勾当, 你对得起你的祖先吗?”
  沐雩毫不知羞耻:“我以为人生而在世, 理想抱负比子孙更重要。有那个玩意儿就必须发挥下作用了?生孩子有什么厉害的?能生的人多了去了。我生来没爹养没娘教,我没有后人我自己都不介意,我舅舅也不介意,你帮我急什么?”
  “你、你、你还敢大肆宣扬。”
  沐雩唏嘘:“我早在樊县那边有此名声了,你今日才知道而已。我对得起朝廷社稷,对得起黎民百姓,我不骗不瞒,对得起的我的心上人,我与男人相爱是戕害了谁吗?我个人之事,何必拿到朝堂上来说,实在小家子气。”
  沐雩看上去一张漂亮脸蛋,没想到脸皮那般厚,等闲嘲讽他他都不为所动,差点还打了起来,但他还是武状元,于是一群言官只能狠狠地鄙视他,然后悻悻跑走。
  不过就此一事之后,沐雩有龙阳之好的事算是传遍京城了。
  早先在国子监曾经有好事之人曾因为他貌若好女羞辱过他,当时还被沐雩揍了,以为沐雩是直的,没想到真是弯的,你本来就是个弯的,那你当初发什么火?
  这也就罢了。
  昔日国子监的老师见了他还要劝说他几句,不要贪图玩乐,把心思放回正道上。这个学生太叫人头疼了,本来大家寄予厚望觉得沐雩一定能摘得魁首,没想到他偷偷跑去参加武举,虽说也拿了武状元,可这能比吗?明明是清流弟子,却跑去和莽夫同流合污,就算他舅舅现在武行的,也不必如此吧?他外祖父还是三元及第的清流派阁老呢。
  如今文武殊途,已经不能算是一路人了。
  沐雩哪里会听,他还不服气呢。他认认真真地喜欢安之,凭什么那些人都觉得他只是一时兴起的?
  师母还劝他:“你现在觉得快活,可十年后,二十年后呢?到时你身边的同窗和朋友都有妻有子,你还不明不白地和男人混着,你看了就会觉得心酸了。到时候你故去之后,连个给你捧灵甩盆的后人都没有。”
  沐雩说:“不会心酸,我既爱了他,我不后悔。至于我死后的事,到时我死都死了,哪里还管的上那么多。而且为什么我喜欢他就不是正途呢?只是因为生不出孩子就不是正途吗?世上有许多男女夫妻,也生不出孩子啊。”
  师母:“真是个倔脑袋,你现在是年纪小才这样说。你那位呢?你不后悔,他会不会后悔呢?”
  说到安之,沐雩心里便想,安之是被他连哄带骗才上了他的贼船的,要说多乐意也没乐意,不过是别无选择罢了,对他也从来不会太殷勤。别看安之性子温温柔柔,沐雩觉得他是喜欢女人的,安之对未婚妻可好了。安之还很喜欢小孩子,若是没有他,估计安之肯定早已结婚生子,还在那江南水乡的小镇子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换作旁人,大抵这事就会有点动摇懊悔了,甚至觉得对不起心上人,但沐雩不同,他表面上装得再好,骨子里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坏胚子,他就喜欢安之,喜欢的不得了,若是得不到,他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是不惜自己和安之的性命也要求个厮守的。
  不能活着在一起,那就死在一起。
  反正安之是他的,这辈子是他的,下辈子、下下辈子也得是他的。他当初是设想到会有诸般流言蜚语,并不放在心上。
  顾雪洲可不会出门去到处说自己是沐雩的相好。
  沐哥儿调职去塞北,他又又又得跟着去咧,提前采买去塞北需要带的什物,皮袄、帽子、大氅、手套、皮靴……一应都得准备,听说那边风烈苦寒,气候干燥,他觉得得做点到那边适合的润面膏和唇脂。
  顾伯见他这忙活,一边帮忙,一边嘲讽他:“你还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去哪,你就跟到他。”
  顾雪洲被骂多了,现在脸皮厚了,说:“他年纪小,得由我照顾着他嘛。”
  顾伯恨铁不成钢:“哼,你对他倒是好。他胆子也大,赶在外面直说自己和男人在一起,闹得沸沸扬扬,还不是不敢说你的名字。”
  顾雪洲腆着脸说:“顾伯,别生气了。那是我叫他别把我的名字说出去的,有心人一查就能查到,再冷冷吧,他倒是想说得很。”
  顾伯:“你还知道要脸啊?”
  顾雪洲:“知道的知道的,京城不是我们久居之地,我和沐雩打算这次去了塞北,就在那里定居,不回来了。等我们安顿好了,就接你过去,供奉你养老。”
  顾伯实在拿他没办法,叹气,道:“你铁了心要跟他好,我能说什么?我不介意你给不给我养老,你们这样,没有孩子,到时收养几个孩子吧。正好塞北那边有我们以前的远方亲戚。”
  顾雪洲大吃一惊:“那里还有我们的亲戚啊?顾伯你以前怎么没说过?”
  顾伯对他说:“以前不是你太小了吗?也没问起,我就没和你说。而且我们是改名换姓、隐姓埋名,本来就不能去投奔亲戚。那时我除了顾师傅,谁都信不过。当年老爷被下刑,老爷、夫人两边的亲戚都被株连,但没被处死,判了流放三千里,听说就是在那边。”
  那还怪对不住人家的,真是无妄之灾。顾雪洲颔首:“到时我去找找看吧。”
  沐雩在京中晃了一月有余,再次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