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霍公子,幸会
  “我若不拼命,你觉得我能攒下如今这些功绩?”
  “那你拼命晋职又是为了什么?”
  长缨侧首:“你不用知道那么多。”
  杜渐一瞬间被打败。他松了手,看着她打马离去。
  扶腰默了片刻,随后他也翻身上了马,跟杨禅他们道:“老杨先带着人把尸体守住,我去看看!”
  阳光明媚地洒在大地上,二月里的郊外已经盛开出不少野花。
  说是来追,但眼前是大片平原,除去田地里劳作的人们,哪里有什么急待逃走的凶手的痕迹?
  “还追吗?”
  长缨立在树下展望的工夫,杜渐已经到了跟前,侧首望着她。
  她垂下肩膀,抬起手里的剑挥断了几根枝叶,然后策马回头,回到事发处。
  杨禅正捏着下巴对着尸体若有所思,见到她回来,立马让开。
  长缨在其中一具尸体前蹲下来。
  这个人便是当初紫缃他们的打听来的匪首胡老大,也正是当天夜里逼着程啸交出账本的黑衣人。
  她拿匕首挑开他衣襟,再割开他荷包,倒出来的只有些常见伤药。
  其余几具尸体,也皆如是。
  她凝眉半晌,起身跟杨禅道:“烦请派几个人去把我的扈从们传回来。”
  毫无线索,等于是一无所获。她没跟上找到的人,少擎他们不一定会有收获。
  再说杜渐说的也有道理,对方已经到了穷途灭口的地步,便是追上了,不一定是他们应付得了的。
  但主要的,还是因为她不清楚他们背后的主子究竟是谁?
  “他们死了,也不是完全没好处。程啸会因此松卸,而后免不了会有破绽露出。”
  杜渐到了身边,轻描淡写吐出这么一句。“我猜想,他接下来应该考虑着怎么转移或销毁罪证了。”
  长缨环臂半刻,忽然走到了一旁偏僻处。
  杜渐跟上来。
  她抱臂回头:“其实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对不对?”
  杜渐波澜不惊:“不知道。”
  “但你一定知道程啸誓死护住的账本,为的是谁?”
  杜渐舌尖抵着唇角,扬扬眉道:“是东宫。”
  长缨凝眉:“太子授意罗源,需要有个人坐阵江南行事,所以罗源当初就授意了程啸。
  “而程啸定然以前途为条件,因此才会宁愿降低职级到江南来做个小小知州。程啸的长女程潆自那时起就留在罗家,也是因为程啸搭上了太子这条线,是吗?”
  杜渐点点头,没否认。
  长缨微微启唇:“程啸要保护的是太子,但你却要夺他手里的罪证,这么说来,你至少不会是东宫的人。
  “然后你来自徽州,而且在长兴连呆了三个月,你若是宫里人,不可能兼具这些条件。
  “我想来想去,徽州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世家大族,但是我听说皇商霍明翟的家正是落户徽州。
  “霍家家大业大,这些年又深得圣心,所以我想,你应该是霍明翟的儿子,霍家的少主霍溶?”
  杜渐环臂站着,身姿依旧英挺,但目光已经有了藏不住的锐芒。
  长缨扬唇:“霍公子,幸会。”
  徽州的霍家只是个皇商,按说就算家底丰厚,于偌大的大宁朝堂也不算扎眼,轮不到长缨来关注。
  但前世里凌家灭亡未久,霍家也一夕之间祸从天降,霍明翟夫妇横死府中,次子疯癫,幼子重伤。
  而作为继承人培养的霍溶却就此失踪。长缨调查凌家大祸真相,未免同时会对这案子给些关注。
  霍家深沐皇恩多年,替皇帝办事顺理成章。
  但霍明翟的儿子竟有这样好的武功,仍是出乎她的意料。
  树林里的风依旧窣窣,远处搬运尸体的吆喝声不时传入耳里。
  长缨也还处在杜渐身份变换的适应中。
  在这之前她并没有真正把他跟霍家联系在一起,虽然霍家在大宁也是个显赫的存在。
  但他每每在提到这些隐秘时的淡然却让她无法忽略。
  她想除此之外他不会再有别的可能身份,倘若他说他来自徽州没有撒谎的话。
  回城的路上春风拂面,拌着路两畔青草野花的芳香,好一副春景。
  到了府里,程啸正在衙门里坐着等他们的消息。
  “怎么样?”他匆匆迎过来。
  长缨道:“当夜那伙凶手已经被人杀害在城外,大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
  留下这句话她即扶剑回了畅云轩,留下程啸在原地皱眉。
  杜渐杨禅带着尸体延后了有小半个时辰才到府,程啸未免问起经过,聊完出来之后已经过了晌午,二月中的烈日晒不出汗,却也让人有些不胜这热力。
  程啸在房里凝神坐了半晌,最后走出来廊下,深吐着气提起花壶,给廊下兰花浇起花来。
  匪徒下落已找到的消息自然也传开来,百姓们议论纷纷,自然猜什么的都有。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之前挨家挨户搜查带来的那股子忐忑已经消去了,到了翌日,姑娘小伙陆续也开始闲适地上街溜达散步。
  就连知州府里,气氛也松快了很多,程夫人一大早便着人搬来好几车的花木,把现有的都替换下去了。
  晚饭时少擎他们都听长缨说了杜渐就是霍家少主的事情,众人皆有些意外,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饭后长缨执着茶杯,思绪倒是乱舞了一阵。
  凌家灭于宫斗水深火热之时,当时局势比如今还要激烈,而且太子已呈弱势,按理不可能还有心力来分神对付凌家。
  关键是凌家并没有依附杨肃,太子对付他也没有什么意义。而皇帝就更没有理由了。
  那么凌家的罪状又是谁冠上的呢?
  而且凌家之后又有几家被查出不轨,霍家就在其中,说他们之间没关系吧,深究起来又死得不明不白,说是有关系吧,却后来几年都没有听得什么消息传出。
  更且,霍溶在霍家败了之后便不知所踪,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回想他近来表现,倒觉得有些怪可惜的。
  回想他近来表现,倒觉得有些怪可惜的。
  由于黑衣人们的横死,就连程夫人都活跃了不少,夜里张罗着写几张赏花帖,说前几日新得了几盆名贵的牡丹,要定下日子请几位交好的贵妇登门来赏花。
  问程啸的意见,程啸是不答的。
  他到底不曾妇人之见,以为黑衣人死了便已万事大吉。
  死了的确是好事,但谁又能知道这“好”能维持多久呢?
  他要的是长治久安!
  打发了来背功课的儿子出去,他揉了揉额角,又抬起头,对着窗外看了会儿,起身走出门槛。
  家丁忽然进来,险些与他撞了个满怀:“湖州那边来信了,说有关于沈长缨的新消息!”
  程啸立时顿住,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