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是昏君
  嬴豫将自己的衣领子慢慢系上, 好像没看见凫须那鄙夷的目光似的, 动作优雅而又慢条斯理, 说:“孤也想早点回江国去, 若是无事, 孤还要赶着去斗家, 今儿就在斗家过夜了。”
  凫须虽然神色非常鄙夷, 但是眼珠子转了好几圈,说:“还是小人跟着江公罢。”
  嬴豫冷笑一声,知道凫须这个人, 油嘴滑舌不说,而且疑心病还非常重,嬴豫没有说话, 便直接往外走去, 凫须赶紧招了手,让几个士兵跟着嬴豫, 一起走出了驿官, 好像是监/视似的。
  斗家正在忙碌, 今日彭仲爽亲自过来了一趟, 说是明日楚王会过来探访, 因此斗家如今十分忙碌,正忙碌着打扫庭院, 不能冲撞了楚王。
  嬴豫到了斗家的时候,斗家的侍从正在门口打扫, 忙碌的都没看见嬴豫。
  嬴豫站在门口, 对那侍从说:“斗廉在府上么?”
  那侍从看了一眼嬴豫,嬴豫实在太年轻了,不到二十岁的模样,笑眯眯,一脸风/流劲儿,而斗廉恨不得比他大一轮,为人又是持重忠厚,和嬴豫这种人完全不搭界,因此那侍从看了看他,满脸狐疑,不知道要不要通传,毕竟每日来斗家上/门献殷勤的人不在少数,侍从将嬴豫也当成了献殷勤的人了。
  就在这个时候,正好斗廉从里面走出来,他似乎是要和侍从说什么话,嘱咐一下明日的事情,不要怠慢了王上。
  结果斗廉一走出来,顿时傻眼了,连忙拱手说:“江公怎么来了,快请入内。”
  凫须站在后面装作一脸恭敬本分,看到斗廉给嬴豫作礼,顿时心中不屑,觉得他俩真的是那层关系,眼神特别的鄙夷,不过没敢明面上看,只能低着头用余光看。
  嬴豫和斗廉客套了一下,就走进了斗家,斗廉引着他去正厅,嬴豫笑着说:“嬴豫今日就是来找斗射师的,去正厅恐惊扰了国老和莫敖,不如去斗射师房/中?”
  斗廉一听,吓了一跳,有些发懵,看着嬴豫猛地就想起了那日的梦境,顿时脸上有些尴尬,不太好意思,实在没办法张口。
  只是嬴豫一脸坦然,也没什么尴尬和不好意思,斗廉可能觉得自己想多了。
  嬴豫笑着说:“怎么?难道嬴豫不能与斗射师把酒言欢了?”
  斗廉赶紧说:“可以,当然可以,只是……只是斗廉的房舍实在简陋,恐冲撞了江公。”
  嬴豫暧昧一笑,说:“清净就行。”
  斗廉没听懂,不过这话其实也不是说给斗廉听得,而是说给凫须听得,凫须听懂了,顿时又鄙夷的看了一眼嬴豫,觉得让嬴豫去搭讪芈公主嬴豫不去,非要来搭讪斗廉,原来江国国君是这么一个下/贱的人。
  斗廉赶紧引着嬴豫往自己的房舍走,然后吩咐从者去弄一些酒菜来,摆在房舍中。
  进了房舍,斗廉请嬴豫坐下来,跟着嬴豫一起来的士兵都在房舍外面守着,凫须却自己跟了进来,站在一边儿,看起来虽然是恭敬的伺候着,其实则是监/视着。
  嬴豫和斗廉都坐下来,酒菜很快摆上来,嬴豫亲手给斗廉倒上酒,斗廉有些受宠若惊,赶紧端起酒杯,说:“江公,斗廉敬您一杯!”
  嬴豫也端起酒杯来,回敬了一杯,两个人顿时就喝了起来,一杯一杯的敬酒,嬴豫是千杯不倒的体质,斗廉酒量也凑合,因此一时间还醉不得,两个你一杯我一杯,站在后面的凫须已经看的不耐烦了。
  嬴豫这个时候眯了眯眼睛,他本是千杯不倒,却装作有些喝醉,手腕一抖,直接将酒水洒在了自己身上。
  斗廉一见,连忙说:“江公的衣裳脏了,斗廉这里有些衣裳,若是江公不嫌弃,先换上斗廉的衣裳罢。”
  斗廉手忙脚乱的就要站起来,哪知道这个时候嬴豫突然伸手,一把拉住了斗廉,随即就听到“嘭!”一声,嬴豫突然发难,斗廉不是反应不过来,而是因为他一方面没想到,另外一方面也是不敢对江公无礼,因此一下就被嬴豫压在了地上。
  斗廉吃了一惊,眼看着嬴豫的嘴唇压了下来……
  凫须在一边看着,脸上终于露/出了厌恶恶心的表情,鄙夷的看着那两个人,嬴豫将斗廉压在地上,嘴唇挨过去,从斗廉的脸侧刷过去,轻轻蹭着斗廉的耳/垂,斗廉一瞬间都懵了,僵硬着竟然不知做什么好。
  斗廉连忙说:“江公,您饮醉了。”
  嬴豫笑着说:“是呢,还要劳烦斗射师照顾嬴豫。”
  凫须更是鄙夷的要死,嬴豫顺势就说:“凫须,你先出去。”
  凫须不想出去,毕竟他还要监/视嬴豫,不过他迟疑的时候,嬴豫已经低头,突然吻住了斗廉的嘴唇。
  斗廉吓得要死,但是那温柔的触觉,又似曾相识,那日被自己狠狠的掠夺,不停的呜咽哭泣,一回想起这些,斗廉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躁动,感觉自己真的有点喝多了。
  斗廉猛地一把搂住嬴豫,“嘭!”一下翻身,竟然反客为主将嬴豫按在地上,嬴豫愣了一下,然后笑眯眯的伸起胳膊,配合的勾住了斗廉的后背。
  这下好了,凫须终于看不下去了,恶心的直接退出了房舍,嬴豫被吻的气喘吁吁,还说:“凫须你先回驿馆罢,孤今日在斗府夜宿了。”
  凫须应了一声,退了出去,不过并没有立刻走开,而是扒着房门的缝隙往里看,似乎在确定。
  嬴豫眯着眼睛,用余光注视着走出去的凫须,听到关门的声音,并没有推开斗廉,斗廉不知情况,他喝了些酒,脑子里热/乎/乎的,还用吃/人的目光注视着嬴豫。
  就在斗廉的目光深沉,想要低下头来掠夺的时候,嬴豫突然靠近斗廉的耳朵,似乎在亲/昵,其实在低声说话。
  嬴豫低声说:“斗射师,嬴豫有不情之请,还请斗射师一定帮忙否则我江国就要灭国了。”
  斗廉还在喘粗气,突然听到嬴豫低声说话,一瞬间竟然清/醒了,就听嬴豫又低声说:“方才出去的那个从者,乃是晋侯派来嬴豫身边的细作。”
  斗廉好像明白了什么,顿时更是尴尬不已,生着胡茬子的老脸都红了,因为方才嬴豫是装样子,而自己竟然是真的投入,那模样也不知被嬴豫看出来没有,斗廉瞬间觉得自己的脸都没地方放了。
  斗廉赶紧想要松开嬴豫,嬴豫却搂着他,低声说:“嘘……他还没走。”
  斗廉立刻就不动了,保持着压着嬴豫的动作,两个人动作实在暧昧的不行,直接趴在地上,上面还能用手臂撑起来,下面就有些不妙了,斗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喝多酒的缘故,竟然渐渐的要尴尬起来。
  斗廉连忙深吸两口气,可偏生嬴豫轻柔的呼吸就洒在他耳边,脸颊边,仿佛与自己的呼吸胶着在了一起,勾连着,能感觉到嬴豫呼吸中的甘甜,那是隐隐绰绰的酒香,更醉人了……
  两个人僵持了好一阵,嬴豫突然睁大眼睛,有些惊讶的瞄了一眼斗廉,斗廉活了三十多年,这辈子没这么尴尬过,顿时脸色有些僵硬,真不好意思迎上嬴豫那惊愕的神色。
  这个时候就听到“沙沙”的声音,外面的凫须似乎终于偷/窥完了,转身离开了房舍,还将兵马也带走了,走的时候仍然一脸的鄙夷,似乎十分不屑。
  凫须一走,嬴豫这才松了口气,斗廉赶紧蹦起来,想要掩饰自己的尴尬。
  嬴豫也站了起来,他衣裳上还有些酒渍,洒了不少,斗廉赶紧给他找了一件干净衣裳,请嬴豫去里面内室换上。
  嬴豫谢过斗廉,这才进去换衣裳,将湿掉的脱/下来,换上了斗廉的衣裳。
  因为嬴豫身材并不高大,穿上斗廉的衣裳有些奇怪,稍显夸大,也有些邋遢,但是竟然说不出来的性/感,斗廉看着,老脸又是一红。
  嬴豫笑着说:“多谢斗射师的衣裳。”
  斗廉忙摇头,这个时候嬴豫走过来,笑了笑,说:“斗射师……没事儿罢?”
  斗廉被他这么一说,刚退下烧汤的老脸又红了,感觉自己跟个老不休似的,真是太没脸见人了。
  哪知道就听嬴豫说:“嬴豫可以帮斗射师。”
  斗廉吓了一跳,嬴豫又说:“就当是谢过斗射师。”
  他说着走过来,斗廉慌忙摆手说:“不必不必,江公您……您坐罢。”
  嬴豫见斗廉一脸正派,便笑眯眯的坐下来,说:“那斗射师先请便?”
  斗廉尴尬的赶紧逃进内室,本想冷静一下就好了,哪知道一进去,就看到嬴豫方才换下来的那件衣裳,放在一边,上面还有一片深色的酒渍,斗廉盯着那件衣裳,眼神都是有些深沉……
  嬴豫见斗廉半天没出来,不知什么情况,就起身往里走,刚到内室门口,便看到斗廉拿着自己的衣裳,斗廉还没完/事儿,还被衣裳的主人看到了全过程,顿时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斗廉感觉自就要“晚节不保”。
  嬴豫脸上也是难得一红,赶紧调头走了出去。
  之后两个人都有些沉默,斗廉觉得,难得不是自己一个人尴尬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斗廉询问了一下嬴豫具体情况,嬴豫连忙说:“嬴豫知道明日楚王要亲访斗家,因此想请斗射师帮忙,私下求见楚王,这事儿不能让晋国的细作知道。”
  斗廉觉得,这个肯定没有问题,明日等着楚王来了,让嬴豫偷偷过去求见楚王就可以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难就难在……嬴豫今日要在这里夜宿,而且为了障眼,嬴豫让凫须以为自己是来勾引斗廉的,因此肯定要和斗廉同/房夜宿,这样一来,可真是够尴尬的,尤其是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斗廉赶紧说:“这……时辰不早了,江公请入内下榻罢,斗廉守在外室。”
  嬴豫笑了笑,说:“这本是斗射师您的房舍,嬴豫在内休息,斗射师则在外守夜,实在不成体统,再者说了,万一那细作又回来查看,岂不是露了马脚,还请斗射师一并入内歇息罢。”
  斗廉不敢,其实不是怕嬴豫,而是怕自己做什么混账事情,嬴豫则是笑着说:“难不成,斗射师还怕嬴豫吃了您么?”
  斗廉一听,莫名有些老脸发红,赶紧作礼请嬴豫进内室,自己也进了内室。
  两个人和衣躺在榻上,斗廉灭了灯火,气氛暧昧到了极点,斗廉前半夜基本没睡,因为睡不着,后半夜酒劲儿来了,实在太困,也就闭上眼睛睡了。
  第二天一早,斗家的人就忙碌了起来,因为今日楚王要来亲访,那是多大的荣耀,虽然斗家经常接受这样的荣耀,不过仍然不敢怠慢,外面人来人往的声音越来越大,斗廉就给吵醒了。
  斗廉本是军人,因此十分机警,很快睁开了眼睛,结果吓了一跳,就看到自己怀中有人,嬴豫还在睡,趴在自己怀里伸手搂着自己的腰,俨然一副乖/巧的样子。
  而且嬴豫睡觉和吴纠一样,没什么安全感,喜欢蜷缩着,就静静搂着斗廉,不只是搂着他,还抓着斗廉的带扣,斗廉感觉自己一动,可能衣裳要开……
  嬴豫睡得很熟,可能是因为最近都很焦虑的缘故,他眼底有些乌青,靠在斗廉怀中,却无比的放松,露/出一些孩子气的青涩来。
  斗廉看着这样一幕,突然才想起来,原来这位看起来风/流倜傥,运筹帷幄的江公,还没有到二十岁……
  吴纠和齐侯今日要去斗家亲访,因此早上很早就醒了,因为已经入冬了,虽然楚地并不是很冷,但是天色亮的晚了,古人日落而息,日出而作,这给了吴纠一个理直气壮的懒床理由。
  吴纠早上懒在被窝里,齐侯眼看时辰不早了,虽然现在日出晚,但是时辰可不晚,因此再不起来,就误了亲访的时辰,让斗家人在门口等着,实在不太好看。
  齐侯勤勤恳恳的叫醒着吴纠,哪知道吴纠一勾,将齐侯直接勾在榻上,两手一抄,紧紧抱在怀中,使劲的蹭着,嘴里嘟囔说:“唔……大白你掉毛儿了么?怎么不软/绵绵的了?这样会斑秃的。”
  齐侯顿时脸色青的不行,自己是小白,二哥将他认成了大白那只蠢狗。
  吴纠醒过来的时候还十分迷茫,揉/着自己的眼睛,说:“什么时辰了?”
  齐侯说:“再不洗漱就晚了的时辰。”
  吴纠一听,吓了一跳,赶紧蹦起来洗漱,还说:“你怎么不叫我。”
  齐侯揉了揉自己的额角,齐侯何止是叫了吴纠,还被当成大白撸了毛儿呢!
  吴纠和齐侯匆匆从王宫出来,赶紧去了斗家,斗家的人已经在外等候了,国老斗伯比,还有斗伯比的夫人郧国长国女,莫敖斗祁,射师斗廉,全都站在门口等候迎接。
  吴纠和齐侯下了车,斗家众人连忙下拜,吴纠将人一一扶起,笑着说:“诸位何必如此多礼?”
  斗伯比说:“王上,请。”
  吴纠第一个走入斗家,众人也跟在后面,斗伯比将吴纠请到前厅坐下来,斗家的人赶紧奉茶,众人这才纷纷落座。
  吴纠呷了口茶,将茶杯“嘎达”一声放在案子上,这才笑眯眯的说:“想必各位也知道寡人这次的来意,一方面是因为之前学堂的事情,斗家出力不少,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私卒的问题。”
  他这么明摆着挑出来,斗伯比斗祁和斗廉都看着吴纠,吴纠笑了一声,说:“最近有很多流言蜚语,说是寡人想要明抢私卒,不知诸位听说了没有。”
  斗伯比没说话,斗祁因为是宗主,理应应答,看了一眼斗伯比,这才拱手说:“市井流言,不能相信,请王上放心。”
  吴纠笑了笑,说:“也并非全都不能相信,寡人的确有削掉私卒的想法。”
  他这么一说,斗家的众人有些吃惊,不是吃惊吴纠要削私卒,而是吃惊吴纠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吴纠又说:“寡人知道,削掉私卒是难为了大家,毕竟这些私卒是合法的,也是各家用血汗钱自己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而且斗家的私卒,为我楚国做了不少贡献,打了不少胜仗,但是……想必各位也清楚,斗家除了诸位这些忠心耿耿的人,也有浑水摸鱼的人,旁的宗族,浑水摸鱼的人就更是多不计其数,实在令寡人忧心。”
  斗伯比仍然没说话,斗祁则是拱手说:“王上,私卒一时,在座诸位其实已经讨论过,都能明白王上的苦心,前些日子在演兵上,令尹捐献彭氏私卒,斗祁身为莫敖,本该也跟随令尹脚步,捐献私卒,只是……如同王上所言,斗家人多势力庞杂,斗祁惭愧,虽然身为斗氏宗主,但是并无挽天之力,恐怕若是将私卒上捐,可能会引起斗氏的不满,反而连累了王上的社/稷。”
  吴纠点了点头,说:“莫敖忠心耿耿,寡人心中知晓。”
  斗祁又说:“市井流言斗祁也听了不少,但是自从王上登基这些年,斗祁也是明白王上为人的,绝不会相信那些挑/拨离间。”
  吴纠笑着说:“难得莫敖有这份心思。”
  斗祁拱手说:“斗氏力挺王上削私卒,只是这个步调,恐怕不能太快,如今有贼子挑/拨离间,企图离间我们楚国朝/廷,恐怕王上还是要以安抚为主。”
  斗祁和吴纠想到一块去了,这不是,吴纠就来安抚斗家了,今日来安抚斗家,明日去安抚屈家,这样一来,那些市井流言不攻自破,吴纠就是打的这个算盘。
  斗伯比已经退隐,因此不好开口,斗祁深明大/义,能看明白情势,斗廉又忠心耿耿,吴纠倒还真是庆幸的。
  众人谈完这件事情,已经中午了,斗祁准备了宴席,请吴纠和齐侯留下来用膳。
  这个时候斗廉却拱手说:“王上,斗廉有几句话,想要私下说与王上。”
  吴纠有些吃惊,斗廉为人忠厚老实,竟然有话私下要和自己谈,吴纠倒是有些好奇。
  斗廉请吴纠和齐侯到内院,自己的房舍,恭敬的推开门,请两个人进来。
  吴纠和齐侯一走进去,就发现房舍中竟然还有人,便是江公嬴豫了!
  吴纠目光是很敏锐的,上下一转,就发现嬴豫有点奇怪,并不是神色的奇怪,而是着装奇怪。
  他的衣裳比较大,看起来稍微违和,这么宽大的衣袍,吴纠一眼看出来是斗廉的,竟然有一种“男友衬衫”的错觉。
  再有就是,衣袍宽大,领口也大,虽然领子不低,但是太松散,遮不住嬴豫的脖颈,那脖颈上竟然有极快看起来十分激烈热情的吻痕。
  吴纠顿时挑了挑眉,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吴纠的目光赤/裸裸的,盯着嬴豫一僵,连忙低头去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齐侯连忙咳嗽了一声,吴纠这才收回目光来,笑着说:“斗射师这是金屋藏娇么?”
  斗廉和嬴豫可不知什么事金屋藏娇,而且两个人有重要的事情禀报吴纠。
  就见嬴豫突然一下跪在地上,竟然行了如此大礼。
  吴纠吓了一跳,说:“江公这是做什么?为何行如此大礼?”
  江国想要附庸楚国,那也不必行如此大礼,毕竟江公是有爵位在身的。
  但是嬴豫跪在地上就不起来了,说:“楚王请救一救我江国子民,嬴豫感激不尽!”
  吴纠惊讶的说:“江公请起罢,若是寡人能帮的上忙的,寡人一定会帮。”
  吴纠还以为是洪水的事情,因为江国如今面/临的最大的灾/祸只有洪水灾/祸。
  然而吴纠想岔了,因为哪个国/家面/临的最大灾/祸都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江国虽然是弱国,周边大国环绕,国内又有洪水,夹缝生存不宜,但是也算是安居乐意,自从嬴豫继位以来,国内百/姓都过得很好,也没有什么乱政的现象出现。
  然而就在不久之前,曲沃公在吴纠的帮助之下,荣生了晋侯,一下变成了名正言顺的晋国主人,被周天子所承认,于是晋侯就演了一出标准的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戏法。
  晋侯诡诸觉得,晋国在北方非常强大,不亚于南方的楚国,因此想要和楚国一较高低,而且也不服气东方的齐国,想要接替齐国霸主的地位。
  霸主的地位如何展现,那便是会盟了。
  当年齐侯召开/会盟的时候,有国/家参加,还被选为盟主,这样一来霸主地位就被奠定了,晋侯也想学这个办法。
  但是晋侯一点儿也不清楚自己的定位,竟然传召其他国君来会盟,以盟主身份自居,这样一来,就算是小国/家,也不愿意被晋侯传召,传召这个词儿,明明是天子召见诸侯才用的,虽然诸侯之间也有爵位等级之分,不过晋侯是个侯爵,还有那么多公爵在呢,晋侯无论尊卑,一起传召,谁能卖给他面子?
  晋侯的会盟,吴纠第一个带头拒绝,因此最后结果就是一个会盟国/家都没有,晋侯搭了祭坛,结果空空如也,到了会盟那日,行辕都是空的,只有晋国一个国/家。
  这样一来,晋侯怀恨在心,觉得是吴纠不卖自己面子,以前自己没有名分,如今自己是晋侯了,吴纠还不卖自己面子,实在忍无可忍。
  晋国第一个找到了楚国旁边的黄国,黄国也是嬴姓诸侯,乃是东面进出楚国的门户之一,地理位置非常独到,在周边算是富饶的国/家。
  晋国打算让黄国配合自己,给楚国一些颜色看看,黄国国君怕事儿,根本不敢招惹楚国,因此就举荐了江国国君嬴豫。
  说嬴豫百般好,手段狠辣,脑筋也够,计谋不错,让江国国君去楚国朝拜,其实是做细作,偷取楚国文书,这样便好了。
  黄国国君还给晋侯出主意,说是可以让嬴豫带着自己那个嫁不出去的妹妹作掩护,到楚国去,这样一来,江国带了女眷,楚国也要出女眷才行,便能让嬴豫勾搭上芈公主。
  芈公主深得吴纠的喜爱,到时候把芈公主迷的神魂颠倒,让芈公主给他偷文书,根本没有问题。
  晋侯就信了,完全不觉得黄国是害怕在推卸,便派了自己的亲信凫须,去江国,下诏令让江国国君去做细作。
  嬴豫好歹是个子爵,虽然比侯爵低了两等,但是也是诸侯,晋侯下诏令,是有多大的脸面,嬴豫自然不服气,不听晋侯的诏令。
  晋侯暴怒如雷,下令要打江国,只是江国与晋国隔着千山万水,若是晋国真的来打江国,那么楚国说不定会援助江国,到时候得不偿失。
  因此诡诸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威胁嬴豫,若是嬴豫不去做这个细作,那么就将淮水挖开,淹了整个江国。
  江国本就年年都有水患,晋侯勾结了黄国,黄国国君怕事儿,立刻就将地盘自借给了诡诸,让他们挖河床,如果嬴豫不听话,诡诸就要在黄国地界上开始动土,放水淹了江国。
  嬴豫本想要和晋国顽抗到底的,但是若是他们真的挖了河床,到时候淮水灌城,别说是其他地方了,就算是都城凤凰台,也不会一定能幸免。
  江国那么多百/姓,嬴豫上台之后刚刚安居乐业,如今又要面/临灭/顶/之/灾,嬴豫没有办法,最后还是妥协了,晋侯派凫须做监工,一直监/视着嬴豫的动向,便来到了楚国。
  嬴豫跪在地上不起来,说:“嬴豫被/逼无奈,并没有唐突楚王的意思,况且嬴豫心中也明白,晋侯贪得无厌,就算嬴豫帮助他盗得了楚国的机/密,晋侯还是会再次威胁我江国,嬴豫也是明白人,因此特意拜托斗射师,求见楚王,请楚王为我江国做主!”
  吴纠听了这事儿,皱了皱眉,原来晋国又开始不安生,不光只是传召楚国去开盟会,还要偷东西,简直是光彩啊。
  嬴豫又说:“晋侯派凫须监/视嬴豫,日前在接风酒宴上,凫须威胁嬴豫,还被公子重耳身边的小童介子推听到了,因此凫须想要对介子推下杀手,学堂投毒的事情,便是凫须做的。”
  他这样一说,吴纠顿时就怒了,学堂投毒,小子推没有中毒,中毒的反而是其他人,小重耳中毒最深,险些给烧死了,其他各个国/家的豪绅贵/族子弟也都中了毒,都是一帮孩子,吴纠还在想是谁下这样的毒/手,竟然连孩子都不放过。
  如今一听,气怒非常,“嘭!”的拍了一下桌案,说:“岂有此理!”
  嬴豫说:“凫须没有除掉介子推,恐怕介子推会道出他的身份,因此还准备下毒/手,请楚王防范于未然,还有,昨日传出楚王想要明抢私卒的消息,也是凫须做的。”
  吴纠和齐侯一听,原来那耗子竟然就是凫须,不只是给学堂投毒,对孩子们下毒/手,和传舆/论的,竟然也是同一只耗子。
  嬴豫说:“晋国贪得无厌,凫须进入楚国之后,发现楚国强大,只是盗取一两个文书根本无法撼动楚国的地位,因此才想到了私卒的事情,凫须知道,楚王有/意削掉私卒,集中王/权兵力,因此想要挑/拨各个宗家,分崩楚国朝/廷内部的势力,还让嬴豫来说服斗家,只要斗家肯与楚王对/着/干,那么凫须就会前往晋国送信,请晋侯发兵,与斗氏里应外合,灭掉楚国。”
  吴纠听他这么说,突然哈哈笑了一声,不气恼了,反而有些愉快,说:“晋侯好大的口气,想要灭掉我楚国,就凭这些斤两?”
  齐侯也笑着说:“看来晋侯最近实在太得意了,他都忘了谁是他的再造父母了。”
  嬴豫仍然跪在地上,说:“请楚王救一救我江国,如今晋侯的人就在黄国,若是嬴豫这边稍有差池,他们就会挖河床,往江国泄/洪,嬴豫死不足惜,请楚王可怜我江国的百/姓,嬴豫感激不尽!”
  嬴豫说着,快速拜下,竟然给吴纠叩首。
  斗廉吓了一大跳,吴纠则是稳稳当当的坐着,说:“江公今日能来,说明江公是个拎得清,看的明白的人,只要江公所言属实,那么寡人的确有办法帮助你们江国。”
  嬴豫一听,连忙叩首,说:“嬴豫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楚王,若是楚王肯救我江国百/姓,嬴豫愿意率领江国归顺楚王!”
  吴纠笑眯眯的说:“江公放心好了,这还不容易么?晋侯不过派了一个跳梁小丑,寡人还不把他放在眼中,你且回去,先这样做……”
  吴纠对嬴豫说了几句话,嬴豫连连点头,一点儿也不怀疑,拱手说:“是。”
  吴纠说:“行了,以免那个跳梁小丑起疑心,你先回去罢,一切按照计划行/事,寡人不只能帮你江国,还能狠狠出口恶气。”
  嬴豫再拜一次,然后就退出了房舍,快速离开了斗家,准备回驿馆去,按照吴纠所说的行/事。
  吴纠这回有事儿干了,也不需要让蒍吕臣去查学堂的事情了,也不需要让彭仲爽去查流言蜚语的事情了,只需要静等着将这个浑水摸鱼的凫须抓出来便好。
  齐侯笑着说:“看二哥这模样,又要整人了?”
  吴纠笑眯眯的说:“送到眼前来让寡人消遣,寡人不好好顽顽,怎么对的起他一片苦心呢?”
  齐侯说:“说的是这个道理,只是……黄国那边该当如何是好?晋侯联合和黄国,凫须一旦被抓,肯定会惊动黄国,万一晋侯真的放水淹城,那么多百/姓该当如何?”
  吴纠眯了眯眼睛,说:“想放水?那也要看看他们能不能放水。”
  吴纠这一趟来斗家,真是来的值了,用了午膳之后,又秘密召见了斗家的各位。
  吴纠说:“如今晋国欺人太甚,我楚国若是能保住江国,就是给晋国一次好看。”
  众人点了点头,自然觉得是这个道理,吴纠又说:“各位可有良策?”
  斗祁想了想,说:“当务之急,乃是保住江国百/姓,斗祁以为,请王上秘密出兵,黄国就在我楚国东北面,而且与我楚国接壤,兵马过去不需要惊动任何国/家,秘密出兵包围黄国,将黄国控/制起来,确保江国百/姓的安危为上。”
  吴纠说:“莫敖说的有道理。”
  斗祁又说:“还要抓/住那细作的显形,若是直接拿人,恐怕细作会不认账,还会落得晋国口舌,恐怕他们恶/人先告/状,说我们楚国诬陷他们。”
  吴纠笑着说:“是这个道理,抓拿细作的事情,寡人已经想好了,只需要静等两天便好。”
  众人商议了一下情况,吴纠立刻让斗祁去秘密调兵,派人暗搓搓包围黄国,让他们无法挖河床。
  嬴豫从斗家回了驿官,刚回去,凫须就大摇大摆走过来了,仍然十分嚣张,说:“谈成了么?斗廉同意了么?”
  嬴豫穿着斗廉的衣裳回来,和昨日不是一件,又十分宽大,正好放松了凫须的戒心,凫须一面说话,一面鄙夷的看着嬴豫。
  嬴豫迎上他鄙夷的目光,笑眯眯的说:“斗家是楚国的顶梁柱,忠心了那么多年,你以为睡一次,斗家就同意和你一起造/反了么?”
  嬴豫说的十分直白,凫须又是鄙夷的看着嬴豫,说:“那江公可要加把劲儿,多让斗射师睡你几次了?”
  嬴豫幽幽一笑,说:“需要你这个奴/隶多嘴么?孤累了,先去歇息了。”
  他说着,走进了房舍,“嘭!”一声带上/门,凫须则是对着门啐了一口,说:“不过是个卖屁/股的,让你顽女人你不顽,偏偏要给男人去顽,还跟我拽上了,到时候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凫须骂完,转头也走了。
  接下来几天,嬴豫天天都去斗家,要不然斗廉就来驿馆,总之两个人形容十分亲/密,看起来斗廉已经完全被嬴豫给迷住了,而且神魂颠倒。
  吴纠安排了斗廉和嬴豫两个人消磨凫须的戒心,斗廉是比较苦恼的,因为他和嬴豫天天见面,还要睡在一张榻上,每日早上嬴豫都在斗廉怀中醒来,斗廉觉得自己实在太龌蹉,因为总是有些尴尬的反应,也不敢让嬴豫知道。
  这样一连好几天,嬴豫又在斗家见到了吴纠,吴纠这次来斗家没有大张旗鼓,只是和齐侯带着小子文来斗家顽耍的,正好见一见嬴豫。
  嬴豫见到吴纠,说:“楚王,那凫须的戒心似乎已经快要消除了。”
  吴纠笑着说:“寡人觉得也差不多了。”
  他说着,从袖口/中拿出一个小布包,看起来像是个锦囊,递给嬴豫,同时又递给嬴豫一个领牌。
  嬴豫全都接住,令牌是斗家的领牌,上面写着一个斗字,精/囊里有东西,应该是羊皮,不知写了什么。
  吴纠笑眯眯的说:“既然鱼已经喂得够肥了,咱们就将他钓上来,炖了吃罢,若是再喂,恐怕就给喂老了,肉质不够鲜美。”
  齐侯听他说起鱼来,也知道是个比喻,然而莫名想到了吴纠做的酸菜鱼,那叫一个馋,想着想着都要流口水了。
  嬴豫拿着领牌和锦囊,不知是什么意思,吴纠解释说:“你把这两样东西交给凫须,就说是斗廉交给他的,令牌是斗家的令节,拿着令牌可以晚间出城,畅通无阻,而这个锦囊,则是斗家交给晋侯的信物,羊皮上有字,晋侯一看便知是什么意思。”
  嬴豫连忙点头,说:“是!”
  吴纠笑眯眯的说:“好了,网抛下了,之后咱们就静等收网罢。”
  嬴豫虽然不知锦囊中写的是什么,但是仍然接着,不疑有他,准备带回去给凫须。
  凫须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吴纠算计了,嬴豫到了驿馆,就将这两样东西交给了凫须,说:“斗廉已经答应了,还给了孤这两样信物。”
  他说着将令节和锦囊拿出来,凫须一眼就看到了斗家的令节,顿时满眼惊讶,还以为斗家真的同意了。
  嬴豫故意说:“你快去找个信得过的人来,让他将这两样东西交给晋公,这是出城的领牌,有了斗家的令牌,就算夜里头出城也不是问题,绝对畅通无阻,还有这个盟书,斗廉说了,将这个盟书交给晋公,晋公自会明白。”
  凫须拿着那两样东西,顿时眼目转了转,说什么派人去通知晋公,凫须根本就想自己去,一方面是因为凫须这个人比较多疑,让旁人去他不信,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凫须早就想要离开楚国了,毕竟他是细作,就算在江国国君面前耀武扬威,但是总有危险,因此凫须想要赶紧带着好消息离开楚国,回到晋国去,好加官进爵。
  之前凫须也说过,若是斗家谈妥了,他就要亲自去晋国通风报信,嬴豫怕他有所怀疑,因此故意说让他找个人去晋国,而没有直接说让他去晋国。
  凫须果然中计了,看到那斗家的令牌,立刻高兴的不行,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平步青云的道路了,他本就深得晋侯的喜爱,因为能说会道,只是没什么真本事,擅长偷鸡摸狗,因此晋国士大夫们不信服,没有办法封官,如今有了这功劳在身上不怕封不了官。
  凫须笑着说:“旁人我不放心,我便亲自去就行了,江公还是要留在楚国,准备与我晋国里应外合。”
  嬴豫冷笑了一声,就知道凫须会中计,也没有阻拦,就老实的将那两个东西放在凫须手中。
  凫须也不管,直接将锦囊拆开,里面是一张小羊皮,上面写着一个字,笔迹有些许的青涩,上面的字他也看不懂,好像不认识。
  说实在的,嬴豫也看不懂上面的字,还以为是楚国的文/字,其实吴纠在上面写了一个简体字,还是楚王的墨宝,只不过谁也看不懂罢了。
  凫须虽然没看懂,仍然将锦囊收好,大摇大摆走了,准备今日晚上出城回到晋国去报信。
  吴纠特意下午睡了个觉,晚上便兴致勃勃的起来,准备去城门看好戏了。
  吴纠已经让斗廉去了郢都的北城门,就知道凫须会从这里出城,斗廉早就给城门的士兵训/话了,只要看到有人拿着斗家的令节出现,便是刺客,偷盗了斗家的令节,罪无可赦,一定要就地抓拿,若是反/抗,便狠狠地打,但是一定要抓活的。
  士兵们一听,简直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有人敢偷盗斗家的东西,实在活的不耐烦,立刻答应了。
  天色慢慢昏暗下来,很快入了夜,街上的百/姓也就稀少了,最后城门也关闭了,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影儿,这年头不流行夜生活,大家也就各自去休息,很快只剩下城门还亮着灯光,整个郢都城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骨碌碌……”
  “骨碌碌……”
  一辆缁车这个时候从城中而来,朝着城门去了,果然就是凫须的马车,凫须坐在车里,找了个晋国士兵赶车,准备回晋国去领赏了。
  因为凫须有领牌,因此缁车一路肆无忌惮的行驶在无人的街道上,很快逼近城门。
  城门上的士兵立刻发现了缁车,让人过来查看,缁车被守城的士兵拦住,说:“做什么的?这么晚了干什么去,城门关了,要出城明日赶早!”
  那士兵说着,赶车的晋国人却十分嚣张,昂着下巴说:“我们老/爷要出城公干,若是耽误了大事儿,你惹得起么?”
  那士兵一听就笑了,说:“出城可以,拿王上的诏令来,否则夜里头谁也不许出城!”
  晋国人还是十分嚣张,此时就听到缁车里有声音,凫须说:“怎么回事儿?耽误了我的大事儿,你们担待的起么?把令节给他!”
  赶车的晋国人立刻嚣张的从怀中掏出斗家的令节,恨不得扔在那士兵脸上,那叫一个狗眼看人低,气势汹汹的。
  守城的士兵们一看到那令节,都懵了,大家面面相觑。
  晋国人还以为他们怕了,立刻哈哈大笑起来,说:“看到了么?斗家的令节,还不快放我们老/爷出城去!”
  那些士兵蒙了,并不是因为害怕了,而是因为斗射师今天才告诉他们,斗家的令节被人偷盗了,若是看到了贼子,一定要将他捉拿。
  而如今,就在这天晚上,那贼子就自动找上/门来了。
  晋国人嚣张的说:“行了行了,道歉就不必了,快起开,我们老/爷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们耽误不起,快开城门!”
  士兵们见这贼子就在眼前,而且分外嚣张,顿时气得不行,几个士兵撸胳膊挽袖子就冲上去,不由分手抬手就揍。
  “嘭!!”
  “哎呦!”
  赶车的晋国人没有料到他们会突然打人,直接从缁车上被打了下来,“咚!”一声摔在地上,凫须在车里听到动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出来看看究竟,结果一出来,也被士兵抓/住了,“嘭!!”一声拽出来,扔在地上。
  一个士兵说:“去,禀报斗射师,说贼子抓到了!”
  两个士兵快速的跑上城楼,此时斗廉就在城楼上坐镇,心想着今天晚上可能会抓到晋国的细作,因此干脆没走。
  凫须根本不知道是陷阱,被一把拽下车来,扔在地上,“哎呦”喊了一声,挣扎着要爬起来,还没爬起来,就被士兵又踹了一脚。
  凫须一下跌在地上,磕得满脸青,大骂说:“怎么回事!?你们做什么!!没看到有斗家的令节吗!还敢打人!!老/子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凫须还在怒吼,又是一脚被人踹在肚子上,“咚!!!”一声,趴在地上,顿时来了个狗吃/屎,啃得满嘴都是沙子。
  正这个时候,斗廉已经得到了消息,一身黑色铠甲,从城楼上走下来。
  别看斗廉平日里没什么官架子,但是斗廉好歹是斗家的人,而且早年建功立业,在沙场上曾多次力挽狂澜,一直是号令千军万马的铮铮铁将军,若是让他摆起官架子,恐怕比谁都厉害,而且一点儿也不怯场。
  夜色浓重,士兵举着火把,簇拥着斗廉从城楼上下来,他的黑甲几乎要融入黑夜之中,身材高大,脸上几条伤疤,透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野性,仿佛是一头凶狠的豹子,从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带给人一股说不出来的压/迫感。
  凫须见到斗廉走过来,不感觉害怕,反而高兴起来,因为凫须还蒙在鼓里头,根本不知自己中计了,他看到斗廉,就想到了斗廉与嬴豫那些龌龊事情。
  凫须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连忙说:“斗射师!斗射师!是我啊,凫须!江公身边的从者,您认得小人么?”
  斗廉走过去,看着凫须一时没说话,眼神可不怎么好。
  凫须却没看出来,还兴/奋的套近乎,说:“斗将军,前些日子,江公去您那里过夜,还是小人送过去的呢,江公可伺候的斗将军舒坦?哈哈哈,想必也极是舒坦的!斗将军,你这些手下当真不长眼睛,斗将军还不快帮我教训他们!?”
  斗廉听到他说话龌龊无礼,已经非常愤怒了,又听凫须口气嚣张,顿时冷笑了一声,一把抓/住凫须的衣领子。
  凫须“啊!!”的吓了一大跳,惊叫一声,说:“你做什么!?放我下来!!我有令节,我还有锦囊,我是凫须啊!斗将军,我们不是说好的么?!”
  凫须说着,赶紧将怀中的锦囊也拿出来,随即拆开锦囊,将里面的小羊皮拿出来,举起来示意斗廉。
  上面是一个简体字,说实话,斗廉也不认识,不知楚王写的是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哈哈的笑声,十分爽朗清脆,随即是“啪啪啪”的拍掌声,就看到远处竟然灯火通明,一辆车驾行驶了过来,车帘子一掀开,齐侯竟然先从里面下来,随即伸手搀扶,随即将吴纠从里面搀扶下来。
  吴纠一面笑,一面从车上下来,还拍着手,说:“你可知道这上面是什么字?”
  凫须见到楚王,顿时脸色都白了,在这大黑夜里头的,简直要白的反光,瞪着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吴纠笑眯眯的说:“江公可是与你说,拿着这个锦囊交与晋侯,晋侯自会明白?”
  凫须脸色更是差了一分,隐隐约约感觉不好。
  吴纠笑着说:“这锦囊,可不是斗家人写的,而是寡人亲自手书,凫须啊,你好大的荣幸,而且寡人告诉你,这上面的字,是写给你的,与你特别投机。”
  凫须还举着那锦囊中羊皮,被火把照着,上面明晃晃一个简体的——傻。
  凫须根本不知怎么回事,也不认得,还举的老高。
  吴纠拍了拍手,说:“好了,江公请出来罢。”
  他说着,缁车竟然又动了,嬴豫从缁车中笑着走了下来。
  凫须眼珠子一瞪,说:“你!!你敢骗我?!”
  嬴豫幽幽一笑,说:“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敢不敢的?”
  凫须气的喘粗气,吴纠挥了挥手,说:“将这晋国细作,给寡人抓起来。”
  “是!”
  士兵们冲上去,凫须根本没办法逃跑,一下就被抓/住了,不停得跳脚大喊着,说:“放开我!放开我!!”
  凫须大喊着,突然哈哈大笑说:“嬴豫,你以为你抓了我,你就能得到什么好处吗?!我告诉你,你愚蠢透顶!!晋公若是不见我回去,一样会放水淹了你们江国!你们江国的人,所有的人都来给我陪/葬!!”
  凫须大喊着,吴纠却挑了挑眉,一脸很为难的说:“可是寡人之前已经派兵去包围黄国,可能晋侯还没听说你被抓,黄国已经被包围了,寡人想问问你,黄国在被我们楚军团团包围之下,还敢不敢挖河床了?”
  凫须一听,顿时蒙了,两眼一翻,险些晕过去,吓得已经不行了,黄国若是被包围,黄国国君那个胆小怕事的样子,肯定不会再挖河床,因此威胁不到江国。
  凫须感觉到一阵绝望,脸色惨白,眼珠子转了转,立刻改成了一脸可怜的模样,可怜巴巴的咕咚一下跪在了地上,哭诉说:“楚王!楚王您可怜可怜小人罢!小人也是被/逼无奈,晋侯他强逼小人,小人生的孤苦伶仃,也没有什么办法,都是为了生计,因此才被/逼无奈的,小人……小人也不想与楚国为敌啊。”
  吴纠笑着说:“哦?你现在又不想和我楚国为敌了?”
  凫须连忙说:“是是是,小人怎么有这么大胆子,楚国可比晋国强大多了,小人想要归顺楚国还来不及,请楚王原谅小人。”
  凫须本就能说会道,而且油嘴滑舌,立刻继续说:“楚王,您想想看,小人一时糊涂,成为了晋国的细作,虽然做了一些糊涂的事儿,但是最后也没能出郢都城,是不是?”
  吴纠一笑,说:“哦,没出郢都城,那你在学堂投毒,谋害各国豪绅贵/族子弟的事情,要怎么算?还有散播谣言,说寡人想要明抢楚国私卒的事情,又要怎么算?”
  凫须顿时脸色更为惨白起来,瞪着嬴豫,没想到这些事情,嬴豫全都告诉了吴纠,气的凫须直冒冷汗。
  凫须眼珠子一转,立刻又说:“楚王,小人虽然做过一些错事儿,但是楚王您想想看,若是小人这种细作,做成了错事儿都能被楚王您原谅,那么其他国/家一看楚王这般宽宏大量,肯定会真想投奔朝拜,还有什么国/家不佩服楚王您呢?匡扶天下,指日可待了!”
  吴纠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好一个宽宏大量,宽宏大量啊!”
  吴纠听他这么说话,突然就想起来了,原来“凫须”这个人,其实在历/史上也是挺有名的,因为他和重耳、介子推是同时代的人,在各种史书中还是个反派,只不过名字让人记忆不是很深刻,但是故事吴纠还是记得的,如今凫须这么一说,吴纠突然想起那个故事了。
  重耳在受到骊姬迫/害之后,逃奔出来,有很多名士跟随重耳,其中有个从者,就叫做凫须,也有人说他叫做头须,或者里凫须,名字传闻很多,后世已经失传了。
  这个从者能说会道,精打细算,跟随着重耳,是个管理钱财的人,后来重耳逃到半路,凫须因为不想受苦,因此就将重耳的钱财偷走了,这才有了介子推割掉自己的肉给重耳吃的典故。
  后来重耳经历十七年磨难,终于回到了晋国,登上了晋国国君的宝座,那些十七年跟随着重耳的人,自然飞黄腾达了,而这个时候凫须又回来了。
  凫须请求拜见重耳,重耳不见他,并且冷笑说他怎么有脸来见孤。
  凫须问寺人重耳在做什么,寺人推辞说君上在洗头,能说会道的凫须便说,洗头的时候,心是倒着的,因此君上才会不见我,等君上洗完了头,肯定会见我的。
  因为凫须能说会道,重耳还是见了凫须,凫须为自己盗取钱财开脱,就说了类似于方才对吴纠说的话。
  凫须说,自己虽然盗取了重耳的钱财,重耳理应不能原谅自己,但是如今重耳刚刚用武力入晋,士大夫和百/姓都非常害怕重耳,若是重耳能原谅一个偷盗他钱财的人,那么百/姓和士大夫们肯定都在想,重耳必定宽宏大量,因此就不再害怕了。
  不得不说,凫须这胡搅蛮缠的功夫,吴纠要给他满分。
  凫须这么说,吴纠笑了起来,齐侯则是冷笑了一声,说:“你让孤想到了一件事情,昔日孤出门游猎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荒废的大宅,曾问过身边的人,大宅如此恢弘,为何会荒废,从者告诉孤一句话……”
  因为这个大宅的主人,能认清楚忠心的好官,和贪心的坏官。
  齐侯说的是自己上辈子的事情,当年齐桓公成就霸业,一天比一天刚愎自用,他来到野外打猎,身边跟随的从者就是皇子告敖。
  齐桓公指着一个荒废的宅邸,皇子告敖告诉他,因为这里曾经住着的人,能识别好人和坏人,因此灭/亡了,只剩下一处大宅。
  齐桓公当时很吃惊,既然能识别好人和坏人,那为何还会灭/亡?
  皇子告敖笑着说:“因为他能认出好人,却不重用好人,他能认出坏人,却因为坏人的谗言,不疏远坏人,因此自取灭/亡了。”
  齐侯笑眯眯的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凫须的脸色顿时就变了,齐侯说:“因为你的几句谗言,便免除了你谋害各国贵/族子弟,还有造谣生事的罪过,那么将如何安抚尽忠的好人,如何责罚处心积虑的小人?”
  吴纠拍了拍手,笑着说:“齐公说的正是,看起来凫须把寡人当成了一个刚愎自用的昏/君了,实在该死。”
  凫须没想到自己灵牙利齿,竟然有一天啃在钢板上了,听着吴纠和齐侯一唱一和,顿时觉得自己大难临头了!
  凫须哆嗦着说:“我……我是不会认账的,我只是……只是江国的从者!”
  吴纠笑眯眯的说:“方才你都认账了,如今却要反悔?果然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不过没关系,寡人不怕这个……打,给寡人狠狠地打,寡人最喜欢屈/打/成/招的戏码了,毕竟嘛,寡人是个昏/君。”
  他说着,挥了挥手,示意士兵就在这里打,方才好几个士兵都被凫须趾高气昂的骂过,如今立刻冲上去,对着凫须狠狠拳/打/脚/踢。
  凫须疼的哎呦哎呦大叫,喝骂说:“嬴豫你这个小人!!卖屁/股的下/贱/货!!竟然敢骗我!!你不/得/好/死!”
  凫须骂的难听,斗廉皱了皱眉,“嘭!!!”一脚踹过去,凫须顿时“咚!”一声倒在地上,险些给踹死了,鼻子磕在地上,瞬间鼻血长流,连忙捂住自己的鼻子,止都止不住的血。
  凫须吓得直哆嗦,刚开始骂的难听,后来就不敢骂了,叩头说:“饶命啊!饶命啊!小人再不敢了!不敢了!”
  吴纠笑着说:“哦?寡人问你,那你可是晋国细作?”
  “是!是!我是!”
  吴纠又说:“你可威胁了江国国君?”
  凫须连忙又说:“是!小人混账,小人威胁了。”
  吴纠冷笑说:“你在郢都学堂中下毒,暗害各国贵/族子弟,可有此事?”
  凫须颤/抖了一下,这种事情罪名太大,一承认可就是得罪了诸多国/家,凫须哆嗦着不敢承认。
  吴纠厉声喝道:“是也不是,说话!”
  “是……是!”
  凫须吓得哆嗦,连忙应声。
  吴纠又是冷笑说:“还散播谣言,企图分崩我楚国朝/廷,引起我楚国内乱,是也不是?”
  凫须不敢再打磕巴,也承认说:“是是。”
  吴纠阴测测的笑着说:“好,既然你都承认了,那就再好不过,来人,将这贼子扣/押起来,准备日后与晋国当面对峙。”
  士兵立刻将凫须一把拽起来,带着就走了,扣/押起来。
  凫须大喊着饶命,但是没人理他,很快嘴巴里也塞上东西,喊都喊不出来,被人抓/走了。
  嬴豫见到这一幕,赶紧拱手说:“多谢楚王,多谢齐公。”
  吴纠说:“江公不必客气,若不是江公拎得清,我楚国还要被这么一个小喽啰给蒙在鼓里呢。”
  如今是大夜里,众人抓到了凫须,自然要回去了,吴纠身/子不好,齐侯不想让他熬夜,赶紧带着吴纠回去就寝。
  吴纠和齐侯坐缁车回去,吴纠半路上就睡着了,肯定是因为方才闹得特别开心,十分尽兴,如今就累了,齐侯有些无奈,让吴纠枕在自己的腿上,也不吵醒他,等到了宫里头,就将吴纠抱起来,小心翼翼的抱进小寝宫。
  嬴豫和斗廉也准备回去了,嬴豫准备回驿馆,斗廉要回斗家,嬴豫笑眯眯的拱手说:“今日也多谢斗射师。”
  斗廉说:“没什么,江公不必挂在心上。”
  嬴豫笑了笑,说:“对于嬴豫来说,斗射师救的是我江国一国百/姓,嬴豫已经感激不尽,无以回报……而且,还害得斗将军名誉受损,实在是嬴豫的过失。”
  斗廉一听,连忙说:“不不不,是斗廉拖累了江公的名誉才是,江公千万别这么说。”
  嬴豫和斗廉一时有些无话,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气氛有些奇怪,斗廉咳嗽了一声,说:“斗廉送江公回驿馆,请上马罢。”
  嬴豫点了点头,很快跟着斗廉走了。
  吴纠睡了个好觉,因为整了人身心俱爽,凫须拿着锦囊里的傻字高举狂甩的时候,吴纠不知道有多好笑,不过只有吴纠一个人能看懂简体字,因此没人跟他一起笑,吴纠一个人还是笑了好久。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吴纠回忆起这个事情,还有一人笑了好久。
  齐侯见他醒了,在榻上闷头笑,不由后背发毛,挑了挑眉,说:“二哥,一个人想什么坏事儿呢?”
  吴纠笑着说:“寡人在想……上次去渚宫没来得及打猎,也没吃到烤肉,不如再出门顽顽?”
  齐侯一脸惊讶,说:“去渚宫?”
  吴纠笑眯眯的说:“当然不是,去楚黄边界……演兵。”
  当然了,外带度假。
  黄国是个小国/家,就在江国旁边,也挨着楚国,黄国的大小和江国差不多,都是地盘子很小的南方国/家,只不过因为黄国没有江国那么倒霉,不是年年被淹,因此相对发达一些,又因为是东面入楚,楚国出入东面国/家的门口,因此经济也算是发达。
  但是对比起来,在楚国的眼中,都是抬手就能碾死的小国/家,因此吴纠只当这次演兵是度假了。
  日前吴纠已经安排斗祁,让斗家的人先去包围黄国,以免黄国/会趁机挖河道水淹江国,如今又要亲自去黄国一趟,嬴豫听了有些惊讶,若是吴纠可以亲自去一趟,那么黄国绝对不敢造次。
  毕竟黄国可在楚国旁边,就算有晋国撑腰,那也是鞭长莫及,远水救不了近火。
  因此嬴豫十分感激,不过嬴豫也知道,吴纠这么做,可不全是为了江国,也不是为了自己。
  如今楚国正面/临着最艰巨的决断,那就是削私卒,收归兵权,这样一来,内部很有可能发生动/荡,因此吴纠才想亲自走一趟,在黄国边境演兵,震慑黄国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也是杨威,震慑周边小国,这样处理内忧的同时,就不必面对外患,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吴纠准备亲自去黄国边界演兵的事情很快就定下来了,嬴豫准备同行,跟着吴纠一起去演兵,处理完这件事情,就可以归国了。
  众人很快便即上路,小豆包们也跟着,随行护驾的将军乃是斗射师斗廉,浩浩荡荡的,声势浩大的就往黄国边境而去。
  吴纠要去黄国边境,十分方便,楚国黄国本就接壤,在自己领土上演兵,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不犯法不惹事儿的。
  一路上都十分太平,走到半路的时候,吴纠就收到了先头去包围的回信,楚国兵马已经将黄国包围了,黄国国君吓得不行,给吴纠送来了请/罪的文书。
  吴纠拿过文书来看了看,黄国满口无辜,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楚国包围似的,还请求楚国放了他们这弱小的国/家。
  吴纠将文书丢在一边儿,笑了一声说:“黄公不认账,那寡人只能去亲自问一问了,看他认不认账……唉,寡人这个楚王,做的也是累。”
  齐侯可没看出他哪里累来着,一脸顽的很尽兴的样子,随即吴纠又吩咐,不要撤兵,就这么包围黄国,并且让人给黄国国君回信,说黄国国君不知悔改,楚王准备亲自去责备他的过失了。
  楚王带着大军压境,说是来验兵的,黄国国君都不相信,尤其队伍里还有嬴豫,这分明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吴纠的兵马很快就到了黄国的边界,不过并没有越出楚国的地界,黄国国君早就在地界的另外一边安扎好行辕,就等着楚王的大驾。
  吴纠的队伍刚刚过来,那边黄国国君已经得到了消息,匆匆从行辕中趋步跑了出来,连忙赔笑说:“楚王大驾,快请楚王入行辕歇息,老夫已经准备好美酒佳肴,为楚王和各位接风。”
  吴纠骑在纠墨之上,一身黑色的朝袍,冠冕束发,整个人看起来清秀却有威严,挑唇一笑,说:“黄公说哪里的话,再往前一步,那可是黄国的地界了。”
  他说着,看了一眼地上,吴纠的纠墨已经站在两国接壤的地方,再往前走一步,吴纠便迈出了楚国的地界,达到了黄国。
  吴纠笑眯眯的继续说:“寡人可没有那个胆子,若是越过了我楚国的地界,进入了你们黄国,万一酒意正酣,一不小心被人放水淹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这样一说,黄国国君脸色顿时都变白了,吴纠明显所有指,什么放水淹死,说的不正是他们要放水帮着晋国淹了江国么?
  嬴豫此时笑了笑,说:“楚王您多虑了,黄公如何敢对楚王您不敬?他也就是对嬴豫这样的小国国君不敬罢了。”
  黄国国君乃是侯爵,嬴豫是子爵,比嬴豫高了两等,结果嬴豫却撅了黄国国君一句,黄国国君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从惨白变成了铁青,就跟变色龙似的。
  吴纠幽幽一笑,说:“喝酒接风就不必了,寡人来此,也就一个目的,只是想要亲自问一问黄公,您为何帮助晋国,谋害在郢都城学堂读书的各国贵/族子弟,这个下毒的罪名,黄公可承认!?”
  他这么一说,黄国国君顿时给吓着了,连忙拱手说:“楚王明/鉴!楚王明/鉴啊!老夫怎么可能做这等事情,老夫真的不知情啊,真的不知情!”
  齐侯此时笑眯眯的说:“二哥,看来黄公真的是无辜的,逼/迫江公来楚国做细作,耍些下三滥的手段偷盗楚国的文书,都不是黄公想出来的呢。”
  黄国国君一听,顿时满头冒冷汗,明明应该是冬天,然而黄公额头上全是汗珠,还不停的往下滚,连忙抬手擦了擦,他没想到楚王和齐公竟然知道的一清二楚了,日前自己还卖傻来着,恐怕是激怒了楚王。
  黄国国君感觉有些撑不下去了,虽然晋国给了他们不少好处,但是楚王就在眼前,黄国国君也不敢造次,也不敢应承,若是真打上,完全没有赢的可能性,因此只好硬着头皮说:“楚王明/鉴啊,楚王明/鉴,老夫也是被晋侯逼/迫的,晋侯刚刚上/位,便嚣张跋扈,屡次三番逼/迫我们这些小国/家,老夫与江公一般,都是受害之人啊,无可奈何才屈居在晋国的淫/威之下的!”
  吴纠笑了笑,说:“哦?是这样么?那你们黄国,还挖不挖河床?”
  黄国国君立刻说:“不挖!不挖了!绝对不会挖了,请楚王放心!”
  吴纠说:“江国国君的损失又怎么赔偿?虽然你们还没有挖河床,那精神损失总是有的,天天让江公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这该怎么赔偿?”
  黄国国君顿时额头上又冒冷汗,想了想,咬牙低声说:“老夫……老夫日前糊涂,还请嬴豫老弟见谅则个,这样罢,老哥/哥我给江国拨一些水力方面的工匠,帮助江公您修建水力,您看如何?”
  嬴豫一笑,说:“真是难为黄公有心了,只是嬴豫吓怕了,不敢要黄公的人踏足我们江国。”
  吴纠说:“说的也是,毕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已经被算计了一次了。”
  黄国国君的脸面真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难堪的不行,吴纠又说:“直接赔款就算了,也别用人力了,这样方便。”
  嬴豫拱手说:“还是楚王英明,如此楚国还亲自前来主持公/道,这一路上的车马费用,楚王是不是应该也让黄公……”
  嬴豫说到这里,黄国国君盯着他的余光已经咬牙切齿的,嬴豫简直就是阴险狡诈的小人,已经陪了他们钱,还觉得不够,一定要挑/拨楚国,还要让黄国陪给楚国钱。
  吴纠一听,笑着说:“有道理有道理,江公心系寡人,寡人真是欣慰至极。”
  嬴豫一唱一和的笑着说:“应该的。”
  齐侯见吴纠和嬴豫顽的起劲儿,黄国国君却一脸怨毒,不由笑了一声。
  黄国国君似乎没有任何办法,转念一想,先答应上,将楚王搪塞走再说,等楚王走了,他就算是再倒戈晋国,楚王想要杀回来,也是需要时间的,到时候晋国的兵马就能来援助了。
  黄国国君想得好,觉得自己很是聪明,吴纠瞧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打什么歪脑筋,笑了笑,说:“齐公,江公,你们知道,寡人这辈子最讨厌什么样的人么?”
  齐侯听吴纠这口气,就知道有后话,笑着说:“二哥最厌恶什么样的人?”
  吴纠挑了挑眉,说:“寡人最厌恶那种……明明自己不聪明,还偏偏要和寡人比聪明的人。”
  黄国国君听到这里,脸色又僵硬了,因为吴纠一直笑眯眯的盯着自己说的这句话。
  黄国国君心中“咯噔”一声,想着难道自己的想法被楚王看穿了?这不能够啊!
  吴纠不等黄国国君说话,招了招手,说:“既然条件已经谈拢,那就歃血为盟罢。”
  他说着,斗廉立刻走过来,还压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那人想要挣扎,但是绑得太紧,根本没办法挣扎,很快被推了出来。
  “咚!!!”一声就倒在地上。
  黄国国君定眼一看,竟然是晋侯身边那个能说会道的红人——凫须!
  凫须是个细作,安插在嬴豫身边,没成想落到了这幅田地。
  吴纠居高临下的坐在马上,俯下/身来,手持马鞭,用鞭/子的尖儿挑/起凫须的下巴,迫使凫须抬起头来,居高临下的一笑,轻声说:“为了表达诚意,黄公便用他的血……来歃血为盟罢。”
  凫须被五/花/大/绑,堵住了嘴巴,但是没有堵住耳朵,顿时吓得使劲摇头,使劲挣扎,一脸骇色,瑟瑟发/抖起来。
  黄国国君一听,顿时心里又是“咯噔”一下,更加确定了,恐怕方才楚王已经看透了自己的心思,这凫须可是晋国国君面前的红人,派到了江子嬴豫身边做细作,若是自己杀了凫须,那岂不是要和晋国一刀两断,正面为敌么?就算是被/迫的,但是这事儿,肯定八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吴纠见黄国国君那一脸骇色,笑着说:“请黄公歃血为盟罢,否则……便是与我楚国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