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许明朗又笑道。“看看, 看看,还说不是窝里横, 在家里都变成小碎嘴子了。”
  许念念这可就不服气了。“你才嘴碎, 这是咱爸说的。我话多肯定是你招的。”
  黎浩哲一见他们这么热闹,再说下去,恐怕就没完没了了, 便转移话题,问许明朗,“寒假里还有念书吗?”
  许明朗点头道。“那是自然,都是这小丫头,又打发我干活,又打发我教我爸英语,结果我爸回家还带矫正我的英语发音的。一边又骂我学习不上心,他也不想想咱们老师就那么发音的。”
  两人东拉西扯地聊着,一边帮着许念念“试菜”,一边又不断地把虎皮蛋往肚里塞,只觉得这东西实在好吃,吃多少都不会腻似的。
  许明朗吃着蛋,又笑着对许念念说。“看来还是念念说得对,早上煮了一大盆鸡蛋都未必够吃。”
  许念念说道。“反正还没过节,再去菜市场买了就是。好了好了,反正厨房里也没什么费劲的力气活,哥你还不如先跟黎哥去客厅聊吧,我再煮点简单的面条就当晚饭了?”
  许明朗一看,这厨房里本就不大,最近又加了个冰箱,桌上橱柜里地下摆了盆盆罐罐。再加上他们两个一米八的大小子,柱子似的往这边一戳,的确有些挤了。
  他又对妹妹说了一句。“你也忙了一天了,随便做点就完了,就煮挂面吧,别再擀面了,料也弄得简单点。对了,就做你上回做得那个西红柿鸡蛋面就很好了。”
  许念念点头道。“哥你就放心吧,累不着我。”
  许明朗又打量了厨房一下,的确没有什么碍眼的,这才带着黎浩哲出去了。
  待两人走后,许念念才松了口气。
  她实在不知黎浩哲犯什么毛病,他的眼神很怪,还一直落在她身上,好像是要说什么。可她看过去,他又没说,倒像是在暗示。
  许念念本就不是太聪明的人,实在应付不来他这些心思。只能硬着头皮,避开他的视线,当作没发现。
  许念念看着锅里的东西,又歇了一会,倒了一杯茶水喝,这才渐渐平和下来。
  自打她重生以来,很多事情都跟上辈子不大一样了。况且许念念也不了解这个岁数的小黎总。
  她那时候到了黎家,也是共同生活好几年,才慢慢摸透黎总的脾气的。
  可她婆婆却曾说过,“浩哲小时候也不是现在这么阴沉,跟他老爷身边时也挺能折腾的,后来跟你哥和小霍在一处,一天到晚也过得挺乐和。后来出了那些事,你哥和小霍都没落得好。浩哲脸上连个笑模样都没了,心思也越发让人摸不透了。这都是遭了什么罪。”
  许念念只记得,最初几年黎总起早贪黑,一直在外奔波,就算婆婆劝他注意身体,他也不会听。
  直到有一天,他喝得醉醺醺地回到家里,当晚他们就睡了。
  转过天,黎总就拉她去领了证。
  后来,许念念才知道,黎总到底把王剑锋他们的家族企业彻底给整残了。
  那时候的黎总虽然性格阴晴莫定,却对许念念却格外宽容。
  他也劝过她:“你这辈子都是我老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想出去就在家呆着,实在不用这么别扭着。至于我妈说得那些话,你听听就算了,跟个更年期的老太太一般见识做什么?”
  许念念点头答应了,却还是被婆婆欺负得眼泪汪汪的。婆婆也不喜欢她。可那时候,她却不怕黎总了。
  许念念也知道黎总重承诺,不管他们有没有爱情基础,黎总都会好好照顾她一辈子的。
  可是回到了80年代,面对叛逆期,在当南高老大的小黎总,这一阵阵的闹别扭,许念念实在有些应付不过来。
  不过,好在她迅速收拾好了情绪,先拿了个青花大碗盛了虎皮蛋炖红烧肉,端出去给他们吃。
  好在这时候,黎浩哲已经恢复正常了,没再那么盯着许念念看。
  许念念这才松了口气,又指使她哥哥,拿桔子汽水和小香槟出来给黎哥喝。
  许明朗这才拍着脑壳说道。“你不提醒,我都忘了,昨天爸还特意扛回两厢汽水,说是给你过年喝的。”
  说着,他就去放杂货的西屋拿汽水了。
  这时,黎浩哲才对许念念说道。“你也别太忙了,都累了一天了,随便做点吃的就完了。”
  许念念点头道。“知道了。”
  再偷眼看黎浩哲,果然恢复正常了,她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这时,黎浩哲却闷声笑了起来。许念念忍不住抬眼瞄他。
  黎浩哲这才说道。“你果然是个胆小的,我妈还说你胆大,敢跟那些拐子叫板,还扯谎吓唬他们。我就想着,这还是我认识的许小妹吗?果然,就算胆子突然变大了,也是一时的,过不了多久就像泄了气的气球,胆子还是那么大一点。”
  许念念听了这话,一时脸都涨红了,也不知道怎么辩驳他才好。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放下心来。合着黎哥刚刚也是故意试探她吗?
  好吧,她就是个天生怂的,到了四五十岁也还是这么怂,大概没救了。
  许念念又瞥了他一眼,嘟囔着脸蛋,也不理他,转头就离开了,只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表示自己生气了。
  可黎浩哲看着她这样,却忍不住闷笑了起来。他实在想不明白,许家小姑娘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大概他真的有一部分随了他母亲,起码上在看人的眼光上,他们母子俩还是挺相似的。
  他刚刚说,母亲喜欢许念念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他何尝不是也很在意许家这小妹子呢?
  黎浩哲今年高二了,对学习功课一向懒洋洋,对其他事情也不太提得起兴致来,基本上算是个称职的校园混混。
  别人尊称他一声,南高老大,他听听也就算了,心里并不在意这没半点用处的虚名。
  他们这个年龄段的高中生,也有背着人处对象的。
  高一的时候,他们就看见过两个隔壁班学生,滚进路边的小树林里。
  霍子航一时坏心,还冲着那对野鸳鸯吹了一声流氓哨,惊得那两人掉头就跑。
  霍子航还骂了一句,“查文轩这牲口,居然把全年级最漂亮的女生给泡了。咱们这些爷们可怎么办?”
  许明朗却在一旁冷笑道。“顾小雪就算不跟查文轩也看不上你,200斤的大胖子,你还是死心了吧?”
  霍子航气得半死,直嚷嚷着。“许朗朗你这个牲口,胖爷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胖爷只有180斤,这叫富态不叫胖,到时候肯定有眼光好的姑娘看上胖爷,倒是许朗朗你个煞星,脾气那么爆,正常姑娘都不会喜欢你。”
  那些话还犹言在耳,可霍子航那边一直没有桃花。他家那位厉害的堂姐大概不算正常。
  霍珍珍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往许明朗身边凑合。
  人群里,霍珍珍的视线总会黏在许明朗的身上。
  黎浩哲是个通透的人,他自然知道这是喜欢,或者说叫作一厢情愿的暗恋。
  霍珍珍喜欢许明朗,可能怕连朋友都做不得,所以从未说破过。倒变本加厉,疯疯癫癫,和许明朗作为朋友相处。
  黎浩哲却不是这样的人,他性子孤寡,在意的人或物实在太少。大多事情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致。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看了顺眼岂,自然要好好地捧在手心里。
  这时,许明朗拿完汽水回来,进屋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黎浩哲正好坐在偏位上,半截身子都罩在影子里。
  偏偏他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那对眼睛就像是寒潭墨玉,冷涔涔的,还绽放着两道幽光。
  看许明朗进来,黎浩哲抬眼看过来,一时竟把许明朗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汽水瓶扔了。
  许明朗脚步顿了一下,这才退回到墙边开了灯,又说道。“这天黑了,还是开了灯才好。”
  开灯后,屋里果然亮堂堂的,许明朗再向那边看去,小黎哥脸色果然正常了,他正忙着用筷子戳了个虎皮蛋放进碗里吃呢。
  许明朗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以后还是要多注意点,早点开灯倒是无妨,这要是屋里阴沉沉的反倒不好了,正常人坐在影子里,也会变成妖魔鬼怪的。
  说来也算赶巧了,许父今天也难得提早完活,又去商场里逛了逛,买了走亲戚要用的四样礼,又顺带手给他闺女买了两套衣服。
  由于东西多,他便直接放在车里,拉回家来。
  许父把车停在场院里,许家那花狗机灵,一听见那车响,就站在院里叫唤。
  许明朗便知道父亲回来了,也料到他大概又买东西了,便忙穿上外套迎了出来。
  黎浩哲也出来帮着拿东西,许父果然买了不少农村过节的“四样年礼”,酒、罐头,蛋糕和点心。
  罐头都是玻璃瓶的,点心都是油纸包的,酒都是买的比较贵的茅台和汾酒。
  黎浩哲帮着许家父子把东西搬进去,放进了西屋。许父又特意拿了一袋子点心,进屋后,打开了让他们吃。
  许念念也知道父亲来了,刚好又用白菜顿了丸子,也趁热端了进来,又帮着许父倒热水洗手擦脸,还特意拿来了一双新买的面窝,让父亲换上了。
  黎浩哲早就知道许念念孝顺,这么一看,又觉得实在难得。
  等到许父收拾妥当了,又换下衣服来。
  这才坐到桌边,许念念忙给他端上一碗白菜丸子汤。
  许父吃了顿时觉得肚子里暖洋洋的,人也舒服自在起来。
  他这才跟黎浩哲打招呼,笑着说道。“浩哲,这几天怎么没见你来家里呀?”
  黎浩哲便说。“叔,我今天不就是为了这事来的吗?我妈说了,您可是应下她了,这几天没少让我准备着。明天我妈想请您这一家子到我们哪儿吃顿便饭,也算感谢您那天仗义相救了。”
  许父笑道。“黎姐就是太客气了,都是同一个村的,在外面互相帮忙也是应当的,她这又是何必?”
  黎浩哲又说道。“我们家那一摊都准备好了,今天晚上我妈就回家来,特意休的假,请您务必过去。”
  许父这才点头道。“也罢,都说得这份上,那我们就过去打扰了。”
  双方又客气一番,这才定下明天中午的邀约。
  这时,许念念也把面条端上来了。
  黎浩哲本以为她要**蛋西红柿酱拌面条吃,摆在桌上一看,才知道不是。
  原来许念念并不是把西红柿炒成了酱,而是煮成了汤面,加了点白菜叶子,又点了油汁。
  这样做出来,方法简化了许多,时间也短了,煮出来的面条酥软,再加上调味很棒,吃在嘴里又是另一番美味。
  黎浩哲出生在厨艺之家,家里向来注重做饭的形式,最是讲究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和菜谱。他们并不会像许念念这样天马行空,变着方的做饭做面,甚至省去了不少步骤。
  黎浩哲还没吃过这样的面,一时只觉得新奇有趣,吃在口里也十分香甜。
  可他哪里又知道,上辈子许念念被婆婆调|教得狠了,等婆婆去世后,反骨也出来了,总想变着方做一些不合规矩的饭菜,自己偷偷吃。
  那时候,她没少在网上搜集那些懒人食谱,自己拿来改了,又美味又省时。只是却不曾给他们家黎总吃过罢了。
  这西红柿面,也就是懒人食谱。
  黎浩哲喜欢这面,也没跟他们客气,扎扎实实吃了一大碗。
  吃完晚饭,黎浩哲又看了看许家兄妹的功课进度,帮他们排疑解难。过了七点,这才回家去了。
  他们学习的时候,许父也不便打扰他们,就回到自己房间里,打开收音机听听英语节目。
  这年月还有个业余外语广播讲座,分初级和中级。只要想学习,总能找到途径。
  许父通常都是随便听了,不会的词,翻词典查了背下来。
  他现在靠这个挣钱吃饭,学习积极性自然比那些坐在课堂里的小学生要高很多。
  只是今天,许父翻了半天词典,却记不住半个单词,那些字母一直在他眼前乱跑。
  他心里总是静不下来,又回想起下午时,在商场里看见的那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