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之箓 第792节
  某超一线城市。
  市中心的某个高楼上。
  此刻整整五层办公楼都已经被一家新开张的公司所租下。
  公司名为白缕,据说是来自国外的某個实力强劲、来历神秘的大家族。
  如今办公室内人来人往,全都是一群形象靓丽的年轻男女。
  而此刻的总裁办公室内,楚齐光坐在椅子上,一脸好笑地看着眼前的周白。
  “你这一个月的动静,搞的有点大啊。”
  他心中暗道:‘这家伙在这个世界就像有主角待遇,干的事情比他在现实里做的还离谱,简直就像是做美梦一样。’
  楚齐光摇了摇头,朝周白说道:“现在全市的有钱人都知道有一位刚刚回国的超级富二代,手里有花不完的钱,打算在国内搞一番大事业。”
  周白躺在老总椅上,一双脚懒洋洋地翘在办公桌上, 慢悠悠地说道:“怎么?你打算举报我?”
  楚齐光没有回答, 而是叹道:“你用一百万买了一身行头和一个小国的假身份,装着有钱人去看了跑车、游艇、私人飞机……”
  “靠着自己这张嘴和演技,再加上你在飞机游艇上拍的照片,签的公务机合同,你又假装要买五亿的珠宝,让人家给你带着玩了一星期。”
  “这一个星期里你出手一掷千金,把剩下的一百万都用了大半,再加上之前的借势,珠宝公司的老板虽然还是半信半疑,但为了五个亿的大单,还是把你当成了国外的顶级富二代来招呼……”
  “你认识了更多有钱人,也认识了更多为有钱人服务的中介。”
  “谁都知道这城里来了一个新的超级富二代,一出手就签了价值五亿的珠宝合同,有私人飞机,有游艇……”
  “然后你开始租办公场地,你以自己的大量资金都在国外,转回国内需要时间为理由,又抓住了经济下行,中介不想错过这笔大单的心理, 靠着自己之前的名头, 硬是一分钱定金都没付,就先签了合同搬了进来,声称半个月后国外资金就能转进来……”
  楚齐光站了起来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大楼下方那密密麻麻的城市楼群,感叹道:“没花一分钱,你就暂时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办公室,伱也有了更响亮的招牌。”
  “没人知道你到目前为止才花了两百万不到,所有人都以为你豪掷千金。”
  “接着你又把主意打到了猎头身上,打包了整个公司的招聘职位给了这座城市里的猎头公司。”
  “这个时候你的名气、声望和可信度已经如日中天,猎头公司当然不想错过你的单子,一口气就为你找来了上百个名校毕业、经验丰富的职员,他们有助理、有律师、有会计……”
  “接下来你继续滚雪球,让这些经验丰富的员工为你四处订飞机、订游艇、订跑车、珠宝、名表……付钱,当然是不可能,仍旧是老借口,要等半个月后的国外资金到账才能支付。”
  “而只要能成功签约,合同就被你拿去托管公司,去托管这些还在合同上的飞机游艇,拿去奢侈品公司,和奢侈品行业打交道……”
  “通过这些为富人们服务的公司,你的手里已经有了巨量的信息和资源,微微不经意间透露的一些信息,就让你不断站稳顶级富二代的人设。”
  “最近这一个星期,你已经开始整合这些资源,比如将珠宝老板的生意介绍给了另一位有钱人,又比如为猎头公司拉了一个国内大公司的单,还给一些奢侈品公司推荐了代言人,为游戏公司拉了广告……”
  “虽然可能性很低,但如果让你完成闭环,真正整合这些资源的话,那就有意思了。”
  “但更大的可能,是你倾家荡产,声名狼藉,生不如死……”
  楚齐光看着周白,认真地说道:“说实话,这个类型骗术的骗子,我见过很多很多,不论古今中外,永远都少不了这种骗子的身影。”
  “越是做生意,越是能遇到这种上来装有钱人、装有关系、装领导家属、装大公司人员的人……有时候我一天甚至能碰到三四个……”
  “有手法比你还高明的,有智商比你高的,有真的成功后全身而退的……他们无一例外都利用了人的贪欲,以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但你是我见过玩这套玩得最大的,也是目的最不明确的。”
  “以前那些骗子,低端的是为了骗吃骗喝,高端一点的是为了骗钱,再高端一点可能就是做局骗得某些有钱人倾家荡产……但你……”
  楚齐光感叹地看着周白,开口问道:“让我感到好奇,好奇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做这些?”
  周白说道:“因为我有一个梦想。”
  楚齐光:“嗯?”
  周白认真道:“那就是不付出任何努力,就可以天天暴富下去。”
  楚齐光回想起了自己在地球时,第一次听到周白如此认真地将如此厚颜无耻的梦想说出来时的惊愕。
  虽然他在地球的一生中遇到了很多不要脸的人,但周白不一样,此子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脸。
  ……
  一场上流社会的慈善晚宴上,无数富豪、明星汇聚。
  而最近名声大噪的周白也被邀请在其中。
  此刻他举着高脚酒杯,和一位位有钱人打过招呼,最后低调地回到了宴会一角。
  看着眼前的灯红酒绿,他懒洋洋地说道:“我以前的想法,是天降横财,然后混吃等死一辈子,过上不用工作的躺平日子。”
  “但你上个月给我上的那一课,帮我打开了新思路。”
  周白用右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感慨道:“你明白那种感觉吗,就像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有很多事情在那么一瞬间……我突然就明白了。”
  “那个时候起,我就想要试试看,是不是能够利用人的贪婪,利用财富对人的支配,成为一个不劳而获的人……”
  “这就是你搞诈骗以后又开始融资的理由?”楚齐光叹了口气,似乎又想起了历史中的某些细节。
  周白一脸认真地说道:“只要没有被戳穿,只要最后完成了所有的交易,那就不是诈骗了吧?”
  楚齐光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说道:“那你又是为什么想要成为一个不劳而获的人呢?”
  周白转过头来,这一刻他的双眸之中无比的深邃,透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
  “在这个社会中,分配资源的人往往能比创造资源的人过得更好,他们掌握更多的权力,拥有更多的资源。”
  “而我就是想要试一试,试试成为这样不劳而获的存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楚齐光揉了揉眉心,心中暗道:‘果然和记忆中一样,这家伙……’
  楚齐光接着说道:“那你之前去传消基地也是和这个有关?”
  周白摇了摇头:“一次观察,我想看看同样想要成为不劳而获的存在,他们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周白回想着那些狂热的人群,那些对暴富疯狂着魔,对谎言深信不疑的人们,说道:“这也是在你之前,我第一次知道‘钱’对人的支配可以达到这种程度。”
  楚齐光说道:“是支配,但也是推动。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与坏,财富同样如此。”
  周白摇头说道:“但当我越是学习,越是观察,越是试着理解这个社会,理解人类的历史,我就越是感受到一点……众生皆苦。”
  “绝大部分的人从出生开始,就要为了活下去、为了繁衍、为了更好的生活而付出艰辛的努力。”
  “但他们也只不过是维持人类社会发展的柴薪,他们的一生都要和自己的欲望、和自己的肉体、和身边的环境进行战斗,但十分的努力往往只能得到一分的收获。”
  “而当世界运转发生变化,也许是一场战争,也许是某种天灾,也许是一次人祸……”
  “数千万、数亿甚至数十亿人,就要花费自己十年乃至数十年的劳动,来支付代价以维持人类社会的发展。”
  楚齐光说道:“所以呢?”
  周白说道:“因为他们被人耍了,社会发展的代价被更多转移到了他们的身上,而人类发展的红利又被人从他们身上抽走了大半。
  而现在,我就想亲自试一试,在成为这么一种不劳而获的人以后,还会有众生之苦吗?”
  楚齐光举起酒杯,向一旁的周白笑着问道:“那你现在感觉如何?”
  周白思考了一下,说道:“不论是我自己的体验,还是我对这些大人物的观察,人生的痛苦也许会随着手中资源的丰富程度而减轻,但绝不会消失。”
  “就像是我现在有了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自由,却没有了过去那些单纯的快乐。”
  “现在的我每天都忍不住去想怎么获取更多的资本,怎么让自己保有现在的财富更长时间,我在不断担心种种未来的变化……”
  他有些失望地说道:“至少在我能预见到的未来中,人类永远也无法摆脱众生之苦。”
  ……
  传消基地内。
  周白和楚齐光蹲在大厅的一角,看着不远处狂热的人群们正在认真上课。
  周白说道:“从某种角度来说,其实很多大人物和他们也没什么区别,同样都是金钱的奴隶,同样都被自己的贪婪所支配。”
  楚齐光说道:“你别告诉我你带我来这,还让我替你付了买产品的钱来上课,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周白气愤地说道:“我会占你这么点小钱的便宜吗?我那边的资源和资金链已经到了关键时刻,马上就要彻底打通了,这点小钱我回去了就还你。”
  楚齐光:“呵呵。”
  周白的眼中亮起了一丝丝光芒,接着说道:“但我这段时间也想明白了,众生皆苦……有其必要性。”
  “就像是猫受伤并被治疗以后,要穿防舔服,用来防止他舔舐伤口。”
  “对猫来说,不能舔毛,身体也被束缚,行动亦不方便,这是一种痛苦。”
  “可与之相对应的,却是身体得到了更好的治疗,伤口能够更快的恢复。”
  楚齐光点了点头,随意说道:“嗯,所以呢?”
  周白感叹道:“人类作为一个整体,有着欲望、性格还有进化上的种种缺陷和优势……但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平衡,那么恰到好处,让人类这才可以在螺旋中不断前进。”
  “这一切是在如此多的巧合中诞生,让人难以相信是在随机中自然诞生,反而更像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力量造就……”
  就在这时,楚齐光拿出自己震动的手机,看着上面收到的信息说道:“周白,我没功夫再陪你玩下去了,所以我打算在这关键时刻稍稍打断一下你的美梦。”
  “你公司的情况已经被曝光,你这一个多月来的行骗过程也被记录下来以后写上了热搜,所有的交易全部中止,所有的雷也都爆了……”
  “好朋友,你的梦该醒了。”
  说话间,楚齐光感觉到眼前的周白逐渐展现出一丝丝非人之感,四周围的世界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停顿了下来。
  楚齐光心中一动:‘终于来了。’
  周白的双眼之中陡然间释放出道道神光,接着他转过头,看向楚齐光叹道:“唉……楚齐光,为什么要打扰我?”
  楚齐光看着眼前缓缓漂浮在半空之中的周白,恼火道:“外面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你还好意思在这躺平?”
  楚齐光抓起眼前的周白,恐怖的意志扫荡着对方的识海,将对方那苏醒的记忆全都看了一遍。
  ……
  联邦的办公室内。
  无数信息在周白的面前来回闪烁。
  庞大的国家随着他的神力运转而反应出种种变化。
  亿兆生灵伴因为他的意念而展现出一幕幕喜怒哀乐的画卷。
  各种宇宙、文明、社会的黑暗面侵蚀着他的思维,疲惫着他的灵魂。
  在这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生活中,他不断感受着智慧生灵那不断重复的愚蠢。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许久许久,久到周白感觉到了一丝极度的寂寞、空虚和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