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节
  男人笑:“这还差不多。你知道世有阳间,就是我们活人的世界,当然,还有个阴间。”
  “知道。”我说。
  “你知道人为什么死后都去阴间?”他问我。
  我笑笑:“难道是去消业的?”
  “不错,有点机灵劲。”男人夸我一句:“阴间的作用就是消业用的。人活着,要产生大量的废能,这个可以用现代科学来解释,具体什么名词我就不知道了。这些废能呢,有些能看见,有些看不见,它们都会跟着你。阴间就是把这些废能洗干净,让你做一个干干净净的生命。你看有的孤魂野鬼,阴间进不去,就无法洗掉废能业力,只能在阳间徘徊,有的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痛苦不堪,执念越来越大,最后必然是魂飞湮灭的下场。”
  他应该很久没和人说过这些了,一时兴起,要继续说,我实在不爱听,赶忙打断:“你不要是指点我吗,那我怎么消除法器里的业力呢?”
  他点点头:“我给你这本小册子,就是让你回去学的。你进入你的法器里,按照阴间的架构,把法器里的世界梳理安排一下,就像是搬新家后的室内设计。”
  我大概理解他说的意思了,我可以进入御币鬼境,把里面那些神识法力亡灵之类的东西都重新按照一定的架构和顺序来设计。
  “那为什么非要学阴间?”我问。
  “因为阴间的架构是最合理的,”男人说:“你不跟最强的模板学,而是自己关起门瞎捣鼓,那一百年都不带有出息的。”
  “为什么阴间最合理?”我问。
  男人的眼神有点缥缈:“阴间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的设计者也在不断完善,它的设计者……算了,这个话题太大,我也说不清楚。你就知道阴间是最好的参考资料就行了。”
  我不想聊太离谱的话题,只想尽快解决实际问题,便道:“如果法器丢了怎么办?”
  男人看着我:“法器如果丢了,你就是个普通人。一旦它在别人手里发生爆炸,那人活不了,你也活不了。”
  “为啥?”我惊疑地问。
  “爆炸后业力不灭,”男人说:“业力随身,一直跟着你,你走哪它跟到哪,明白了吗。一旦发生爆炸,那些业力就会反噬你,你就等着十世轮回当猪狗羊吧。”
  我喉头动了动,紧紧捏住手里的御币。
  男人喝了口水:“好了,说了这么多,你也该走了。医药费1200,刚才给你的小册子500,你就给1700吧。”
  我翻翻这描绘地狱的画册,苦笑:“这么个破玩意就500元?”
  “小册子本身不值钱,可我费了半天口舌给你指点迷津呢,难道不值五百?”男人说。
  我把手机拿出来,给他转账两千过去,告诉他不用找了。
  我转身要走,男人道:“小伙子,你要但凡能记得我的好处,记得救命之恩,那么以后就不要来找我,这个地方也要忘记,听明白了吗?”
  “你放心。”我说:“我压根就不记得有这段经历。”
  男人笑:“我感觉你以后肯定不是个甘心平凡的主儿,要闹出点事来,你就算把天戳个窟窿,也不要会来找我。咱们一面之缘到此为止。”
  我抱抱拳,大步流星出了诊所。
  此时已经是黎明时分,天空擦擦白,我握着手里的御币,怅然若失。忽然想到,天下之大竟然没有我容身之处。
  我看看手里的御币,悲喜交加。一是反噬我的这些业力,都被塞进法器里,我暂时没有痛苦的侵扰;可另一方面,这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再没有好办法梳理之前,它很可能会在某个契机爆炸,到时候第一个倒霉的还是我。
  扔也扔不掉,带着又危险,真是烫手之山芋。
  我暗暗思忖,现在的局势实在危险,九将门在找我,秦丹容敏那些代表主流的修行人也在找我。不知那小孩怎么样了,如果不好的话,赵药师恨不得生啖我肉,找我复仇。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杨戴超,抢先所有人进入灰界。那里包含着最终极的秘密,只要找到它,知道七大奇迹的下落,我就能扳回这一局。
  如今落魄到最低谷,我心里发寒,这最低谷是整个人生的。如果不能扳回来,无法想象以后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我很可能背井离乡,隐姓埋名。
  要找到杨戴超,必须先找到程序员。这个信息是目前我唯一领先其他敌人的优势。古丸树里的经历,成为我独有的信息优势,必须要利用好!
  至于找赵坏和施鹏算账那都是后话,他们两个肯定跑不了,弄死他们跟弄死个小鸡仔没啥区别,不着急。如今,最重要的任务是找到程序员。
  我卡里还有点钱,是和手机绑定的,证件也都在身上,这是最方便的,这年头有证件有手机就能在国内随便溜达。
  我打了车,凭着记忆找到了程序员家的楼下,进楼洞之前,我左右看着,生怕有人跟踪。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二章 赶赴东北
  按照回忆,我很快来到顶楼,楼道还是那么破破烂烂,天气转暖,散发着浓浓的怪味。程序员家的大门贴着那张倒“福”字,这熟悉的一幕,我颇多感慨。
  要敲开程序员家的大门,必须是有暗号的,我还记得是三长两短。敲完之后,等了一会儿,屋里并没有声音。
  又等了片刻,我再敲了敲,还是没声音。
  我在楼道来回踱步,人不在家吗?略微思考了一下,我拿出御币,双手紧紧握住,然后以心念链接,进入御币里的神识。默念亡灵心咒,调出一个亡灵,它能无视物质的大门,穿门而进。
  我借助它的眼力,可以看到程序员家里的一切,里面很平静,各种家具都归落有致,茶几上放着一些文件,叠放得整整齐齐,看样子并不像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件。
  程序员应该是出去办事了,走的并不那么匆忙。
  我调动亡灵,在屋里行走,这亡灵的法力并不强,只是阴魂的存在,只能随意走动,触碰不了屋里的东西。我大概扫了一圈,确实没有人,程序员踪迹不见,应该是已经离开了,去哪了不知道。
  我收回亡灵,摸着下巴,有点焦急。程序员是我逆转的唯一希望,如果他不在,我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该怎么应对下面的生活和人生。
  正想着,忽然楼下传来脚步声,脚步很沉,能听出是来自于男人。这一瞬间,后脖子的汗毛倒竖,有种强烈的预感,来人不一般,很可能和我是一个目的。
  我四下看看,此处没有地方躲藏。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楼下,楼道里闪出两个长长的黑影,他们要上来了。
  这时,我看到通往天台的暗梯,来不及多想,“嗖”一下上了楼梯,藏在暗处,小心翼翼偷窥。
  上来的两个男人都穿着黑色皮夹克,年龄挺大了,起码超过三十岁,他们来到顶楼,一人叼着一根烟,烟头在昏暗的楼灯中亮起明灭。
  一看两个人的打扮,我就是一惊,马上认出他们是什么人。
  这两个人应该都是富少伟的手下,当初富少伟协助朱强去抓君小角的时候,这些人就跟在他的身边。
  不过我当上修行圈的领头人,和富少伟成为朋友后,就没见过这些人,也一直没想起这个茬。现在来看,这些人很可能是富少伟的御林军,是他的秘密部队,只听他一人调遣,是他的死党。
  这两个人把烟头在楼梯栏杆上摁灭,然后把熄灭的烟头揣进兜里。我看得暗暗心惊,这些人做事竟然如此小心,一个烟头都要收起来。
  一个人上前,在程序员家的门前敲了三长两短。
  我后脖子发凉,越想越是心惊肉跳,坏了,这些人真是有本事,这么快就盯上程序员了。
  敲完之后,门里自然没有反应。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竟然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在程序员家的门上捅捅咕咕,时间不长,黑暗中只听“嘎达”一声脆响,门竟然被他们打开了。
  两个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轻轻把门带上。
  我本来想调用亡灵跟进去看的,又怕打草惊蛇。这两个法力肯定不高,也就比普通人强点,估计刚进个修行门槛,但是他们也算是修行人,在富少伟的指挥下,能组成法阵。
  这样人虽没那么大的法力,但感知个阴灵还是没问题的。
  我现在不能暴露自己,列强环伺,只能忍耐,见机而动。
  大概半个小时,这两个人走了出来,有个黑夹克用手帕仔细地擦过每一处触碰的地方。他们关上门“噔噔噔”下楼走了。
  我长舒口气,再次调动亡灵进入程序员的家里,一切和开始一样,规规整整,看不出有翻动的迹象。
  这两个人看样是老手,非常专业。
  那么,程序员到底去哪了?
  我犹豫好半天,打电话给小鱼。小鱼接通后,特别激动:“强哥,你在哪呢,我们都在找你!”
  “小鱼,你听我说。”我控制着自己的语气语调:“小鱼,我,我能不能信任你?”
  “能啊!”小鱼喊:“强哥,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都是我大哥,我们是过命的兄弟。”
  他这一句话,让我几乎热泪盈眶。自从小鱼那天在富少伟的宴席上不欢而散,我们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今天他的这句话,能听出是肺腑之言,在我落魄到这个地步,还有人在关心守护着,真是异样的温暖。
  “强哥,你到底怎么了,外面有一些传言,说你畏罪潜逃。三舅都被修行圈叫去开会了……”小鱼说。
  “我没事,”我告诉他:“三舅回来,你跟他转告我的平安。小鱼,我想托你一件事。”
  “你说。”
  “你知不知道程序员的下落。”我嘴唇颤动,所有的希望都在电话那头。
  小鱼道:“我还真知道,你要找他吗?”
  “对,他对我非常非常重要,我必须要找到这个人。”我都有点语无伦次。
  小鱼道:“前几天我刚见过他。强哥,你还记得大概一段时间之前,我们曾经委托他去办一件事。”
  “找水军在网上污蔑能持和尚。”我说:“记得。”
  “说来也是怪,前几天我想起这件事,就和程序员联系,问他做的怎么样了。可程序员告诉我,这个委托已经撤销。我当时急了,我对污蔑那和尚不感兴趣,可他也不能不和我们委托人商量的情况下,就自行撤销任务吧。我指责他不讲诚信,可他告诉我,撤销这个委托的人,就是你,强哥。”小鱼说。
  我愣了,我什么时候联系过程序员,让他撤销委托的?
  小鱼继续说:“我当时有点发蒙,问详细是怎么回事。程序员没告诉我,就说是你撤销的委托,然后他跟我说,他最近没那么多闲工夫做这些琐事,他要去一趟牡丹江。”
  “牡丹江?”我有点懵:“是不是东北那个牡丹江。”
  “没错,靠近俄罗斯的那地方。”小鱼说:“然后程序员就挂了电话。我估摸着现在已经到了吧。”
  “具体呢,他没说干什么?”我问。
  小鱼道:“那就不知道了。具体去哪也不知道。”
  我问小鱼要了程序员的电话,第一步先加他的微信,信息发过去,根本就不验证,我对此也不抱希望。再尝试着给程序员打过去,也没人接,他历来行踪诡秘,真要让我这么轻易找到,也就不是他了。
  我给小鱼发了信息,告诉他,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透漏我的行踪。
  小鱼有些担心,发信息问我,他要不要也过去。
  我赶忙说不用。现在我都自身难保,一个人做事尚且自如,加个小鱼到时候真有点麻烦。
  出于万全之策,我给张宏发了信息,告诉他,我马上去东北牡丹江,你如果没事也去。
  张宏一直没有回信,信息也是石沉大海。
  我心往下沉,现在自己就是独行侠,虽千万人吾往矣!
  我先在网上订了一张票,没有直达牡丹江的,得从江北到沈阳。我没去过东北,不过和东北人打过交道,冯子旺就是东北那嘎达的,他是那里出马仙的总头领。
  现在要去他的地盘,还真要谨慎从事,毕竟我们两人有过节。
  订的是明天晚上的票,我从楼里出来,打了车到火车站附近,随便找了一家旅店凑合。
  熬了一夜,几乎没怎么睡,眼睛都是红的。现在的家当就这么点东西,最值钱的就是御币,没了它我就跟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下午的时候,饿的不行,到火车站附近找吃的。又怕修行圈的眼线遍布,没敢去大地方吃,拐弯抹角找了一家羊汤馆。
  里面没什么人,一股酸抹布味儿,我都快吐出来了,可没办法,去沈阳得坐一晚上车,怎么也得垫补点东西。
  羊汤上来,我刚喝两口,就听旁边有人破口大骂,我回头看,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正抄着酒瓶要砸一个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