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乱臣 第64节
  虽说如果这件婚事顺利,周家便就是他的左膀右臂,会让他的根基更加稳固。
  可是现下这般多事之秋,父皇尚且还未有个明确表态,他若是贸然进宫中去求情,只怕会引得父皇猜忌,会觉得他沉不住气,难堪大任。
  思及此,萧旼顿了顿,调转了马头,上了附近的天一观,打算先静观其变。
  接连几日朝中动荡,之后的事情便就一环扣一环,将他布好的棋局打乱,若论幕后之人,嫌疑最大的只怕就是当日杀张昌的人。
  只是不知那人做这些事究竟意欲何为,能有如此深的心机城府和翻云覆雨的手段,若是能将他拉拢到自己这边,舍了一个周宽,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惜不知那人究竟是敌是友,错综复杂一团事叫他毫无头绪,正是通身郁气无处发泄的时候,萧旼正满目阴云,却似乎是听见一阵清浅的脚步声,他好奇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走来一个着素色衣裙,身姿娉婷的女子。
  女子在他跟前停下,柔柔行了一礼:“小女子苏落雪见过二皇子。”
  萧旼看着面前这个姿态柔顺的女子,略施粉黛的容貌有几分秀丽之感。
  因着对眼前的人没有太多印象,他神色顿了顿,在记忆中搜寻此人。
  最后他只知道此人是苏侍郎嫡女,前不久才刚寻回来的。
  “有何事?”他不解问道,态度还算是和善。
  苏落雪微微低着头,抿唇一笑,后才抬起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瞧向眼前的人。
  “自是来同二皇子做一个能两全其美的交易。”
  “哦?”听完她的话,萧旼似是来了些兴趣。
  不知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子,能同他做什么交易?
  只怕不是来同他寻开心。
  苏落雪见他也不追着问下文,分明就是一副刻意吊着人,根本没将她的话放在眼里的样子。
  不过也没关系,因为她身上确实有足够重的筹码,定能叫他无法轻视自己。
  故此,苏落雪只是不以为意笑笑:“虽说女儿家不得妄议朝政,但是最近发生的事情,我却也有所听闻,二皇子难道就不好奇,杀了张昌的人,究竟是谁吗?”
  萧旼听罢只是轻笑出声,只当她是故弄玄虚,拿着自己取乐。
  自己都一头雾水的事,她不过是区区一介女流,只怕是朝中的人都认不全,更别提会知晓就连父皇派出锦衣卫多番寻觅查找都无果的人。
  他瞧着面前那个蒲柳身段的女子,眸色冷了几分:“苏姑娘可真是会拿人寻开心,只是这番毫无根据的痴言苏姑娘还是少说的好。”
  这话音中已经隐隐有警告的味道。
  只苏落雪却不以为意笑笑,说出来的话像是在胡乱打着诳语:“若我说我能通晓未来发生的事,不知道皇子信是不信?”
  萧旼听罢,这才第一次正眼瞧着跟前的人。
  不知何故,这分明是匪夷所思的话,但是他心中却有一个念头,叫他相信她。
  只是他从来就只讲证据,不相信这些无由来的直觉。
  “苏姑娘都能把自己给折腾进这儿来,也不知当时知晓未来会发生没有?”他发问,话音中带了些鄙夷。
  见他并不轻易相信自己,苏落雪也不着急,只是不慢不紧地瞧着他:“二皇子此番应是从江陵治水而归吧,江陵县临江,又时逢雨季,水灾虽已经暂且得到遏制,但是三日之后会有一场暴雨,届时便会引发洪水,致使百姓伤亡惨重。
  若是二皇子现下即刻返程回江陵转移百姓、粮食,将损失降至最小,再回上京时,或许会立下一件大功。”
  萧旼见她说得煞有介事一般,凤眼微眯,死死盯着人,似是要瞧出她的破绽。
  “我愿以性命做担保,方才说的话句句属实。”
  苏落雪出声,打消他的疑惑。
  萧旼好半晌,才移开视线,轻笑几声。
  苏落雪往回走的时候,才慢慢松开一直攥紧的拳头,手心已经起了一层密汗。
  方才她那般,无异是与虎谋皮。
  其实她也在赌,赌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因她而改变太多。
  上一世就是因为二皇子前脚回京,后脚江陵就闹了灾,百姓伤亡惨重,皇上彼时正因朝中这些事焦头烂额,后来又因为江陵的事,民风浮动,于是重罚了二皇子,后来还闹得人尽皆知。
  也由此后来在皇上面前鲜少再得到重用,可最后二皇子仍是靠着自己成了最后的赢家。
  由此可见,二皇子并非池中之物。
  而她,需要借二皇子的手,走出这个困局。
  …
  苏苑音自习惯了在宫中的日子之后,在朝阳殿中过得很是安生,芸贵妃也待她当真是极好,一直被芸贵妃变着法子喂好吃的,也不常出宫走动,两颊好像都圆了一圈。
  周芜的事似是对贤妃没什么影响,贤妃还是一如往常的那般,也未出面给周家说情,倒真是像已经将周芜放弃了一般。
  只现下只留有一个尹湄也被她好生留在身侧,时不时带着尹湄来串门,四个人刚好可以围在一起打叶子牌,一打便就一下午过去了。
  不过这也让苏苑音如释重负了些许,只因让周芜现下一脑门官司,都是她叫佘涂做的,为的也不过就是她趁机落井下石报一点自己的私仇罢了。
  只是这过程进行得莫名的顺利,因是有个幕后之人在她背后推了一把,将先前收集不齐的罪证全须全尾的送到了善草堂,这才叫周芜如今吃了一个这么大的瘪。
  至于背后这人是谁,苏苑音也无需细想。
  能做到这般程度,且又知晓她同善草堂之间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便就只有萧阙了。
  这几日她都记着萧阙那天说的话,一直在好生留意着芸贵妃举动。
  只是芸贵妃像是根本就未对她设防,待她当真如极信任的人一般,做什么事都不避着她。
  她在一旁默默观察着人,旁的倒是没发现,只越发觉得芸贵妃对永曦帝态度淡淡,且很多出头露脸事情也都是交给旁的宫妃去做,自己能避则避。
  倒真不是传说中的那般是贪慕权势,奉承皇帝之人。
  因着二皇子在江陵治理洪涝有功,永曦帝难得露出笑颜,只等人回来封赏,想必这几日都要留宿在未央宫。
  所以贤妃今日回得早,苏苑音跟着几人的脚步出去送了送,再回来时只见芸贵妃已经不在方才几人打叶子牌的小石桌前,只随意坐在那开得正好的梨树下。
  见她回来,芸贵妃朝着人唤了唤,叫人到自己跟前坐下。
  待苏苑音靠近坐至她身侧,发现芸贵妃手里多了一壶酒。
  芸贵妃平日里总爱一个人饮些酒,也不叫人来打扰,若是饮醉了便就自顾自回去蒙头大睡,第二天除了起迟些再看不出旁的异样。
  今日主动将她叫过来也算是头一回。
  “瞧着这万怜是当真喜欢你的。”芸贵妃笑道。
  “别看现在她性子这般洒脱,尚在闺阁的时候简直是别扭得不行,她那个性子同谁都不太对付,除了薛时雨,谁都受不了她。”
  听见这个名字,叫苏苑音想起此前在天一观瞧见的那块长生牌,倒不知现下芸贵妃口中所说的是不是那个人。
  不过听起来应当是也脾性极好的女子吧。
  芸贵妃自顾自说着,看见苏苑音视线落在自己手中的酒壶上。
  她洒然一笑,也在空酒杯当中给苏苑音添了一盏。
  苏苑音插不上她的话,若是陪她饮些酒倒还是使得的。
  她伸手接过酒盏,只轻轻抿了一嘴,便就被呛了一口,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热流径直划过嗓子,往她胃里去,只落进了胃中都不肯消停。
  本以为不过就是些女子常饮的花酿果酿之类,却没成想竟是这么烈的酒。
  芸贵妃被她逗得笑了许久,才想起来给她拍拍背。
  她难得在芸贵妃面前出了丑,面色不由得一窘。
  随后又听见一旁的芸贵妃瞧着簌簌飘下的梨花看得入神,开口问她:“阿阙就要离京了,我一直想给他选一门妥贴的亲事,你心悦他吗?”
  芸贵妃问得直接,苏苑音有些猝不及防,手中的酒盏洒出些来。
  芸贵妃将她方才难得露出的局促瞧在眼里,只轻轻抬手抚了抚她的头,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如果是你的话,我还挺满意的。”
  苏苑音感受到了她的安抚,心间一暖,只因着这种宋氏从未有对她展露过的,亦是她从前最渴望想拥有的东西。
  芸贵妃还是自顾自的说话,断断续续的,过了好半晌,像是才回过神,又续上。
  再后来便就只听见手中酒壶摔落在地的轻响,芸贵妃枕着背后的梨花树,轻轻阖上了眸,眉宇间像是笼着一丝愁绪,显得孤寂。
  她就托着腮,看着一旁那个抵不住浓浓醉意睡去的貌美女子。
  虽还没有发现任何端倪,但她心中却无比的期望,那个一直在暗中给萧阙传递密信的人是芸贵妃,而她抛弃了瑞阳王和萧阙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作者有话说:
  这章含阙量5%,大家凑合看哈哈哈哈哈嚯
  第70章
  萧旼从江陵回来的那日,一同随行的还有苏家的大小姐。
  进宫复命不到半炷香,赐婚的旨意就立刻从宫中递了出来,径直送到了苏府,是要赐苏落雪给二皇子做侧妃。
  二皇子此番治水有功,却没去为周芜求情,助周家脱困,反而是能避则避,还请旨赐婚苏家长女。
  这苏家女人才相貌都不显,生辰一过就被亲生父母主动去退了婚,听说后来又叫人去了天一观。
  明眼人都看得出必定是做了什么错事,叫家中人给厌弃了,却想不到都已经落到这步田地,还能一鸣惊人,叫人不禁一阵唏嘘。
  虽不是正妃之位,但单单是先在正妃前头入府的这份脸面,必定是更得二皇子亲睐的。
  见事已至此,苏齐岳已然不欲在多言,倒是宋氏觉得这婚期太赶,好些事情都一时不好做准备。
  只奈何这是圣上赐的婚,谁也不敢有异议。
  苏苑音在宫中听闻此事的时候已经是次日。
  她虽不关心苏落雪是怎么攀上二皇子那条线的,但听闻因着二皇子的婚事在即,本该有的章程都能省则省,萧阙回梁州的时间只得推后几日后,心下便就觉得有些异样。
  萧阙归期延后,虽说是利于他养伤,且还能多在上京留些时日,她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可这婚事也来得太过突然,总叫她觉得有些来者不善,尽管平日里瞧着萧阙同二皇子两人相处的样子,只觉得两人关系应该是极好的。
  可出了张昌那事,现下又是多事之秋,且在她那个梦中,他们二人最后分明已经刀剑相向。
  她此刻只担忧苏落雪同二皇子达成了什么交易,所以才能这般轻易就从天一观出来,毕竟苏落雪还有那“未卜先知”的本事。
  念及此,她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只怕对方来者不善,又或者说就是专门冲着萧阙来的。
  本打算明日就同贵妃告假出宫,她要去见见苏落雪,也想去同萧阙通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