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乱臣 第112节
  春棋伸长脖子张望,没瞧见想象中的同伙,头就被人轻轻叩了一下,言二收回手。
  “主子不是反悔想拦,只是叫我一路护送苏姑娘到兖州。”
  苏苑音愣愣,没义正言辞赶人走,也没不识好歹拒绝接受好意,昨日分别时她同萧阙闹得并不算僵,他分明早知道她的计划,却还是默不作声放任她自以为耍了些小聪明,最后的选择权还是被他交回了自己手里。
  她叫人一道坐下用饭,言二却还站在原处未动,似是还有话要讲。
  她抬头瞧他,没催促。
  “其实去焚城山那天主子要我来给姑娘传话,我正巧遇上了仪章姑娘,就请她代传了,只是不知仪章姑娘竟然存了旁的心思,叫苏姑娘同主子之间生了旁的嫌隙,其实主子当真是有想试着改变自己同苏姑娘之间的相处方式的,只是还没来得及。”
  见苏苑音沉默,他懊恼挠头,只当自己嘴拙,没将话说明白,故而未了又补充:“我知苏姑娘心意已决,也不是想来替主子说话,只是这个误会因我而起,我若是不说,心里实在难安。”
  “我知道了,谢谢你言二。”她笑答,只笑意有些淡。
  言二收回眸子在一旁坐下,心里其实有些愧疚,因为刻意存了些私心,不忍见主子又回到原来的样子吗,只瞧着眼下这个样子,似是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临出发前下了场暴雨,是在梁州这许久都从未见过的架势,山上的洪流带着巨石卷土而来,似是要将所过之处都吞噬殆尽,回程的路自是也被绊住。
  薛鸣岐似是从来都这幅淡然样子,转头同掌柜的要了几间上房,又朝着苏苑音打趣:“你我似是都格外同雨有缘。”
  苏苑音一愣,其实有些心急,这一路上波折万分,叫兖州的长辈等这么久本就不该,只怕这回越发不讨人喜欢,他们怕是还未瞧见自己就要早早失望了。
  “听说外公他伤了脚,没事吧?”她试探问道。
  薛鸣岐清隽的眸子里满是笑意,从方才开始早看穿了她的不安。
  “那不过是最近朝廷一直对兖州施压的托词,祖父身子骨硬朗着呢,不要担心,他们其实都很挂念你。”
  知他本就心存安抚,她看破,刻意压下心中的不安,朝着人感激一笑。
  尽管还素未蒙面,但她其实也挂念他们。
  没说多久的话,苏苑音从薛鸣岐的房里退了出来,看着何满在读医书,她止了止步子没上前去打扰,打算返身回自己的房间时正瞧见言二抱着剑对着如洪般的雨帘叹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是出了什么事么?
  她蹙眉抬脚向人走去,想问个清楚,却又无端的想起方才同薛鸣岐说过的话,他们都在等她,雨一停就走,断不能在横生枝节,萧阙身边能人无数,巴郡又严密得水泄不通,总不会出什么岔子。
  思及此,她垂下眸子,将迈出的脚又收了回去。
  夜至,雨势渐小,屋外有人叩门,苏苑音顿了顿,将手里的那颗夜明珠收好,懊恼自己今日总是失神得厉害。
  “苏姑娘,是我。”
  手还没碰上门锁之前,屋外的声音先响起。
  “言二。”夏琴同她对视一眼,去开门,人站在门外没进来,只看着是一副收拾完毕要启程的样子。
  苏苑音狐疑的走到门前,就见他道:“苏姑娘恕罪,我不能一路护苏姑娘送到兖州了,回程路上还望苏姑娘小心,尽量不要独自行动。”
  “可是出了什么事?”她眉心紧蹙问道。
  闻言,言二也不刻意瞒着。
  “主子去了锦西,那头今日暴雨山崩得厉害,我实在放心不下,得去看看究竟。”
  她顿顿,只觉得自己似是有些听不明白,什么暴雨山崩?
  只想起方才远远瞧见山上急速滚下的巨石,就够叫人心惊胆战,若是暴雨还带着碎石泥水,恰好遇上岂还能轻易脱身。
  “苏姑娘保重。”言二没说太多,便就是他也不敢想这后果如何,只期盼主子吉人自有天相。
  “保重。”苏苑音木讷着点头回答,至于说的什么已经全然不过脑子。
  作者有话说:
  哦嗯掉谢谢大家追文,挨个亲亲~
  有点卡文写不完啦(?⌒`?)明天双更补上
  第117章
  言二同苏苑音辞别,随即不在拖泥带水,当即下了楼梯之后就翻身上马。
  事急从权,他实在没法子置主子的安危于不顾,于这趟送行,他只能违命了。
  他转头,扬了扬马绳,身后突然响起一阵阵紧密的脚步声。
  “言二,等等。”
  言二动作一顿,勒住马回头望去,瞧见来的人是他方才就一直刻意避开的春棋,他不习惯告别,所以想先离开,可却又被抓个正着,他朝着人抿唇笑笑:“对不起春棋,突然出了些事,不能陪你们一道去兖州了。”
  苏苑音坐回妆奁台前,放眼瞧去,又瞧见春棋子见言二拦下说话。
  她微微侧头,有些自欺欺人地将视线挪开。
  夏琴走近:“小姐莫要忧心,萧世子定不会有事的。”
  苏苑音木着点点头,他怎会轻易死掉,连从诏狱都能全身而退,山崩如何奈何得了他。
  为转移注意力,她拉过夏琴闲话,可话到了嘴边舌头却打结:“你有没有见过山崩,当真有那么严重么?”
  夏琴叹叹,也知自己此刻该做的应该是宽慰,叫小姐放下心无牵无挂地回兖州去,可是她瞧着小姐的清眸,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
  “入府前,奴婢的家乡就曾遇到了山崩,很惨烈,全村的人,极少有活下来的。”
  她说完,苏苑音像是为自己找到什么理由,夺门而出,却撞上了何满。
  “此处离兖州不过只剩两个县,现下你去锦西,也做不了什么,万一雨停不定,还会遇上山崩,一路上危险,不若先回兖州等消息。”
  方才的谈话他也听到一些,只现在出言劝阻,他究竟存了多少私心就连他自己都不知晓。
  只是在原地等了许久才终是瞧见了一点曙光,可是还没来得及抓住就又要消失,他有些慌,显露了些一直被自己隐藏得很好的心迹。
  “可是我放心不下。”她摇头失笑,再没说什么,随即越过人,走得义无反顾。
  何满僵着身子站着未动。
  难过吗,是有的。
  可是随即想想却也觉得合理,她身上最吸引他的,不也是那种为了一件事横冲直撞的执拗么。
  只是她那就算头破血流,也没想过换一个人罢了。
  薛鸣岐瞧着消失在客栈门口的背影,止住了想拦人的步子,又不慢不紧的退了回去。
  阿音分明最是有情有义,更是像极了那满腔热忱甘愿去安定县赴死的姨母,哪里能算得上是狠心。
  言二看着身后的马车,有些愤懑。
  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被苏姑娘三言两语说到妥协,又因为春棋的蛮缠,直到最后将人给一并带了出来。
  只大抵是此刻自己有些能理解她的心情,所以没能做到拒绝。
  言二在外头驾着马车,苏苑音同春棋为避人耳目,都换上了不起眼的梁州服饰,一时间也无话,几人沉默一路,气氛格外凝重。
  雨将停不停,时不时还会有小山崩,山路并不好走,言二驾着马车走的官道,快马加鞭,细算起来也并没有拖慢多少行程。
  赶路至后半夜,离锦西已经不远,言二将车停下,寻了个荒废的破庙生了火,苏苑音同春棋下了马车来守夜,叫言二先歇息。
  几人围坐在篝火边,因为走的急,什么东西都没好好备,春棋拿出绣帕包好的如意糕,苏苑音没什么胃口,摇头没接。
  言二拿起木棍将柴往火里凑,见春棋朝着自己递过来,他拍拍手,拿过一块,有些失神。
  “冷了有些腻,可能没那么好吃了,暂且就先果腹吧。”苏苑音见他未动,开口解释了一句。
  言二回神应了一声:“呃,我方才只是想起前夜主子一个人用了一盘苏姑娘临走前送来的如意糕,后半夜胃难受得紧,被闹得一夜未眠,次日还是照常出发不曾耽搁,也不知主子此刻如何...”
  苏苑音支着手看向眼前的火堆,视线里跳跃的火焰虚虚实实的不清晰。
  千头万绪哽在心上,闷得透不过气。
  “那个温仪章,后来怎么样了?”
  她想起后来好像再没见温仪章出现过,那日自己扯出她,确实是对乌云的死耿耿于怀,存了私心想借萧阙的手报复回去,可是后来想想,她到底是萧阙还剩下为数不多一心待他好的亲人了。
  “回温家去了。”言二垂眸。
  那天她说的话都不过是凭空推测,那个内鬼竟当真是温仪章么。
  “温家早早就落败了,仪章姑娘是温家最后的一点血脉,往日王爷在时对仪章姑娘也多加照顾,所以主子才对她网开一面,断不是存了旁的什么心思。”
  因为怕她误会,言二解释道。
  又是被至亲之人背叛,苏苑音眨眨眼,想到了那个总是喜欢在黑暗中独处的身影,心里其实有些好奇,在那种时候他总是会在想些什么呢。
  鼻尖一凉,她仰头,房梁上的瓦片空了一块,面上又落下了几滴雨星子来。
  言二拍手起来:“看来又要下雨了,我去瞧瞧马拴好了没有,苏姑娘继续往春棋这边移些来吧。”
  春棋随即拿着干草往一旁铺了铺,唤着人来坐。
  “方才我瞧过了,这雨下不了多久的,明日定是个晴天,一定不会再有山崩啦。”春棋笑眼圆脸,生得本就讨喜,加上性格又格外开朗,有种叫身边的人都放松的力量。
  苏苑音垂眸点点头,还未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将两人都实实在在吓了一跳。
  只见是言二撞断了门框摔了进来,随着凛冽的风刮过,苏苑音抬眼,瞧见了明晃晃一片手拿火把,身披银甲的士兵,心下一寒。
  因为她们遇上的,不是梁军。
  春棋要去扶言二,被为首的士兵二话不说将剑身架上了脖颈。
  “老实点。”男子威胁。
  “说,你们究竟是干什么的,要去哪。”男子细细打量几人,又将剑横在了离得最近的苏苑音身上盘问。
  苏苑音抬眼,瞧见言二微不可闻的摇摇头。
  “我们奔波各处经商,此番是回家探亲。”她答。
  男子将视线在众人之间又来回打量了一圈,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莫要心存侥幸想糊弄,你们三个人都是?家是哪里的。”
  “我们兄妹三人家在锦西,方才无意得罪各位官爷,还请各位官爷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言二从地上爬起开口,将众人的注意力又都引了过去。
  “哼。”男子冷笑一声,身后的士兵随即上前来俯身到他耳边,似是在商量什么对策。
  苏苑音不动声色的垂眼,将方才他们听见锦西之后的反应瞧了个清楚,只想必他们此行也当同锦西有着莫大的关系,言二此刻按兵不动,想必也是存了想要试探的心思。
  面前的两人商议完毕,男子收回剑,身后的部下受意,上前将苏苑音同春棋抓起来带至一旁,是要将人抓走的架势。
  为首的将领慢步至言二面前,因为他方才见过言二拿剑,俨然是已经将他当作此处最具有威胁的人,故而想用她们的性命来要挟他,来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