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乱臣 第119节
  因为亲事,两家那段时间往来的频繁,苏苑音同他也打过几次照面,算是点头之交,只后来因为苏落雪行下那等着子事,父亲上门去退了亲,裴家虽是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是也再不同苏家有什么往来,尤其刚一退亲之后苏落雪就做了萧旼的侧妃,两家也由此误会越发多起来。
  想不到这次来的援军竟然是他做主帅,这升迁路径未免也太快了些。
  裴玮瞧见几人,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这是一个抓到敌军活口的好机会,随即留下两个人将方鸿看好,带着其余的人向后追去。
  她稍愣,秦牧反应最快,已经拽着她向坡下跑去,其他两个暗卫也护着方老伯和老吴紧随其后。
  方老伯知道是自己闯下了祸事,心中愧疚不已,如果方才细想,也不会因为疏忽大意犯而如此低级的错误,以至于叫众人都置身险境,可是突然瞧见了自己苦苦觅良久的孙子性命攸关,当真是做不到沉下气来。
  秦牧见裴玮带着人追得紧,可是他们这边除了两个稍微能打些的暗卫,旁的全是老弱,这样拖下去可不是办法。
  既然世子派他来,定是信得过他,要他护好苏姑娘周全,无论如何,他定是要完成使命才好。
  “苏姑娘我去引开他们,你们快回去同世子报信!”
  说罢,也不等人回答,他拔出剑,转身朝着裴玮迎击而去。
  她不知道秦牧跟裴玮谁都身手更好些,就算是两个人尚且能够打个平手,可是双拳难敌四手,敌众我寡,秦牧只怕如何都讨不到便宜,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到他们带着援兵来的时候。
  秦牧看着将自己团团围住的齐军,对上了那双带着些阴郁的长眸,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也算是上过大大小小几回战场的人,就算真正交手,也不见得会有多少劣势,若只是他就将裴玮解决,那也不劳烦世子再亲自出手。
  裴玮眼神犀利似盯上猎物的鹰隼,看着面前站着的人,他是识得的,萧阙身边一条忠心耿耿的走狗,实力却还不如萧阙身边两个一直跟随的暗卫,所以并不足为惧。
  只是他不想博得什么手段光明磊落的美名,换句话说,为达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见秦牧不要命的出来阻拦,分明就是刻意为方才几人的逃跑拖延时间,觉得自己会是那种自负虚伪,不愿以多欺少,想赢得光明正大而要亲手打败对方的蠢人。既如此,他便就速战速决,众人一起上,他就算再能打,又能撑多久。
  还想去报信?
  方才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上。”他出声,给身后众人下了命令。
  秦牧握紧手里的剑,沉眼屏息,踹倒一个冲上来的齐军,耳畔突然风吹的逆流声加剧,他往后退了两步,堪堪避开不知何时出手的裴玮手里的刀。
  刀法很快,透着些叫人捉摸不透的诡异,秦牧心中警铃大作,更是不敢松懈。
  见自己此刻已然成为了他最戒备的目标,裴玮讥笑,没停手。
  若是只防备他倒是还好,因为他身边的人,可是各个都不容小觑。
  刀剑碰撞,秦牧只觉得自己整个虎口发麻,险些都要握不紧手中的剑柄,错愣的功夫,身后已经被人靠近划了一剑,他闷哼,背上一片生疼得厉害,但是却也一步不退。
  说不好自己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纵是如此,他也不能白死,将人拖上一刻,那他们能成功逃命的希望就更大一刻。
  交手数回下来,裴玮微讶,眼前这个男子,倒是出乎意料的难缠,身中数刀却就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还能反手杀死他两个精锐下属,毕竟是能做到副将的人,也定是有些过人之处。
  只是可惜了,偏偏是梁州人。
  裴玮眼中寒光一闪,找到了秦牧的破绽,他抬手猛的向前冲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刀已经架上了秦牧脖颈,他没有没有下一步动作,只开口:“玄甲卫大营位置在何处,你们此行一共多少人,可有遇上过山崩?”
  他们出师不利,一进锦西就遇上暴雨和山崩,后来又同副将走散,元气大伤,在这个连绵的山里转了很多天都没找到路,抓了几个当地人,却都并不识抬举,直到昨夜瞧见西南方向火光冲天,他们顺着火光赶来,直至清晨又迷失在这重重叠叠的林子里。
  只怕他那个心比天高的副将,此刻已经成为一缕刀下亡魂了。
  秦牧不为所动,只觉得自己当真是要死了,行事倒是也开始无所谓起来。
  他讥笑两声,吐出一口混着血水的唾沫星子,神情倨傲的迎上他的视线:“无可奉告。”
  “哼。”裴玮冷哼一声,并没有被激怒,只觉得他嘴硬,那么此人已经无用,杀念本就一直都有,只是显露得早些晚些。
  “慢着。”
  一道清冽女声在不远处响起,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而去。
  裴玮落刀的手顿住,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玄色长袍,未施粉黛,打扮得极为简单却已经很出尘的女子。
  如果没看错,方才她亦是也在梁军之人的同行之列。
  “苏二姑娘要救他?”他看着人慢慢走来,不像是来叙旧,直接将其身份戳穿。
  见人在不远处站定,因是女子,身上又不见什么能伤人的利器,还像是将军旧识,几人都放下刀,没太在意。
  秦牧见她复返,神色有些激动,往前挣扎了几下,又被死死扣回来,摁住肩膀不让动。
  苏苑音看了一眼重伤的秦牧,没外露什么情绪,默不作声的收回眼:“好久不见,裴公子。”
  看见眼前的人,裴玮一段回忆又涌上心头。
  那个女子从前有多雍容,多高不可攀,那个时候就有多憔悴消瘦。
  他从不敢肖想的人却用一双柔荑攀附着他,眼睛里的傲气消失殆尽,只剩下满目苍凉怨恨。
  她朝着他哭诉:“阿玮,你要帮我,我只剩下你了。”
  他当然会帮她,哪怕她明明说自己只有他,可最后还是选择嫁作他人妇,她都是第一个会问他痛不痛,给他带来温暖的人。
  荣宠加身的宰相嫡女,她就该高高在上让他仰视才对,可是有的人却非要来拉她进泥潭。
  苏苑音。
  这是她对自己哭时,咒骂得最多的名字。
  裴玮回神,看向苏苑音:“苏姑娘可知,即便就是薛家,都不敢这么光明正大同梁军搅在一处,你这般行事,是也要同反贼同流合污,公然与大齐为敌?如果是这样,我现在也完全有正当理由处置你。”
  苏苑音对他的警告视若无睹,只摆摆手:“误会误会,我只是碰巧路过,不过我有一物,想请裴公子替我瞧瞧。”
  裴玮冷然一笑,并不买账:“苏姑娘还想替通风报信的人拖延时间?”
  “不过是两个老者,再是如何又怎能快得过你手上的刀呢,亦或是说,你不敢?”她笑得带有几分轻蔑的戏谑。
  裴玮转眸,收回了手上的刀,向着她走来,他倒是看看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倘若是她死在了梁州,就算是无辜枉死,谁又敢替她申辩。
  他睨起眼眸,看着她朝着自己慢慢伸出手,等着将她盘算识破,再顺势替周芜报仇,正思索着,却只见眼前弥漫过一层呛人红雾,眼里像是被针|刺般睁不开。
  他不知道她耍了什么手段,但是众人都纷纷中招,慌乱了一瞬,只依稀听见她说了声“快跑”。
  秦牧被人带着跑出去老远还是有些傻眼,直到方才,他心里都是有些埋怨的,自己白白舍了条命,她又回来送死,直到现在,他才有种劫后余生的真实感。
  他们竟然都没有死。
  “发什么呆,还不快走。”她催促。
  那个药可拦不住人太久。
  秦牧看着眼前救自己脱身的女子,只觉得被她拽住的手灼热无比,这般纤细的身子,却竟然蕴藏着这么大的能量。
  突然明白了为何英明无比的世子会折在这个上京来的女子身上。
  正失神,身后有人从头顶跃过,提刀拦在人前。
  只见他们已经脱困,顶着肿得似是个核桃般大小的眼睛,模样有些滑稽,他却实在笑不出来。
  “苏苑音,方才竟还是小瞧你了。”裴玮笑得阴狠,也不欲再装客气,杀意毕露。
  苏苑音手心生了些汗,手里还捏着最后一瓶药,她在权衡故技重施成功的几率是多少,成功之后往哪里跑才能隐匿行迹。
  秦牧咬咬牙,看着慢慢逼近的人,有生之年,能够受一回被别人以死相救的待遇也算是足已,现在也是该他继续完成自己的使命了。
  像是早就看透他的心思,眼睛最肿的裴玮冷笑一声,抬脚走来,似是要动手,只气势全然没有方才的骇人,透着些傻气。
  “杀了苏苑音,活捉秦牧。”他不以为意开口道。
  几人领命,纷纷持刀跃起,朝着苏苑音砍下。
  秦牧如临大敌,将人护在身后,苏苑音刚想抬手试一次方才的法子,却只见一支似是有雷霆之势的箭羽从她身侧呼啸过,快得只剩一道残影,将身后一个离的她最近的人直接射了个对穿,又落到了地上,晃动着被鲜血染的通红的箭身。
  之后就是如法炮制,快得她都来不及眨眼,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都纷纷倒地。
  她惊魂未定的抬眼,看见萧阙犹如从天而降般突然的出现,又架上了两支箭,对准了裴玮。
  她长舒一口气,总算是赶到了。
  秦牧被萧阙凉凉瞥过,他才意识到苏姑娘刚刚带着自己跑时被拽住的手腕还没松开,惊得他赶忙将手抽回,巴巴的抬眼看着人拉弓射箭的同时已经骑马从山坡跃下,殊不知他同飞驰的箭,究竟是谁更快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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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章
  那射出的箭实在太快,裴玮躲闪不及,只有挥刀去挡,刚一挡下,又见人已经骑马奔袭到自己跟前,萧阙的行事太有出乎意料耳的果决,叫他只得握着手中的刀被动反击,只是自己这边的人已经在他手里了折了半数。
  他此前也曾见过萧阙,在上京的寻常宴会上。
  自己坐在最末席,而他却被请至上座最好的位置,被侍女抢着侍奉,被众人争相敬酒奉承,纵使如此,他却知道不过都是虚情假意,很多人背地里其实都对那时的萧阙却嗤之以鼻,一个连背脊都挺不直纨绔子弟,是凭借着依附生母逢迎皇帝才能平白享有这一切,文不成武不就,没什么拿得出手。
  萧阙也的确在身体力行的证明着那些对旁人对他的非议,难堪大用的好色贪色之徒。
  可是他却能从萧阙的眸子里察觉不一样的情绪,淡漠、凉薄、愤怒。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其实也是同一种人,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都在蜷缩在暗处独自舔舐着伤口,慢慢蛰伏寻只为了等一丝彻底能翻身的契机。
  现在他们都做到了,立场却不同了。
  萧阙拔剑从马上跃下,两个人之间没说什么话,打斗一触即发,手里已经兵刃交接。
  见裴玮那边棘手,对上的人又是萧阙,几个还尚且伤得不算重的手下也都纷纷加入战局去帮忙。
  几人交手的瞬间,秦牧已经带着苏苑音直直往后退了几步,只敢轻轻拽着人的衣袖,退至安全的地方又放开,不敢再妄动。
  见萧阙被围住,苏苑音瞧得心惊担颤,可环顾一圈都没有瞧见萧阙的玄甲军,莫不是独身一人来了?
  随即她又转头看了看一旁的秦牧,他是萧阙的副将,他们平日里肯定也有商讨过纤细对敌的计划,想问问萧阙的援兵在何处,却只瞧见秦牧仰头,正目不转睛的瞧着萧阙,眼睛里亮晶晶的似是有星星。
  她扶额,暂且将这种眼神当作是崇敬。
  “秦牧,没有援兵么?”
  秦牧稍顿才分神来搭理她:“苏姑娘不要担心,世子定是自有安排。”
  苏苑音语塞,瞧着他一副萧阙怎么做都是对的神情,只怕他其实亦是不知,如今这般不过全是对萧阙的无条件的信任。
  她锁着眉又将视线落回萧阙身上,虽不知他如何想,但是此刻她所瞧见的,裴玮似乎已经没有方才面对他们时的那般轻松,只想必萧阙于他还是有一定的威慑作用。
  可是仔细推敲之后就太蹊跷,萧阙赶来的也太快,算算脚程,纵使是老吴他们此刻不停的往回跑,现下或许都还不可能会赶到,可是此刻萧阙却居然出现在这里。
  或许只有一种解释,压根就不会有援兵,或者说援兵现在才在赶来的路上,萧阙是他们在半道上遇见的,所以才会赶来得这么快。
  她心里默默捏了一把汗,强迫自己不露出什么异样,学着秦牧的样子,泰然自若的看向萧阙。
  倘若真是她方才所想的那样,那定不能叫裴玮察觉出什么异常,相反的,他们甚至要在此处故作轻松,让他们以为萧阙有底牌而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