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年夏天 第11节
  林漾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和刚进班时差不了多少,就连名次都是一成不变的第八名。
  周弦思见她拿着物理卷子发愁,上面有粗心大意扣除的三分,安慰她:“没关系,这只是第一次月考。”
  “不是,”林漾叹气,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就是最近吧,我妈天天爱拿我的分数和另一个人作对比,偏偏那个人的分数每次都压我好多,我就挺受打击的。”
  “那你下次压回来?”周弦思真心实意的出主意。
  林漾为难:“压不回来,他太厉害了。”
  “就跟许纵那样的。”她小声说。
  这么一听,周弦思觉得是有点难度。
  “但你已经考的很好了,已经第八名了。”
  讲真,林漾对第一的渴望不是太高,就像沈柏裕说的,能保持在这个区间她就满足了,但总免不了要被卓季芳唠叨。
  事实也的确如此。
  那一个星期,林漾两耳朵旁“沈妄”的名字就没停过,好在第二个星期沈柏裕因为应酬喝酒几晚上回来的都比较迟,卓季芳也就没空管她。
  最迟的一晚,都快到十二点了。
  林漾那会刚写完作业,下来倒水喝,楼上的沈妄也被这动静折腾的下楼。
  “沈部今晚陪几个外市的党委多喝了几杯,有些吃不消,刚才在路上已经吐过一次了,应该不会再吐了。”
  司机把昏睡的人送到门口也没再进去。
  男女的体型和力气本就悬殊,卓季芳和李姨一人扶一边都还站不稳,沈妄看不过去,走过来架起他一只胳膊:“我把我爸送到楼上,你先去给他冲杯蜂蜜水吧。”
  卓季芳忙去厨房。
  “李姨,麻烦你去拧条热毛巾。”
  林漾站在楼梯口看着两人的背影,眸色微闪。
  沈妄好像对这些很熟悉。
  因为明天还要上学,卓季芳没让沈妄多待,把人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让他回房睡觉,他上课时间早。
  卓季芳叫住同样要回房的林漾。
  “你这丫头,怎么一点不懂事?”
  “什么意思?”
  屋里酒气轰天的,卓季芳已经习惯:“你沈叔叔这几天回来都晚,每天还都喝不少酒,你怎么也不跟着劝劝?”
  林漾觉得诧异:“我跟着劝什么?”
  “你傻啊你。”卓季芳点点她额头,“这会正是你表现的时候啊,趁这段时间多关心关心你沈叔叔,让他少喝点酒,你现在是她名义上的女儿,多说点好听的话让他注意身体他会觉得你人体贴,跟儿子一比你这女儿倒知道孝顺。”
  “明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别忘了提醒,听见了吗?”
  她妈这心思,算得也太细了……林漾并不赞同,她应付的点了点头:“知道了,我困了,先回去睡觉了。”
  只是门一打开,她怔住,双眸睁大。
  沈妄也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一条胳膊倚在门框上,指骨修长的手间转着一根打火机,大拇指腹在上面摩挲。
  除却此刻绷紧的下颔线,他薄唇间漾开的弧度也颇有些玩味。
  林漾是真的尴尬,忙关上了门,有些心虚的问道:“你……”
  “都听到了。”沈妄收了打火机,打断她的话,“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
  “挺行。”他唇角抵着腮帮,嘲讽的喊她,“妹妹,记得多孝顺孝顺我爸。”
  沈妄说完抬脚就走,脸色不善。
  门边的林漾张了张口,脚定在那处抬不起来又不知说些什么。
  无论有意无意,这的确是她妈不对,这事做法本就欠妥,她也没打算真这么做,只是当时敷衍卓季芳随口应了一句。
  但到底,是对沈妄的不公。
  第二日的饭桌上林漾自然不可能再提,卓季芳给她使了好几个眼色,她都径直忽视,沈妄走的早,自然不知道这些。
  吃完饭卓季芳单独把她拉到一旁,问她怎么回事。
  “妈,以后别这样了,我做不出来。”林漾背起书包,想了想,又转身,“你这样做,会让我感觉你在算计沈叔,在算计沈叔的儿子,我感觉不道德。”
  “而且,昨天那些话,沈妄听到了。”
  卓季芳一慌,还没来得及细问林漾已经推开了门移开。
  那几天,沈妄中午再也没回家吃过饭,沈柏裕察觉不对,他在饭桌上给沈妄打电话,也没人接,最后安排了司机明天过去,让林漾明天和他一块坐车回来。
  卓季芳面上不安。
  她有一晚特地在家等着沈妄,也确实等到了独自一人回来的沈妄,没等她开口沈妄就跟她说了两句话,开口便是从没喊过的“卓姨”
  他说:“卓姨,从我答应我爸再婚到接受你们进这个家,我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我知道你也不会真心对我好,你可以把我当敌人,但你不应该算计我爸。”
  “我既然让你们进了这个家,就没想过把你们赶出去,你可以安心住着,倒也不用费心那些歪心思,我眼不瞎,你也不用费力来讨好我,大家都安安分分的,面上都能过得去。”
  沈妄虽然对她们有排斥心理,但的确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卓季芳越发愧疚。
  林漾也挺无奈的。她好不容易和这“哥哥”的关系有点改善,如今又回到了“解放前”,沈妄如今对她打招呼的“哥哥早”又直接不理了。
  第二日,林漾提前给他发了消息:
  【中午王叔来接我们,一起坐车回家。】
  沈妄三节课都没给她回。
  没办法,她只能趁着大课间又跑去了高二部。
  展子鑫早在她走到中间的连接走廊时就看见人影了,笑嘻嘻的上前:“妹妹啊,是不是来找你……”
  周围还有其他人,他话音及时截住。
  “找沈妄?”
  林漾点头。
  “你在这等会啊,我去帮你叫他。”
  “不用。”林漾忙叫住人,沈妄不喜欢在学校跟她扯上关系,如今他心情又不好,她还是顺着点吧。
  “麻烦你让他看一些手机,就说中午我在红绿灯路口等他。”
  展子鑫:“行,我马上就去说。”
  旁边有男生人问这是谁。
  “滚滚滚,少打听,你打听不起。”展子鑫推了人一把,回了班。
  沈妄正替纪磊打着游戏,长腿大敕敕地抵在桌下的杠上,他靠窗坐,后背微弓,五官轮廓清晰分明。
  “我说妹妹刚刚来找你了啊,说是中午在什么红路灯路口等你,哦对了,还让你看下手机。”
  沈妄缓缓抬了下眼皮,眼神颇冷。
  他这几天心情都不好,展子鑫也没敢在人面前嘚瑟,不经意瞥向窗外时脸色变了变:“靠,那垃圾玩意怎么缠上妹妹了?”
  沈妄跟着望过去。
  眼底瞬间一片阴鹜。
  他把手机扔回跷二郎腿吹牛逼的纪磊身上,二话没说大阔步的往外走,周围空气瞬间降了好几个度。
  门外,林漾刚走没两步,就被杨瀚挡住了去路。
  她现在压根不想跟这人多说一句话。
  “我要回班了。”
  “正好难得碰见,中午一块吃个饭吧,之前你帮了我就算请你吃个饭。”杨瀚有些忐忑,他去高一打听过,但去过一班门口几次,她要么不在要么就是在写作业说没空出去。
  刚刚他正无聊,一抬头就看见这熟悉的身影,哪能等,立马就追着出来的。
  林漾眼底的厌恶毫不掩饰,她直视着杨瀚,声音干脆:“做事先做人。”
  “什么?”杨瀚懵了下。
  “做事先做人,这五个字送给你,你可以学习不好,你也可以一事无成,但你首先必须要长成一个人,而不是这个世界的痈疽。”
  杨瀚呆住,他忽然明白过来,脸色涨红,正要打算死不承认的时候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林漾。”
  有人喊她。
  林漾偏头,沈妄站在离她两三米远的楼梯口处,慢慢眯起眼:“过来。”
  两分钟后。
  沈妄直接带着她下了楼。
  “以后少来这边,有事给我发消息。”
  他垂首点燃了一根烟,吸了口后继续道:“中午我会回去吃饭,你放学直接到路口等我。”
  林漾低头踢着脚下亮丽的大理石,闷闷解释:“我并不是想让别人知道我们两的关系,沈叔让你回家吃饭,我看你没回消息才过来找你。”
  刚才沈妄直接喊她名字,还当着这么多人面带她下楼,他的那些同学应该会乱传吧。
  沈妄只说:“展子鑫会解决。”
  这么点眼色都没有那就白认识他这么多年了。
  高一年级那处传来大课间体操的广播音,沈妄遥遥望了眼,眉梢微扬:“你没去跑操?”
  “嗯,骗老师说了身体不舒服。”
  她说这话时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小得意,沈妄嘬了一口烟隔着烟雾扯唇:“是啊,来我家这么久你不就是在撒谎演戏吗?”
  “正好,我马上要去隔壁市参加竞赛,你和我爸在家可以好好演什么父女情深,记得多替我孝顺孝顺。”
  一句话,将两人间的气氛又推向敌对。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