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楚眠摇头,沉默地坐下来吃晚饭,过了会儿还是告诉楚珩:“跟同学去买点东西而已。”
  楚珩意外之余还很欣慰,心里感叹侄子终于跟同龄人搞好关系了。不过她也没多问什么,只是暗暗记住楚眠每天的微小变化,比如更爱吃零食了,周末打游戏的次数更长,还会特意给fiona拍照。虽然生活的重心还是学习,但也越来越愿意把时间分配给娱乐,看起来不再那么阴沉了。
  楚眠吃完饭,回房间看小说。前阵子诺贝尔文学奖的新闻铺天盖地,他猜测期中考试的语文阅读或许会考莫言的文章,趁现在有空看看,方便到时候分析中心思想。
  看完一个短篇后,时间已经九点半,他习惯性地拿起手机,却没发现未书友群 消息。
  已经连续好几天,楚眠晚上都会收到于燃的短信,没有正经内容,纯粹胡扯,一聊就到晚上十点半。楚眠这刚差不多习惯,今天收件箱就空了,难免感觉少了点什么。
  楚眠没多想,顺手点进qq空间,看见于燃是在线状态,还发了几张《银魂》动画截图跟夜希讨论起来;再往下翻,是他刚才炫耀《神庙逃亡》的游戏分数,大言不惭地自称是班里最持久的男人;一晚上至少转发了七八条说说,分享了两首歌曲,明显没在写作业。
  清闲得很吧。
  楚眠起初还不以为意,直到他发现于燃昨天半夜的那条动态——
  【狼藏了反犬旁】:哈哈哈哈哈!老子终于把这个月的套餐短信用完了!!!
  终于。用完了。
  楚眠皱起眉,心里有点不平衡。
  自己每天那么忙着学习,还愿意挤出一点时间回复那些没营养的短信,结果于燃只不过是为了找人陪他处理掉那些短信条数而已。
  ——怪不得每条短信都跟废话一样。
  楚眠快速地浏览了一遍最近几天的收信箱,然后果断选择清空。
  他把手机倒扣,继续专心看小说。
  片刻后,手机振动。
  于燃的短信姗姗来迟:“明天早上吃什么?你去食堂吗?”
  楚眠匆匆回了个“不去”。
  于燃:“来吧!我要补作业。”
  楚眠现在正对他有敌意,看到他那种理所应当的语气一时更烦了,直接反问:“你为什么不能今天全写完?”
  于燃:“我就想抄你的。”
  “不给。”楚眠立即回复,并决定接下来再也不借他作业了,“你找别人要去。”
  于燃:“行。那你明天记得来吃早饭。”
  “我都说了我不去。”
  楚眠回完这句,直接把手机调至静音。低头看书时,余光感觉到屏幕时不时亮起,他没去关心,等一本书看完该洗洗睡了,他才发现有十九个未接来电。
  很快,于燃拨过来了第二十次。
  “哎呦,你他妈总算接了,我还以为你又睡着了。”
  “什么事?”
  “我看我这个月还有一百多分钟语音没打呢,留着浪费。”
  没想到他会大大方方跟自己提这事,楚眠心里不由得更抵触:“你怎么不给别人打?”
  “给别人打干嘛?”于燃在手机那边笑起来,“我晚上只想跟你说话。”
  楚眠瞬间感觉到胸口里像是被人攥了一下,握着手机的指尖也忽然开始发热。他嘴唇动了动,没出声,只是从桌前站起来,快步走到床上趴好。
  “楚眠,我最近特别担心世界末日。”于燃声音忧虑,“我现在看着日历离十二月份越来越近,就他妈的好害怕,感觉能活一天是一天了。”
  楚眠脸色缓和了很多,“你今天不是还要准备艺考的作品集?”
  “那不是当时我没想起来世界末日这茬嘛。”于燃唉声叹气,“操,我才十五岁,我不想死。”
  楚眠呼吸变沉了些,缓慢问他:“那你什么时候十六岁?”
  于燃认真地想了几秒:“明年吧。”
  “废话。”楚眠轻笑起来,“我是说……具体日期。”
  “噢。”于燃恍然,“八月六号!数字很吉利吧?”
  原来今年的已经过了。
  楚眠暂时放弃送他绘画工具之类的念头。
  于燃又开始严肃探讨世界末日的话题,楚眠左耳进右耳出,到最后安慰他:“肯定都能活下来的。”
  “行,我信你。”于燃说,“如果我们都顺利活到二零一三年,就证明我们毕业也能顺利一起去北京。”
  楚眠停顿几秒,然后重重“嗯”了一声。
  其实他没想到于燃还挺重视那个所谓的约定,别说三年后他们还能否记得现在的愿望了,就连前不久军训时发生的事,楚眠也都淡忘了很多。当时夜空下的热情和感动,说不定都会随着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而慢慢消解。
  楚眠本来对此毫不怀疑, 但他现在却更愿意相信……于燃应该会帮他记得。
  “哎,困了,睡吧睡吧。”于燃说到最后口干舌燥,打了个哈欠就主动道别。
  转天清晨,楚眠跟班长一起去室外监督这周的值日生工作。最近是“行为规范周”,卫生方面也加大了检查力度,每个班级要轮流清扫学校里的落叶。
  楚眠在学校门口,眼前是高二年级的学长学姐,打扫态度十分散漫。其中一个他眼熟,正是前阵子想强迫崔荷亲密接触的蔡寒川,头发剪短不少,稍显精神。
  蔡寒川当然也早就注意到了楚眠,两人刚才还有短暂的对视,不过他马上若无其事地转过身,然后暗自骂脏话。
  力量被一个外表看起来文气的学弟碾压,还是在前女友面前丢脸,蔡寒川难免心里不服气,但更令他愤怒的是楚眠当时让他头撞了好几次墙,结果到今天脑袋还隐隐作痛,去医院拍片子没什么大碍,大夫说他可能心理原因。
  “操他妈。”蔡寒川绝不承认自己是怕了这人。
  他背对着楚眠扫地,把黄叶堆积成小山状,这时想回头看一眼楚眠走了没有,却注意到校门口进来了另一个讨厌的面孔。
  于燃双腿还没迈进校园,就大声喊楚眠的名字。
  蔡寒川不屑一顾地翻白眼,冷哼。
  那两个人的关系,蔡寒川是从自己最近新认的弟弟嘴里知道的。
  军训期间,隔壁学校有个叫黄枫的男生来打听谁是成骏扛把子,蔡寒川出去一瞧,原来对方是来交朋友的。俩人都是初中时混过社会的,性格相投,一拍即合。再开学后的某一天,黄枫说要带他去个有意思的地方玩,蔡寒川跟过去发现是个会所。“未成年不得入内”的规矩在黄枫面前形同虚设,据说是有人罩着,才敢随便进出。蔡寒川觉得他人不错,就干脆地称兄道弟。
  两人平常就随便抽烟喝酒吹牛逼,聊着聊着也自然聊到了各自学校,蔡寒川发现原来黄枫认识于燃,也觉得这人是个傻逼。
  不过当黄枫提议把于燃收拾服帖后,蔡寒川摆摆手拒绝了:“算了吧,没趣,我懒得搭理他了。”
  黄枫没再多表示什么,之后蔡寒川随口提了一句:“我们学校高一有个人,比于燃难办。”
  当然,他没有详细说明楚眠厉害的程度,只说:“操,看起来跟个娘们儿似的,劲儿还挺大。”
  蔡寒川的形容虽然简洁,但十分精准,黄枫细细回忆了片刻道:“我好像见过,是不是跟于燃形影不离?”
  “嗯。”
  “噢……”黄枫喝了口酒,轻描淡写地说,“那不是于燃对象么?”
  “啊?”蔡寒川马上从沙发上坐起来,眉毛紧皱在一起,“操,男的?对、对象?操他妈,真假啊,别膈应我。”
  黄枫觉得他大惊小怪:“你不知道?连我都知道,于燃军训时跟他对象半夜野战小树林,到了天亮才被教官抓住。”
  蔡寒川马上恶心得打冷颤。
  “哥,要不你看这样。”黄枫撂下酒杯,探过身子,“反正你想整治的是于燃对象,那我就跟你一块儿呗,咱俩把那男的收拾了,于燃脸上也挂不住啊,他这人不怕肉皮子被打,我看得从精神上虐一虐他。”
  蔡寒川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俩人商量好日子,选在了这周三的成骏社团活动阶段,那个时候学校主任都下班了。
  也就是今天。
  “操他妈。”蔡寒川没想到今天一大早就能看见这俩人,“恶心的死基佬。”
  他麻利地扫地,把刚才堆积成形的枯叶又全都拨散了,但打扫的声音根本盖不住背后那俩人在校门口说话,膈应得蔡寒川干脆使劲用扫帚摩擦地面。
  “为了给你买紫薯包,我连抄作业的时间都放弃了,你还不跟我磕头道谢?”于燃抬着脸跟楚眠说话,“你吃馄饨吗,我没加香菜,你上次说好吃的那家。”
  “早自习物理,你收敛点。”楚眠告诉他,“赶紧回去,吃完再写。”
  “不行,物理一上课就检查。咱俩早自习换位置,我吃的时候你帮我挡着。”
  他们俩说话时,蔡寒川的嘴角已经快撇出下巴了,胃里还一阵一阵酸。他嫌恶得五官扭曲,悄悄回头看一眼这对死基佬走了没有,结果撞见于燃笑着伸出手,把装紫薯包的袋子贴在了楚眠脸上。
  操他妈。
  蔡寒川当场没忍住,一声响亮的干呕。
  第29章 再次咩咩
  用水彩颜料画黑板报远比粉笔更鲜艳明快, 大海波浪十分生动,进班上课的老师们看见都忍不住夸奖几句。同学们这才发现, 平常吊儿郎当的于燃原来还有一项艺术特长, 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要是期中考试考画画就行了, 这卷子都什么鸟题。”于燃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 用湿巾使劲擦拭指尖的颜料。他脸下压着好几张化学试卷, 最高分不超过四十, 因此他被老师点名以后午休时间去办公室补课,直到期中考试及格为止。
  他想了想, 转过身子面朝楚眠,下巴杵在对方桌上, “楚眠,你给我押几道题吧, 我回家背。”
  楚眠在做作业, 顺口回答:“期中考试是区里出题, 不像上次月考那样会出现作业原题了。”
  然后他撂下笔, 抬眼看于燃, “把笔记给我, 划重点。”
  于燃非常怀念国庆之前的日子,那时作业不多, 课堂测验也轻松。而现在临近期中,各科老师天天都要叫同学去办公室讲题, 知识内容也越来越难了。他经常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下课就在几个办公室辗转, 上课还是老师重点抽查对象,一天课上完,他就明白了什么是“心力交瘁”。
  还好每周三晚上还有社团活动课,这是于燃在学校为数不多的期待之一。
  他现在是篮球队挂名成员,参与不了女生们的训练,每周就可以随心所欲去其他社团转悠,今天则是跟着周维犀打羽毛球。
  “于燃,愣什么神儿?该你发球了。”
  “噢。”于燃慢半拍地回应周维犀,视线却仍然盯着学校后门围墙的方向。
  ——有人在翻墙进来。
  天色已暗,于燃看不清远处人的相貌,但他知道那人肯定不是本校人,不然就该直接从后门大方入校。
  于燃暂且放下好奇心,挥舞球拍,击出羽毛球,与周维犀反复传递。
  球落出场外,趁周维犀去捡的工夫,于燃又忍不住回头往围墙那边望了一眼,发现有学生在接应那个校外人。背影很眼熟,今早就见过。
  是蔡寒川。
  于燃不由得皱眉,虽然自己很长一阵子没被蔡寒川找过麻烦了,但他知道这人最近跟黄枫有联系,因此不能掉以轻心。
  周维犀在球网对面蓄势待发:“于燃,你这次要是接得中,我就认贼作父叫你爹!”
  于燃刚才在走神儿,听周维犀说完话后,他迟疑半秒才抬起球拍,而那枚羽毛球已经飞速划过他头顶上空,落在了背后好几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