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除开这些,看着这一场大宴,这背后就不知要耗费多少心神,她的身子本就不好,接二连三的风寒,她那纤瘦的肩膀可抗的住?
  可也觉得孤单!就如他一般!这一派平静淡定的背后,是多少个深夜的谋思伤神?若有一天,一切真相大白,所有的事都有一个结果,她可还能完好?
  纳兰胤烨有些害怕,怕买个时候的她,真的无牵无挂了,会不会就……不想苦苦支撑这病躯了,会不会就无所顾念了……
  被两人这么直勾勾的看着,玄凌从无动于衷到有些不自在,忍不住一人给了一个眼神,看他做什么,精彩的在那边,她精心准备的这一场宴戏,不好好赏赏,岂不可惜了?
  不再理会他们,自己缓缓看了过去。
  只见打开了壶盖的田老和贾老二人,面色几经变幻,再不互相打量了,都只盯着自己的酒盏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田阁老先动了动,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他这一壶花间醉没什么特别的,随便一家酒肆里都有,他开始想不明白其中深意,但知这帝小姐今日宴有所指,他便朝着一个方向过滤,但凡能与帝家的事沾边的,他在朝时经过他手的。
  终于让他联想起来了,这花间醉是没什么特别的,可酿这酒必须用贺州九曲河的水才行,所以这花间醉也只有贺州出产,贺州,这么一寻思终于让他想起了一件事!
  心下大惊!这件事说起来其实不过一件小事,但确是他这辈子为官生涯中唯一的一个墨点!是碰巧还是有意?如果是后者,那她是如何知道的,再细往下想,更是汗出毛发!
  莫非当年他随手遮掩过去的,自以为的小事牵涉到帝家?
  贺州!帝家!那份折子的确是从贺州来的,是当时在放知洲张秉诚上奏的折子!张秉诚不就是最近千尚久与帝家案件中的一环,他虽离朝多年,可不带表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那个折子……那个被他不小心落下还没来得及看的折子,被烛火烧毁的折子!
  天啊!现在此刻再想,什么不小心,什么走火,太巧了,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的,目的无非是毁去那折子,难怪他后来去信让重奏一份了无音讯,不久之后,张秉诚就犯案出事了,当时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也没提起过了!
  若是当时,他细致些,不是没有可能发现不对的,若是当时他再负责些,派人去回访下张秉诚是不是就能知道那折子写了什么要紧的事。
  不,不止是要紧才对!
  端起酒盏,和主位方向施礼,随即一饮而尽,这杯酒他喝下,当年的疏忽已无力回天,也不可能再知道折子的内容,可过失终究存在,待宴散后,他自去刑部大理寺呈禀当年这一细节,是否与案件有关,不得而知了……
  临老他才懂得恪尽职守四个字的真正含义!帝家家主不是在怪他,而是在点拨他为官为人之道,否则就不是花间醉这么简单了。受教了!
  这边贾老则没那么大反应,到了一杯,端起,细品了一口,笑着朝玄凌点了点头,玄凌回以一笑。
  深井之水,冬暖夏凉!
  古井无波,深不可测!
  第150章 冬宴(7)
  芳菲园内,花香暖阳,回暖阁内,竹香浸染中席间暗流涌动。
  而帝府外,则是另一番天地,雪见阳化水,更是冻人,到处湿哒哒的,屋檐下滴答滴答的水落声让人格外心烦意乱。
  已到午时,吉元殿外,宫人们还没听到传膳的消息,只看着张总管进进出出好几回了,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宫人更是不敢吭声了。
  “还没开门?这都什么时辰了?看来,这里头到是热闹了,竟每一个舍得出来的。”不管是什么宴,就是这宫内的宴,也有提前离席的,这到好,那帝府的门关上后就再没动静了。
  张敏低着头,看着鞋尖,他发现,近来,他这脖子都酸疼了,圣上这些年没发的脾气,都积攒到这一阵了。
  帝府就是个铁桶,任他使出所有手段,也没能进去一个半个的,里面更是没一点消息出来,确也够瘆人的。
  说句不当说的忤逆话,若是那里头的人合起来,让九黎变个天也不是什么难事,也无怪乎圣上这般坐立不安,不思进食。
  圣子还在里头呢!
  这帝玄凌到底在做什么?也是胆大妄为,这么写个人在里头,她竟把府门给关了,也不怕惹出什么天大的事来。
  “废物,一点用都没有,那帝府难道就是金银造的,连个缝隙都没有?”纳兰秦风早就控制不住了,什么话都往外说,心急如焚的不光是帝家的冬宴,还有那东西。
  偏生的那东西这个时候让人偷走了,木秀、圣子都在哪里头,但凡那东西落在里头的人手上,这天真就捅破了。
  “你出去吧!继续盯着,有动静了立刻回报。”看都懒得看,摆手让人出去。
  张敏也不敢再这个时候劝膳,忙着躬身退了出去。他哪里知道,纳兰秦风心里憋着这么多事。
  张敏一走,纳兰秦风终于忍不住一巴掌落在殿内的梁祝上,走到剑架前,天子剑握在手上,却只能咬紧牙关握着,忍着拔剑的冲动。
  “圣上!芳菲园内,进不去。”
  黑衣人及时出现,让纳兰秦风的手松了下,可听的这一句,又是关节作响。雷霆山的人都没办法进去的地方,也难怪张敏束手无策。好一个帝家,不用想,有是与那么什么玄门之术有关。
  “雷霆山就没有一个精通此道的?”这又不是她帝家绝学,这江湖中,不还有不少人会些这个吗?雷霆山不是号称网络天下奇学了吗?
  黑衣人默不作声,精通也未必就没有难不倒的,这玄门遁甲之术,本就是玄妙之极,谁也说不好谁的最厉害,但是,帝家的,好像确实高深许多。
  帝府内是进去了,除了那满府的炭盆,弄的办事的人一身汗以外,没什么收获,那个书阁都摸不清门路。
  见黑衣人不说话,纳兰秦风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知道想要探听点什么是不可能的了,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东西到底在谁手里。
  “那入宫偷盗之人查出,是江湖中第一神偷燕飘零。”黑衣人似乎知道纳兰秦风在想什么。
  “知道是谁,就快去找吧。”
  纳兰秦风有气无力的挥手,拖着有些疲累的身子缓缓走向榻椅,软着身子坐下,现在知道,找到,恐怕也晚了,时间过去这么久。
  只要木秀站出来,他这个圣帝的位子,还能不能坐都不知道,哈哈,父帝,父帝好算计,同样是皇子,心却偏的没边。
  不,他不能退让,他做了这九黎圣帝这么多年,勤政不敢懈怠,就算无功,但也无过,谁也别想让他退位让位,谁也不行。
  如今,九黎的兵权在他手上,六部在他手上,国库在他手上,他有什么惧的,不过是一张绢帛,谁敢拿出来,他就让他落个伪造天旨的罪名,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没错,就是这样,只要他不认,他还有什么怕的?
  那样的事,那样荒诞的事,说出来谁信?哈哈哈,没人会信的。
  这大位还是他的,一直是他的,这九黎的江山也是他的,谁也抢不走夺不去。
  纳兰庆丰像是突然打了鸡血一样,双眼渐渐明亮起来,身体也慢慢坐直,他不能这么一蹶不振,不过是被盗了一个绢帛而已,只要那些实实在在的东西在他手上,他就不该惧怕。
  他是九黎的圣帝,谁也别想威胁到他。
  让纳兰秦风差点吓死自己的绢帛,知道的人都很感兴趣,奈何,东西到了玄凌手上,谁也不敢问,谁也不敢打听了。
  因为玄凌的反应,已经将路堵死了。
  可有人就是不死心的好奇,被外头人追杀的燕飘零一早就听的人递话说是付他酬劳!这给他兴奋的,正好雪停天放晴,简直是赏景的最佳天气了。
  当看到玄凌让景枝送来的衣物时,更是连连夸着人家体贴,可眼下是什么情景?
  这满园子老头是什么意思?不光老头子一堆,那一左一右还有两俊年……
  “金大总管,你能跟我解释解释,或者说本公子可以理解为被耍了?”差点命都没了!
  这就是他的酬劳啊?花前月下呢?剪影成双呢?雪中漫步呢?
  金如放不动如山,这不都看到了吗,她人也在,有雪有景,还要如何?不都兑现了?
  莫名的,看着别人吃瘪就是心情舒畅!这席间的大戏他是看的个一知半解,入不了味,只知道,往后宁可得罪阎王小鬼,也别得罪她,这在坐的,随便拧出一个,哪个不是个人物,都是长了几幅心肝的,可你瞧瞧,谁逃脱了去。
  “喂!发什么呆,说话啊!”燕飘零用胳膊肘撞了下对方,还一脸不甘心的样子!
  “说什么,那答应你的时候,有说是单独两人吗?这的景不好吗?她不在吗?好好赏景吧,我先忙去了!”这瞅着,宴会也快结束了,他还的去准备送客,管家难为啊!
  趁着燕飘零一个不注意,扭身就溜了。
  燕飘零眼前宴饮,再看看那安坐主位洞若观火的女人,徒然一笑,得,被这样的女人耍一回,没啥丢人的,怪不得当初答应的那般爽快,感情在这等着他呢?坐下,倒满一杯,那些个高官达贵的饮品好像各有特色,他有些好奇,他的会不会也别有风味。
  来九黎这一趟,总算没白来,有趣的人,有趣的事,都遇上了,这九黎帝都,可真是热闹!帝家!传闻中的帝家,起初还惋惜他生晚了十六年,如今看来,说不定恰好是生而逢时。
  老实说,若得帝家人辅佐,不光他要的皇位可得,就是天下,也可角逐一二!
  帝玄凌!本公子的命也是金贵的,闯宫盗东西差点丢了性命是为你,奄奄一息救回一条命的也是你,这账可不好算,一场赏景可做不得数,买卖双方不还讲究个你情我愿那?他燕飘零可是好招惹不好打发的,来日方长。
  燕飘零也确实有些渴了,端起酒盏,闻着味道怪怪的,带着淡淡药香,想着自己身上的伤,不免一笑饮尽,虽然狡猾致极,却也是柔情体贴的,女人,千娇百媚……
  后面的话还没过脑,顿时张大嘴吐了一地,她竟然……她竟然给他喝,壮阳之药……大补之物,他虽不精通医术,可常年花丛中游走,怎会不知道这些个东西!
  好得很!好个狡猾又混蛋的女人,吐完,气极反笑,痛快,这下他们之间更别想掰扯干净。
  再斟一盏,端起,望着玄凌的方向,遥遥举杯,含笑淡饮。
  百忙之中,玄凌感受到某个方向投来的目光,回视过去,丝毫不惧,她可没耍诈,只怪他自己没说清楚。
  还有,她的医术替人开药看病,那是千金难求,他还想如何?常年游戏人间,难免身子亏损,难道不该补补?
  他想让人这么认为,她便顺着成全,难道还不够体贴?
  第151章 冬宴(8)
  一场冬宴,到场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喝了一盏毕生难忘的特饮。
  就在大家以为主人家的目的达到,是该鸣金收兵结束这场让人揪心难熬的宴饮时,主人家却端杯起身,朝着她身后的方向,高举杯盏,侧身看向他右手边的一直默不作声的公子。
  其实大家早就注意到了,来的都是什么人?最是知道什么叫静观其变的道理,再说,要做声,也轮不到他们,还有个饮醋如酒的圣子殿下在。
  能这种场合毫不避讳坐在她身边的人可不是个简单人物!
  “晨曦,起来,陪我祭奠一下帝家的人如何?”
  这……虽不合适,也没什么不可以,看着眼前一身黑袍孤身而立的人,胤晨曦二话不说,端盏起身,这蜜水他尚且舍不得饮用,第一杯祭帝家人也算敬意!
  他从未告诉过她,他最是喜欢甜味,总觉得男子嗜甜有些孩子气,她又总无意间把他当孩子待,所以更是不想让她知道,与她同食时,都忍着从不碰甜腻的东西,可她竟还是知道,
  心底不是不欢喜的,只是这场合,加上她此刻的心境,便也把这份欢喜一个人偷偷深藏,闲暇时可拿出来细品,也够回味些岁月吧!
  “玄凌自出生,便没见过家人,不曾膝下承欢、不曾为他们立过牌位,也不曾祭拜过一回,更不曾为他们燃过一柱香,烧过一张纸,大不孝!”说到这,挥动高举的手臂,酒从酒盏中倾泻而下,动作利落有力!可看着那一身黑袍的瘦弱身躯,忍不住就让人生出恻隐之心。
  在座的人,不自觉放下了酒盏,慢慢站直,静静观望。
  殷晨曦见状,二话不说,跟随而动,蜜水抛洒出去。心里默默而道:“帝家各位长辈放心,她既让他为弟,他也不客气将自己当半个帝家人,帝家的事,也就是他的事,他定陪她一路披荆斩棘!”
  玄凌示意,帝简又为她斟满,再次高高举起高过额际,“玄凌自幼没见过家人,不知他们生的如何模样,却受帝家族规家训教导,身为帝家人,宁可死,不可毁清白之名节,帝家满门,十六年前便用性命教导玄凌这个道理,玄凌不敢也不能再独善其身,定要将十六年前的真相呈现世人面前,若是帝家人之过,帝家人死得其所不敢说冤,玄凌身为帝家人,也无颜苟活于世,然则,若非帝家人之过,那帝家就是满门含冤,冤大如天,身为帝家人,玄凌自会竭尽所有,拼尽一身也要让帝家沉冤得雪,清白留名!”
  再次满盏抛洒,这一场的背影让人看着肃然起敬,娇弱的身子骨,几分凛然、几分决绝!
  殷晨曦依旧一言不发跟随而动,只是手上动作更为有力,身姿更为挺拔,一派守护姿态侧立一旁。
  因为背对着,所以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可是从他们的,背影中,已经感受到了几分。
  玄凌的另一侧,纳兰胤烨手在袖中紧握,他此刻虽没现在她身边,可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感同身受!
  席间,众人心思各异,却都严肃了表情静静看着,不论别的,就眼前这番模样,这帝玄凌就当的起他们今天叫的一声帝家家主。
  有些人更是红了眼眶,那个黑色的背影没来由让人心疼。
  玄凌此番并非为了谁的心疼,更不为了同情,转身,面上无风无雨!酒盏再次斟满。
  “玄凌说过,在场诸位,或多或少都与帝家或有交情或有交道,故此,玄凌特设此冬宴,邀来各位,一是帝府十六后重开,让关心帝家的诸位放心,帝家依然如故;二是让关心帝家的诸位知道,玄凌虽是一介女流,少不更事,却也有心撑起帝家门庭,帝家,依然是帝家,将来,只会更盛,还望各位做个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