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0)
  这回是宁知先瞧见明舒,隔得老远就认出来了。
  今天的明老板穿得正式,禁欲灰色小西装,细高跟,头发丝都打理得柔顺。她拎着小皮包,包里放有一包烟和打火机,太闲了,想抽一支,可迫于公众场合只能憋住,仅仅无聊地捏着一只黑色的都彭打火机在手上打转。
  明舒朝向远处的教学楼,心神有些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距离被拉近,对方走上楼梯。
  明舒还是没有察觉,心绪飘远了,脸色透露出几分疲惫。
  明舒!
  老师却在这时候出来,横插一脚,连名带姓地喊她。
  明舒转身,一回神就瞅见了几步远处的宁知,还没应答就窒住。
  猝不及防被当场撞见,一点准备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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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楼上已经谈得七七八八了, 老师晚上还有活动,不能久留,要走了就下来同明舒打个招呼, 准备再聊两句。他与明舒常有联系,年初还被明家请去做客, 早些年也帮过明舒, 和她勉强算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老师慈祥,转出门刚要继续讲话, 见到宁知就笑得更灿烂了, 连连说:哎哟, 正巧呐!
  宁知沉静,脸上没半分异色,回道:杨老师。
  杨老师乐呵呵,招手, 来来来,过来, 到这儿。
  宁知上前, 抬眼间与明舒对视一下。
  明舒有些不自在, 没好面对。
  然而杨老师热情洋溢,未能察觉到氛围的不对劲,径直把宁知拉到她面前, 笑着说:我给你介绍一下, 这位是咱们学院的杰出校友, 上回我讲过的那个学姐,明舒,也是我的学生,你俩算是同门了。
  宁知淡然, 顺着开口喊:学姐。
  她是服装设计师,毕业以后转的专业,自己办了一个品牌创业当老板。老师说道,又转向明舒,接着介绍,这个就是先前提到过的那位,宁知,也是我们z城本地人。她们才在外面参加完比赛,今天刚回来,拿了好几个奖项。
  明舒没出声,仅仅瞧着这人,一会儿才不着痕迹地收起打火机,温声说:你好。
  小孩儿面上无波无澜,不表露丁点情绪,只向她礼节性伸手。
  明舒轻轻抿唇,也伸手,与之手心相碰,短暂地握了下,又飞快收回,硬着头皮佯作不认识。
  两个人都挺能沉得住气,愣是没在杨老师跟前露出任何端倪,真像是头一回见面那般,把初次相遇该有的客套流程都走了一遍。
  偏偏在这种场合下碰到,明舒心头跳得有点快,也不能立马就解释,一时卡了壳,乍然间还不太能转过来。虽然早先就隐约猜到宁知应该发现了不对劲,可这小鬼的反应还是太平静了些,与预想中的不大一样,似是早就一清二楚。
  明舒打量着对方,也不知是真的不在乎还是不形于色。
  杨老师讲了一大堆,拉着她俩交流,不了解实际情况,一直有意在中间牵桥搭线,还提到校庆的事,笑眯眯说待会儿要是有时间,宁知可以带着明舒这位学姐去学校里转一圈。
  不过那未能实现,被田卫源截胡了。
  楼上还有一点收尾工作,得让明舒过去一次,还要签字什么的。
  明舒先行离开,若无其事地上楼。
  杨老师有心,悄声对宁知说了两句,让跟去露露面,名曰帮忙。
  田卫源那傻子也净会乱掺和,看到宁知非但不避嫌,还照面晃晃手。
  宁知跟着上去了,但没进办公室,而是在外面站了许久,同田卫源聊了聊。
  进门前,明舒停顿了半晌,忍不住侧身回望。
  宁知也在看这里,二人再次目光相接。
  明舒又别开视线,然后进去了。
  异样的感受在流动,像密密麻麻的丝线缠在胸口,不断地勒紧。
  签字,再交谈。
  明舒沉心处理剩下的事,逐一搞定。
  天在这时愈发黑沉,不出一分钟就下起了雨,银白的细线飘飞,沙沙轻响
  一场雨来得及时,早有征兆,没一会儿就越下越大,成了豆大的小珠子,啪嗒啪嗒地打在窗户上、地上时间尚早,不到下午五点,却堪比往常要天黑的时候,阴沉沉的云压在上边,层层叠叠地堆着,比之上午还要厚实。
  老曹瞅向窗外,小声嘀咕:这雨下得
  田卫源随即进来,没带宁知。
  明舒一眼就注意到,便多看了下门口。
  没有宁知的身影,不清楚还在不在,走了还是在等着。
  雨下得这么大,还得再留一段时间。
  系主任还是想让三人留下来聚餐,又提了一嘴。老曹看看表,觉得晚点肯定要迟到,拒绝了,直说:下次,下次我请各位老师,这回是真的有事。
  明舒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喝着办公桌上的热茶水,直到手机震动了两下。
  微信上接收到消息,宁知发的。
  小孩儿不给人痛快,故意只发了三个字,模棱两可地找来:「明老板。」
  明舒点进去,低垂下眸光,打了一排字又删除,思忖片刻,回复:「嗯。」
  两秒后消息再弹出。
  宁知:「下大雨了。」
  明舒还是那样:「嗯。」
  宁知:「我没带伞。」
  明舒顿了顿,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点动:「在哪儿?」
  宁知:「下去了,一楼。」
  手机上还是正常的聊天,与以往见面对话时大差不差的,都一个样。
  办公室侧面的一扇窗户开着,冷嗖嗖的风从其中刮进来,直直吹到这里,弄乱了明舒的头发。明舒没管,迟疑了下,回道:「先别出去,等会儿。」
  宁知立即接上:「没走。」
  明舒:「找个避雨的地方,不要淋湿了。」
  宁知却强人所难:「你来接我。」
  明舒停住动作,没马上答应。
  宁知再发了一条:「忙完了,你下来接我。」
  明舒反复打字,删了两次才发送过去:「晚点还有事。」
  这人像是没收到回复,下一句又是:「我等你。」
  明舒心头正复杂,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欲拒绝,可又止住了动作。
  老曹还在和系主任聊天,往这儿瞧了几次,冲她使了个眼色,让过去再讲几句,别干坐着等雨停。
  校方的人都还在呢,专门陪着三人,这时候看手机不太好。
  明舒有数,迟疑须臾还是锁上屏幕,起身,加入到那边去。
  淅沥的夏日阵雨来得快也去得快,不多时就停歇了。
  一行人出去,送他们仨离开。
  明舒犹豫半晌,还是对老曹悄声交代,让他坐田卫源的车回去,自己还有点私事要做。田卫源那小子的车就停在校门口附近,离得不远,走出去就能找到。
  老曹不解,半怀疑半问:要去找人?
  明舒没辩解,只回道:我等等再走,晚一些时候还要去店里一趟。
  咋了这是,老曹问,店里出了岔子?
  没,明舒否认,但不过多解释,你们先走吧,改天说。
  见她不像是在说谎,一副真有事的样子,老曹也不强求,塞了把伞给她,那我们就不等你了,我这都来不及了,你自己搞定,有问题就打电话,回去了发个消息说一声。
  明舒点点头,应下。
  老曹带着田卫源出门,为了不打扰她,顺道把系主任他们也喊走,留她一个人在德善楼大厅里。
  刚刚下过雨,周围都空荡荡,除了亮堂堂的柔白灯光,四下不见别的人。
  明舒走到门口站着,也不发消息提醒,静静守在那里。
  宁知过一会儿才出来,由另一个楼道口转出,不声不响地靠近。
  把伞打开,明舒说:车子在食堂那边停着,得过去取。
  宁知应声:行。
  还在外边,那些有的没的暂且放着。
  路边的树上在滴水,两人撑一把伞,明舒靠左,宁知靠右,也没把距离拉得太大,还是相互挨一块儿。
  明舒闻到了宁知身上的酒味儿,不用问都晓得下午干嘛去了,便转头瞧了瞧。宁知往她那边挪了点,再挨近一些,都快挤到她怀里。明舒没把这小鬼推开,一声不吭地容许了,待走出十几米远才说:中午看到你了。
  宁知侧头,哪里?
  明舒回答:食堂。
  宁知问:来学校做什么?
  明舒把伞再举高点,照实说了,反问:你去德善楼干嘛?
  小孩儿挺直白,毫不迂回地说:找你。
  明舒一怔,我?
  宁知不提中午那一出,只回道:田卫源说你过来了,我正好在学校。
  俩小年轻相互加了好友,有联系方式。田卫源那小子是个大嘴巴,问啥都说,完全不隐瞒,也不起疑心。
  明舒哦了声,他跟我没讲。
  宁知说:我让他别告诉你们。
  明舒再是愣了愣,不大理解这是何意。
  然而老天爷不给她们再掰扯下去的机会,轰隆隆一声响,才停下不久的雨又落下,比方才的阵势还要大,哗啦啦地掉下来,打在伞上啪啪响。
  雨大,风也大,猛地一吹,明舒差点没握住伞柄。
  纷乱的雨点斜斜飞来,不多时就将二人都淋湿了。
  宁知接过了伞自己撑着,倾斜角度朝向另一边,不由分说就勾了勾明舒的肩膀,让靠近些。
  这样的姿态太亲密,她俩似是依偎在一起。明舒又侧身看了下,由于离得太近了,一转头都能清晰瞧见宁知耳朵上的绒毛。
  宁知的头发披散着,有点乱,些许发丝迎风一飞,倏地就飞到这边来,与明舒的头发纠缠。
  许是觉得冷,明舒不由自主就再过去一丢丢。
  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她俩之间的姿势就换了一种,变成明舒挨宁知怀中了。宁知伸手揽了明舒一把,扶在腰后的地方,但没用手碰,只用胳膊挡了挡。
  双方都默契,谁都不做出相应的举动,像是没感觉到。
  路过一棵枝丫繁茂的老树旁边时,她俩同时朝一个方向低头,险些撞到对方。
  明舒先避开,往后一仰,宁知条件反射地搂住她,不过下一刻又放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两人都刻意躲开了,一个侧侧身子,一个垂下胳膊,不再护着旁边。
  而再往前走几步,她们又默契地靠拢些,恢复成原样。
  宁知换了只手拿伞,放下左手,有心无心地碰碰明舒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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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昏沉的天色压抑, 中午还不时人来人往的校园变得空寂,一路从德善楼冒雨到食堂那边,路上几乎没有别的学生的身影, 到处都空荡荡。
  明舒只顾着快点去取车,没在意太多的细节, 一触即分的碰挨未能给她留下太深的感受, 轻飘飘就过了,还不及斜飞的雨打在身上有分量。
  彼时又是下一个饭点期间, 食堂那边已经亮起了灯, 大门口聚集了一堆撑伞走、收伞进的青春少男少女, 部分人熙熙攘攘地进出,另一部分则停在滴水的屋檐下,或是等同伴,或是端着碗看手机。
  停车的位置位于大门正对面的绿藤纪念墙下, 没有可以躲雨的地方,连遮蔽物都没有。
  她们没有直接上车, 而是去宿舍楼下, 宁知要回一趟寝室, 有东西要拿。
  明舒便在一楼外面等,没跟着进去,也进不去。
  宁知把伞收拢, 两分钟就下来。
  她说:不急, 慢点。
  宁知是住校生, 但不经常回来,除了上课和参加比赛活动等等,其余时刻都很少待在学校里z大查寝不严格,不管在不在寝室过夜, 每晚只需要向室长说一声就行。
  寝室处在十一楼北侧,可这人很快就下楼,手上拎着两个纸袋外加一包棉柔巾,动作迅速。
  上了车,明舒看看两个纸袋,问:这是什么?
  宁知却不解释,抽两张棉柔巾塞过去,擦一下。
  车窗关着,车里有点闷热,她俩在里面收拾一番,理衣服弄头发,再擦擦湿漉漉的小腿和手臂。
  因着德善楼楼梯口那一出事,双方暂时都没讲话,各自酝酿斟酌。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加之宁知又是眼下这个淡然处之的架势,明舒心里其实也有数了,沉吟不语许久,到底还是继续搁着,晚点再谈。
  宁知半个身子都是湿的,尤其是背后和裙摆那两处,使劲儿一拧都能出水,别的露出肌肤的地方也无一幸免,肩膀、脖子、锁骨甚至发尾都在滴水。
  现在也没那么多讲究和避讳,明舒想也不想就帮着擦几下,知晓这是把伞都给自己了才会这样。
  对比起这小鬼,明舒浑身上下还算好,胸前背后都好好的,只是西裤下摆沾有泥水,显得略脏。车里放着开车要换的平底鞋,斜支起腰身给宁知擦肩膀的时候,她两三下就把细高跟蹬掉,光脚踩在垫子上。
  宁知十分配合,为了方便她够着还侧身往这边靠,同时也不给自己擦水了,反过来相互帮忙。
  明舒没抬手抵开对方,只柔声说:不用,我衣服都是干的。
  宁知还是闷不吭声地坚持,擦着擦着手突然就向下走,将棉柔巾放到明舒脚踝那里。明舒敏感地缩了缩,不让碰,登时就说:别
  许是降温太快,天气愈发冷了,明舒的声音都变了点调,霎时间就略显干涩喑哑,听起来有些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