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心的天平,悄然,早已倾斜
  有的时候细想想,警察的日子真不是人能过的。所以原本他很抗拒入职警界,可是后来当了警察之后,反倒深深爱上这一行,爱上这份儿不是人能遭的罪。
  “你想你爸了?”他伸手到下巴上捋了捋:“难道说我是我长得有点像他?”
  话说到这儿,实则他心里之前的那股子郁闷和恐惧,已然一点点地散了。在她面前,他不能那样任性地发脾气,更不能露出恐惧来……他得叫她安心才行。
  “呸,你少占我便宜!”
  时年大笑,伸手打他。
  打完了,却还是垂下头去,微笑了下:“不是你长得像我爸,而是那会儿跟我说话的态度,让我想起了我爸。”
  时年垂首望着地面。大理石地面迎着天花上的灯,光影朦胧,轻轻笼罩起来,恍若一个又一个梦的涟漪。
  “我爸也会那么对我那么紧张,也会那样地对我说不许做什么……还有你也知道的那件事,上初中的时候的那件,我爸竟然还一本正经地穿着警服到楼下去堵人家,跟人家聊了那么久,也不怕人家说是警察叔叔欺负人。”
  她一脸的笑,可是眼里还是一点一点拢起了哀伤。
  “我有那样的爸爸,我妈有那样的丈夫,我和我妈也都曾想过会一生平安无虞……可是,我爸却也总有保护不了我的那一天。一切,总归要我自己强大起来才行。”
  她说完,缓缓转头来,正色望向汤燕卿:“谢谢你汤sir,谢谢你时刻为了我的安危着想,谢谢你每当危险袭来的时候总想将我护在你的身后。可是汤sir,就像我不可能永远当我爸羽翼下的小姑娘一样,我也不可能永远依赖有警方的24小时保护。我得自己走出来,我得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其实当时年提到她爸的时候,汤燕卿已经明白了她想要说什么。
  他喜欢她的勇敢,喜欢她身为警察的女儿所天生的那种嫉恶如仇的无畏和明亮……只是,他舍不得。
  他便垂下头去:“皇甫华章,也许不像你想象得那样简单。”
  “我知道。”她目光明净地向他望来:“你忘了我也是警察的女儿,我也从我爸那里继承了警察的基因,我也会基本的推理方法么?”
  她伸手点了点自己的额角:“我的直觉也不会太差。就因为知道他没那么简单,所以我才更想要走近他,亲眼去看看他的身上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她认真凝望他的眼睛。
  “四个百年:百年大学、百年校舍、百年珍珠、百年油画……其中除了百年珍珠之外,另外三个倒都与他直接相关。于是这样的人,我怎么能轻易就放过了?”
  汤燕卿却眯起眼来:“可是你刚刚说到‘百年珍珠’的时候,你分明眼神躲开了我一下。这就证明你是在对我有所隐瞒,而那隐瞒是跟那珍珠有关的——怎么,你觉得那百年珍珠跟他也能有所牵连?”
  时年笑起来:“讨厌,跟你这样的人面对面地说话,究竟还能不能愉快地撒谎了?”
  “快说。”他笑起来,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鼻尖儿。
  突来的亲昵,让她有些不自在,急忙向后蹭了蹭。
  “嗯……我研究了一下那米珠的用途。在东方虽然更多是用于首饰,可是在西方呢,却也有不同的用法。”
  汤燕卿凑过来:“比如?”
  时年的脸便一红:“比如,女子的bra……就在中间往往会用一朵珠花点缀,那珠花上就是用的米珠。”
  bra,咳,bra,真是一个让她无法在他面前坦率地说起的话题。可是就是这么该死地,就是绕不开了。
  她只觉他的目光忽地就烧着了一般,灼烫地落在她面上。
  她的脸颊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她深吸口气,将后脑都贴在墙壁上,轻轻闭上眼,避开他的凝视。
  “而那么巧,我们又说到林奇家族与纺织业的关系。作为本城时尚品牌的大鳄,他们的产品线里不可能没有高档bra……所以我推测,怕是米珠与马克和皇甫华章,也未必没有牵连。”
  极力平静地说完这段话,她便已挣扎地攥紧了指尖来。
  因为她清晰地感知到,他那一双灼烫的目光,全都放肆地落在她穿着bra的对应部位,霸道地流连辗转,寸寸不放。
  他仿佛在用眼睛……品尝她。
  一种微妙的情绪,伴着着一点一点澄清起来的天光,珠白掺着微蓝,环绕着他们氤氲飘动。
  水与火交织而来,几乎将她的神智一点一点全都缴械。
  她心下惊慌地问自己: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对他,明明知道这样不可以,可就是毫无抵抗的能力?
  幸好走廊上传来高跟鞋的脚步声,随之一声轻呼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那份异样的磁场。
  “小哥?你们在做什么?”
  时年这才硬生生别开头去,深吸一口气,然后将香烟熄灭。
  汤燕衣已经走了过来,疑虑的目光更多地落在时年的面上:“你不是说你上洗手间么,怎么跟我小哥在一起?”
  时年尴尬地举了举香烟:“跟他要根烟抽罢了。”
  汤燕卿眯起眼来,转头盯住汤燕衣,很不开心方才的奇妙一刻又都被她冲散,便轻哼一声:“我跟谁在一起,难道还要跟你报备么?”
  汤燕衣一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就我们两个女生,我看她说上洗手间半天没回来,我想着要不要去看看她是不是需要什么帮助罢了。”
  时年摇摇头,从手腕上撸下发圈来,将头发重新绑成丸子头发髻,“谢谢你。我没事。”
  汤燕卿缓缓起身,两手插在裤袋:“小衣,你我现在都是大人了。就算是妹妹,也不能时刻都跟着哥哥。以后我跟谁在一起,我不希望你总用那样一副惊讶,甚至是叱责的口吻来跟我说话。”
  “可是小哥,你明知道她是……!”汤燕衣咬住唇,可是最终还是没敢说出“向远妻子”这个身份来,只能懊恼地一跺脚,忍下了,别开头去。
  时年黯然垂首,故意打了个呵欠:“我有些困了,想先回去了。你们兄妹聊,我不打扰了,再见。”
  汤燕卿却随即回眸,朝向时年的背影:“等我。一起走。”
  “小哥!”汤燕衣大失所望。
  汤燕卿微微耸起肩膀,回头弯下了腰去盯着汤燕衣的眼睛:“小衣,别再跟我做无聊的事。记住,我永远不可能是个好脾气的哥哥,别惹我。”
  沈宛陪着丈夫一直在忙竞选的事,好容易得了两天空暇,也没休息,又来妇女会参加活动。
  作为本城有头有脸的女性代表,霍淡如也是妇女会的会员,两人又碰上。
  沈宛永远都是主动上前打招呼,总是曲尽欢心地与霍淡如说话。
  不管怎么样,尽管身边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是霍淡如和汤明羿性格不合闹崩了在先,沈宛是后来才走进汤明羿生活的……可是不管怎么说,沈宛和霍淡如终究曾经是要好的朋友,她心里对霍淡如总是隐有亏欠。
  今天是大家一起到救助站,给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们做饭的日子。这些女性精英们首先要放下自己的社会地位,褪下昂贵的裙装,卸掉精致的妆容和收拾,先到各个菜市场和食品超市募集食材。
  菜市场的摊贩会将稍有一点萎靡的蔬菜送给他们,而食品超市则会将临近保质期的调料、罐头送给他们。
  沈宛和霍淡如共同负责一辆大推车。两人都戴着妇女会统一的奶酪黄色大围裙,穿着塑胶靴,像是最普通的家庭主妇一样忙碌。先满脸堆笑地劝说人家送出食材,然后还要回到救助站将那些蔬菜和水果腐烂的部分亲手削掉。然后切菜、炒菜,搭配主食和副食,全然是最普通的主妇模样。
  沈宛一边忙,一边声息柔软地跟霍淡如搭话:“淡如,不知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呀?工作顺利吗?”
  霍淡如是个急脾气,时常因工作也惹得肝火旺,所以沈宛每次见了面,都要小心地问她工作的事,帮她开解。
  霍淡如瞄了沈宛一眼,缓缓道:“最近……主要是在忙向景盛儿子和媳妇的事。”
  “哦?”沈宛闻言便不由得停了手上的活计,尽量不着痕迹地问:“难道他们也去找你做婚姻咨询了?”
  “是啊。他们已经做了法定分居了——已经事实上离婚了。不过向远很照顾时年,不想让时年因为离婚而失去在m国的身份,以及医疗福利保障。尤其是时年母亲的健康状况不容乐观。”
  沈宛没说话。
  霍淡如想起向远和时年之间的情形便叹了口气:“向远那孩子也算咱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倒真是个长情的孩子,知道自己错了,几乎用尽了一切力量去挽救婚姻。一个律师,竟然不介意我替他催眠,帮他回忆他记忆里不堪回首的一段往事。”
  沈宛垂下头去:“那他们的婚姻状况可好一些了?淡如你是这方面的高手,经你调理的婚姻,我相信都会有所改善。”
  霍淡如黯然摇摇头:“只可惜向远那孩子尽量挽回,可是明显时年却是去意已定。向远用尽了心,可是她一心只想着早早离开。”
  沈宛的头便垂得更低:“按说对于时年来说,这么急匆匆跟向远离婚,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一来是绿卡可能会遭到移民局的质疑,二来她的医疗等福利都将失去;三来,她母亲的治疗费更是她不能承受之重。”
  “我也这样觉得,所以就更觉得是时年并非出于本意的选择,也许是受到外力的影像。”霍淡如说到这里,忍不住目光从沈宛面上转过。
  沈宛便忍不住一皱眉:“淡如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时年在外头有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