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只小宝贝
  舒明珺过来的时候, 舒瑶还乖乖地窝在梁衍身上。
  她昨晚上没有睡好,到现在还有些困。
  一开始,舒瑶并不愿意单独见舒明珺——哪怕舒明珺是她的亲姐姐。
  舒明珺紧绷着一张脸,坐在梁衍面前的椅子上, 一言不发。
  舒瑶只是看了看她, 仍旧转回脸, 趴在梁衍胸口处。
  她没有和舒明珺说话。
  漂亮精致的裙摆下, 她莹白脚腕上,金质的铃铛和樱桃轻轻晃动, 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
  舒明珺看到了。
  包括裙子无法遮住的部位, 舒瑶莹白肌肤上,深浅不一的红色痕迹。
  层层叠叠的吻痕,指痕。
  这些东西,令舒明珺胸口如同压了块大石头, 连喘息都艰难。
  舒明珺当然知道这些痕迹是怎么回事,她不傻。
  舒明珺死死地盯着梁衍,声音也透着一股冷硬,压着怒气:“梁先生, 您能否解释一下, 为何我妹妹会在您这里?”
  不等梁衍说话,她往前迈了一步,愤怒值俨然已经到达顶端, 连声音都含着压迫:“我妹妹她才刚成年!”
  刻意咬重后面三个字,舒明珺手握成拳, 想要伸手将舒瑶拽过来。
  然而舒瑶却避开她, 仍旧趴在梁衍怀中, 不看她, 声音细弱:“哥哥。”
  当着舒明珺的面,舒瑶伸手,搂住了梁衍的脖颈,重复了一遍:“我不想跟她走。”
  舒明珺难以置信地叫她:“瑶瑶!”
  声音又急又快,透着一股焦躁。
  “你过来,”舒明珺伸手,声音颤抖,“过来啊,姐姐带你回家,听话。”
  舒瑶没有理她,一张干净柔嫩的脸颊紧紧贴着梁衍的衬衫,不肯转身。
  俨然不愿意见她。
  两人在此僵持了好久,最后还是梁衍先送舒瑶回去休息。
  舒明珺急了,想要拦住舒瑶,却难以近身——
  梁衍不许她触碰。
  舒明珺大声叫着舒瑶的名字,然而舒瑶不曾回头,更不曾让梁衍停下脚步。
  把舒瑶送走之后,梁衍这才折返。
  他坐在红木桌后,手中捏着一柄钢笔,掀眼看向舒明珺:“你现在也看到了,瑶瑶她不想跟你回去。”
  舒明珺厉声问:“梁衍,你对她做了什么?她以前好好的,绝对不会这样——”
  “与其在这里质问我,你倒不如回去问问舒浅浅怎么对待瑶瑶的,”梁衍抬眼看她,慢慢开口,“正因为你是瑶瑶的姐姐,现在才能站在这里、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舒明珺面色铁青。
  她无力反驳。
  倘若放在平常,她连和梁衍对话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平日里生活毫无交际,哪怕是到了商场之上,就算是舒世铭来,也难以与梁衍进行私下的谈话。
  在今日之前,舒明珺对梁衍的印象,就是个难以接触的人。
  别的就没了。
  “她在我这里生活的很好,”梁衍说,“你放心。”
  “你管她这种样子叫很好?”舒明珺打断梁衍的话,胸口微微起伏,俨然已经蓄满愤怒,从牙缝中将话挤出来,“无耻。”
  梁衍并不在意她怎么说,放下钢笔:“你今天来的目的是想见一见瑶瑶?如今人也见了,是不是该走了?”
  不等舒明珺说话,梁衍叫人进来,下颌线冷硬,他甚至连眼神都吝啬给予舒明珺。
  如今的舒明珺即使不愿意走也不行了,佣人已经摆明态度,准备随时送客。
  梁衍站的笔直,他径直走入卧室中,去探望舒瑶。
  舒明珺走的并不安分,她试图叫舒瑶的名字,佣人不得已,只好采取了些非常手段,才把她送出去。
  在除却舒瑶之外的人身上,梁衍向来缺乏耐心。
  推开卧室门的时候,坐在床上的舒瑶犹如受惊的小兔子,飞快地坐起来。
  她身上柔软的被褥往下卷了卷,头发上乱糟糟的几缕呆毛坚强地竖立起来。
  舒瑶的情况比他想象中要好一些,她跪坐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梁衍,忽然朝他伸出了手。
  梁衍明白她的意思。
  这是想要抱抱。
  梁衍个子高,舒瑶跪坐在床上,必须要直起身体来,才可以拥抱到他。
  细嫩的胳膊揽住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身上,轻轻地蹭了两下。
  少女身上幽幽的香味儿传递过来,梁衍亲吻她的额头。
  她低低开口:“哥哥,我是不是要回去了?”
  “只要你不想走,就可以一直留在这里,”梁衍按住她单薄的背部,“不用担心这些。”
  哪怕有了梁衍做保证,但舒瑶的情绪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她最近几天情绪一直算不上好。
  舒明珺的到来,无疑于加重了她的抑郁。
  晚上,亲密过后,梁衍将特意定制尺寸超小的小尾巴和其他小玩具拿走,亲了亲舒瑶脸颊,问:“想不想和我结婚?”
  舒瑶本来眯着眼睛休息,听他这么说,惊的立刻睁开眼睛,声音干巴巴的:“……结婚?”
  “没错,”梁衍垂首,看她,“等你大学毕业后,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舒瑶愣了两秒,还未来得及回应,梁衍已然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细致亲吻。
  “这是求婚吗?”舒瑶坐在床边,迟疑了,“你是认真的?”
  “是。”
  梁衍站起来,睡衣松松垮垮,仍旧露出了部分胸膛。
  舒瑶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倾注在他的身上,梁衍拥有着能令她喜欢且心动的一切资本,无论是身材,还是脸。
  他俯身,从旁侧桌子上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
  黑色丝绒布上,安静地躺着一枚钻戒,闪耀着熠熠光辉。
  梁衍单膝跪地,凝视着舒瑶:“瑶瑶,你愿意嫁给我吗?”
  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求婚,舒瑶的脑子迟钝地卡了一下,才慢慢地转动起来。
  像是有了些历史年头的钟表,重新上了弦,才慢慢悠悠地转动起来。
  舒瑶忽然说:“等一下。”
  她跳下床,翻箱倒柜地找到剪刀,当着梁衍的面,从自己头发上小心翼翼地剪下了一缕。
  她将头发打了一个结,郑重地递给梁衍。
  “以前古代人都讲究结发为夫妻,”舒瑶看着梁衍,认真开口,“你的头发太短了,所以我只能剪下自己的送给你。”
  梁衍的手指上有薄薄的茧子,他喜欢枪械,握枪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摩擦出印记。
  舒瑶知道他这一喜好,细致地抚摸着他修长手指上的痕迹。
  梁衍目不转睛地与舒瑶对视。
  舒瑶凑近他,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口。
  她给梁衍套上自己的那一缕头发,垂下眼睛,捧着他的脸颊,认真地说:“哥哥,你一定要娶我。”
  ……
  那缕头发,梁衍一直妥善保存着。
  直到现在,仍旧珍重保存在盒子之中。
  在那之后,舒明珺多次过来,甚至还带了警察。
  她铁了心的要带舒瑶走,而梁衍不肯相让,他冷着脸告诉舒明珺,一切遵循舒瑶的个人意愿。
  警察也没有办法,毕竟舒瑶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她也的确告诉警察,自己是自愿留在梁衍身边。
  她说自己和梁衍是恋人关系。
  但等到舒瑶提离开时,梁衍并没有放人。
  甚至还做了些她不喜欢的事。
  事到如今,梁衍已经不愿再去多想。
  不去想后期与她起的争执,包括那七天对她欺负。
  那是他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其中有两天,梁衍休假,他哪里也不去,就守着舒瑶。
  两人在书房中、卧室里,抵死相拥亲吻。他用尽了一切手段,试图让她离不开自己。
  梁衍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那一批人,但成长路上也多有波折。
  譬如幼时遭遇的那一场绑架案。
  旁人都夸赞他机智勇敢,无人知晓,当弄瞎劫匪双眼时,梁衍也是怕的。
  他那时才上初中。
  也或许因了这么一件事情,梁衍开始对周遭都难以报以信任。
  他开始练习枪支,熟悉各类枪械,上各类拳击或者格斗的班。
  父亲曾是一名军人,对梁衍这种行为加以赞赏;唯独梁衍清醒,他厌倦事情超出自身把控的感觉。
  他要将一切都牢牢地控制在手中,无论要为之付出怎样的代价。
  事业上,人际交往上,这一点,梁衍做的都很好。
  唯独爱是个意外。
  他不受控制地爱上舒瑶,从此事态开始失控。
  想要囚禁她在身边,留她永远做金丝绒、精致牢笼中的鸟儿。
  想要她漂亮的羽毛只能被自己欣赏。
  想要她只为自己歌唱。
  梁衍这样想,也这么做的。
  但他很快意识到,这种囚禁,对于舒瑶而言,是一种伤害。
  梁衍那种细密的爱,对她来说,更像是折磨。
  在与她交涉对峙的七天后,梁衍最终选择了放手和忍让。
  第八天,梁衍送她离开。
  他亲自摘下舒瑶脚腕上的樱桃脚链,抚平她裙摆上的褶皱,送她自由。
  在舒瑶发烧生病的那几天,梁衍忍不住去探望她。
  那几日西京连绵大雨,难得在暑热天有如此多的雨天。大雨冲刷着世界,清洗着道路两旁的树木花草,连带着天空也暗沉如长夜,不得清醒。
  梁衍就站在房门外,并没有进去。
  还是舒明珺出来,红着眼睛,让他去看了看。
  不过才离开他两天,舒瑶就被舒明珺养的满脸病容,手腕上也有被掐出来的新痕迹。梁衍几乎是压制着内心火气去查看她的情况,冷眼看舒明珺,问:“都给她吃的什么药?”
  舒明珺一一说明,又不解地说:“她以前不抗拒打针的啊,但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接受静脉注射……只能按着她扎上。”
  发烧后的舒瑶迷迷糊糊的,呢喃着,叫着哥哥。梁衍伸出手,她便攀过来,声音哽咽:“哥哥,我好疼啊。”
  梁衍抚摸着她的头发,珍惜亲吻她的额头,哑声哄:“别怕,哥哥在。”
  也只有那么一次,后面再过来,舒明珺说什么都不肯再让梁衍进。
  两人进行了谈话。
  舒明珺直接了当地告诉梁衍,舒瑶不记得他了。
  关于梁衍的记忆,完完全全地被清洗掉。
  包括她曾经答应梁衍结婚这件事情。
  梁衍什么都没说。
  舒明珺与他约定,要求他不能再来打扰舒瑶的生活。
  梁衍看她:“前提条件,是你能保证瑶瑶真的能够恢复正常。”
  他声音低下去,舒明珺飞快地打断他的话:“当然。”
  回去之后,邓珏不解地问梁衍:“你真的就这么让舒瑶走了?”
  梁衍看他:“只是暂时。”
  他不可能会就此放弃舒瑶。
  她戴了自己的戒指,答应了他的求婚。
  倘若舒明珺真的能够令她恢复健康,那他可以再去追求她。
  世界上不会再有比他更了解舒瑶,他熟知舒瑶的一切喜好。
  舒瑶离开的前几天,梁衍总疑心她还在,出门前也习惯性地嘱托佣人,记得准时叫她起床吃早饭。
  然而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她已经回去了。
  书房之中,她没有拼完的乐高还在,平板上也登陆着她的账号,以及手机。
  卧室中全是她曾经生活过的痕迹,她喜欢浅色系的用品,包括牙刷、漱口杯、毛巾等等。
  还有她最喜爱的一张毛毯。
  全部都是她,又都不是她。
  直到第三天晚上,梁衍隐约听到女孩的抽泣声,他伸出手,下意识想要抚摸她的头发,哄:“别怕,我在。”
  就像之前做的那样。
  但这一次,梁衍摸到了空。
  只有尚存余温的被褥。
  周遭一片寂静,梁衍睁开眼睛。
  床上空空,怀抱空空。
  晚风吹动窗帘,月色寂静。
  卧室中再无一点儿动静。
  直到此刻,他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原来她已经走了。
  舒瑶离开一个月后,梁衍从西山搬出去,搬入颐和公馆。
  这房间中所有的东西仍旧是她离开时的模样,会有人定期进行打扫和更换。
  也就停留在这里吧。
  舒瑶顺利入学的那天,梁衍在校外,安静地看她和艾蓝亲密地挽手进去,旁侧跟着睡眼惺忪的秦扬,那些都是她的好友。
  梁衍联系学校,愿意对学校进行捐助,这些款项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用于学校教学类的基础建设,不得用于其他地方。
  以舒瑶的分数,她其实可以选择更好的学校。但既然她选择了这里,梁衍也想让她能够拥有更加良好的学习氛围。
  或许她不需要,但梁衍想要给予她更好的东西。
  梁衍去了废弃的乐园,让人在那里翻遍了所有的许愿瓶,终于找到了舒瑶的小瓶子。
  因时间过久,瓶中的纸条已然焦脆发黄,梁衍把瓶子带了回去,细心放在书桌上。
  乐园的修缮耗费了近两年时间,等到乐园落成的那天,梁衍在纸上亲笔写了字,让人刻在园内最高大、最古老的一棵木芙蓉下那块石头上。
  [此园赠予爱妻樱桃,愿她百岁无忧,众病悉除,身心安乐。]
  ……
  梁衍等了舒瑶三年,没有去联系她。
  他看着舒瑶开开心心地享受着她的青春,像其他的普通大学生一样,和好友上课,聊天,宅在家中。
  她拥有着自己的小朋友圈,有自己的规划和梦想。
  只是一不留神,还是让她上了经纪公司的当。
  不过,年轻的孩子吃点苦头也无妨,在确定对方只是想要账号之后,梁衍并没有出手干涉。
  他耐心地等待着机会。
  可惜被舒明珺察觉到异样,竟然敢主动给舒瑶安排相亲。
  还是他那个不成器的表弟邓玠。
  舒明珺还天真到以为他会因为顾忌邓玠而不去动舒瑶。
  得知舒明珺安排相亲的次日,梁衍答应了校方的邀约,去参加晚会,看着她一脸紧张地上台表演。
  梁衍先前哪里会参加这种活动。
  只不过因为能够借机多接近她而已。
  次日的学校活动,梁衍知晓舒瑶学分不够,势必会去参加志愿者活动。
  于是他顺势答应下来。
  这世间哪里有这么多的阴差阳错,不过都是他蓄谋已久而已。
  梁衍让司机去了舒瑶值班的地方,安静地等着她过来。
  车内,梁衍早就注意到了她。
  统一的白底蓝领polo衫,胸前挂着印着志愿者姓名的牌子。她还是那样瘦,衣服宽宽松松地罩在身上,仿佛下一刻就会掉下来。
  他忍住想要拥抱她的冲动,安静地坐着,等他过来。
  她果然来了。
  脚步轻快,胸口的牌子随着走动微微晃荡。
  梁衍听见她问:“请问梁先生在吗?”
  声音又轻又软。
  像是一场刚刚醒来的梦。
  梁衍落下车窗。
  阔别三年,梁衍终于再次从她眼眸中看到自己。
  她的眼睛仍旧明亮,是他三年前不曾见过的生机。
  在外蓬勃生长,这才是她应该有的模样。
  被囚禁在笼中的鸟儿,羽毛迟早会变得黯淡无光,唯独放还她自由,才能令她更加健康的活下去。
  梁衍的手背上已然鼓起隐忍的青筋。
  但他只能冷静地问:“什么事?”
  ——小樱桃。
  ——我们终于有了正常的开始。
  ————回忆篇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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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最后七天的争执,这里就不多写了。毕竟争执不是重点,哔才是。
  详细的七天带玻璃渣的糖放韦伯啦。
  明天开始更新高糖恋爱番,想了想没什么好排雷的。
  挨个儿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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