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委屈
  梁小慵鼻尖一酸。
  她没有被外人凶过,何况——还是被喜欢的人。无地自容,她的脚跟向后一步,退堂鼓阵阵擂动,叫心脏也被振得发痛。
  她罚站似的贴在门边。
  卧室没有开灯,走廊里明黄色的光顺着脚尖,冲衍进黢黑的缝隙。
  她吸了吸鼻子,“你能不能听我解释一下?”
  里头没有回应。
  “我……我不知道他们还拍了生日的照片,”她攥着衣角,“我没想过会变成这样,对不起。”
  “——‘还’。”丁兰时喉头挤出一声冷笑,“其他的你都知道,对吧?”
  梁小慵动了动嘴唇。
  她想撒谎说不知道,把罪责完完全全推给父亲,好能挽回一些局面。社交虚与委蛇的伎俩,她得心应手。
  但话在嘴边,几次徘徊。
  她没办法骗他。
  “……对。”
  她的声音微不可闻。
  似乎小声一些,他可能就听不见。
  “我就知道,”他倏而平静的语气,犹如屋外密压的云,“我就知道。”
  “你们一家都难改令人作呕的本色。”
  梁小慵脸色煞白。
  慌乱之下,她一把推开门,“不……不是这样的……过生日说得那些话,我都是真心的……”
  廊下橘黄色的光渡过她的发梢,也让她脸上惊惶无措的表情无所遁形。
  丁兰时坐在床上。
  面无表情,与她对比鲜明。
  他的脸上既没有愤怒的情绪,也没有伤心、失望。
  仅仅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她,似乎一切早有预料。
  “生日都是假的,你凭什么要我相信里面有几句真话?”
  他的唇角勾起讥诮的笑弧,“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为什么一到白城——哦,不。来之前,你就开始对我献殷勤。”
  “开始提出要陪我去扫墓,也是因为你爸提的吧。”
  梁小慵的睫尖发抖。
  她辩无可辩,只是站在他面前,都用尽了全身力气。
  丁兰时:“你真是你爸的一条好狗。”
  “我不许你这样说!”她的自尊心被打折,眼泪骤然爆发,几乎是哭着向他大喊,“我是对不起你。但是生日是我从早到晚,花了两天给你办出来的!你知道我打了多少电话,找了多少人吗呜呜……”
  她崩溃地哭出声,“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丁兰时大踏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掐住她的脸颊。
  以往这个姿势,他都是要亲她。
  梁小慵更加伤心了。
  现在丁兰时质问她:“我哪句话说错了?”
  “你不可以这样说我……”她被迫仰起脸,哽咽着,眼泪蓄在他的指尖、她凹陷的面颊里,“丁兰时,我是真的想要你高兴啊……”
  “然后配合你们变成网上的谈资吗?”
  梁小慵上气不接下气,眼睛红肿,泪痕几道,狼狈得在他的手里发抖。
  她努力解释:“这不是我们的本意,我们原本是想鼓舞人心——”
  “鼓舞人心。”他嗤笑一声,“夸大梁家给我过生日,也是你们鼓舞人心的一部分?”
  丁兰时松开了手。
  梁小慵踉跄两步,“那不是我们发布的。”
  “梁家这么大的公司,没有公关知道压下舆论吗?”他打断她,“你们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不做。”
  “我会帮你问清楚的,”她着急,“丁兰时……”
  “不需要。”他说,“你们已经达成目的了,没必要惺惺作态。”
  “我——”
  “够了!”他的额上青筋暴起,“我说了,给我滚出去!”
  梁小慵怔怔地掉眼泪。
  “……”她的嘴唇翕动,最终只能重复地说,“对不起。”
  她离开卧室。
  屋外的闷雷跟随她的步伐,绵缓地炸响天幕。
  她起先一直在抹眼泪,没有注意。后来,还是卧室里传出巨大的跌倒声,她才意识到,打雷了。
  这是她来找丁兰时的初衷。
  但她不确定,他现在是否还保留着与之前一样的信任。
  她小心翼翼地走回卧室门口。
  那里接连不断发生的嘶吼与闷撞声,让她有些害怕。思来想去,她站在书房门口,握住门把,以防他的失控。
  她试探性地叫他:“丁兰时?”
  卧室里可怖的动静一瞬间消停了。
  看起来她还是“医生”。
  她轻手轻脚地靠近。
  卧室里已经一地狼藉,墙上有他撞击留下的血痕,梁小慵看得心惊。
  丁兰时正跪趴在墙角,背对着她。
  “丁兰时,”她吸吸鼻子,放软声音,“为什么不理医生?”
  半晌,墙角那团黑影才动了动。
  与上一刻冷淡讥诮的反应截然不同,此时,他的声音委屈极了,闷闷地埋在臂弯里:
  “你骗我。”